尋訪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系列游記第125篇(上):明孝陵功臣墓之仇成、常遇春墓 本文系靜思齋·于岳原創,轉載請注明出處!謝謝! 尋訪時間:2019年10月18日 上周末與幾位“因故”數年未見的老兄弟歡聚于南京,暢敘舊情。牌酒之余,亦曾游山玩水,有意無意間,主題多與大明相關。其實我并不太欣賞明朝,尤其是對于那種貫穿于明朝、延伸于后世,使臣民挺不起腰桿而日益奴化的zz風氣與保守思潮。不過我也一直認為大一統王朝之建立難度,當以明朝為最,復漢家衣冠的歷史功績更是不可磨滅,老朱和他的那些勛臣們,誠為一代豪杰也!本次重游明孝陵,并走訪了徐達、李文忠、鄧愈墓,再加上數年前的一些游蹤,便以這些素材,當先來作本篇吧。 ![]() 圖1:明孝陵 明孝陵是1961年首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3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需要說明的是,如今在這個國保及世遺項下,并不僅僅是朱元璋一個人的陵墓,2006年,南京的數座明功臣墓被評定為第六批國保,同時并入明孝陵項下。按南京文物部門編制的國保名錄,明功臣墓目前包括徐達墓、李文忠墓、常遇春墓、鄧愈墓、吳良墓、吳楨墓、仇成墓、李杰墓8座(除鄧愈墓和李杰墓,其他均位于紫金山陰、今板倉街一線,一直被視為明孝陵的陪葬墓)。紅色標注的是我已走訪過的,我將以走訪時間的先后一一敘之,由于內容繁多,暫定分為上、中二篇,下篇且待他日走訪遺漏后,再行補齊。 ![]() 圖2: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牌照(第一批) 初探明功臣墓 在上述這些歷史人物中,我最推崇的當屬徐達。除了震古爍今的彪炳戰功,徐達的一生幾乎全無污點,如完人一般存在,有明一代,澤被后世,放眼數千年歷史,能做到這般境界的能有幾人?另外,徐達死后追贈中山王,中山的郡望正是在俺們莊里,而我對于國保中的墓葬更是無比熱愛。各種由頭齊聚,故我2019年赴南京之際,下車后便直奔徐達墓而去,可惜正好趕上了為期三個月的環境整治工程(2019.9-12,包括李文忠墓在內,當時想查到這種非主流旅游信息并不容易,現在也還是不太容易),直接吃了閉門羹。 ![]() 圖3:2019年訪徐達墓吃閉門羹 訪徐、李墓之事不諧,我遂沿板倉街向南繼續行程。二吳墓在新世界花園里,這是一個高檔小區,那會兒在網上看帖子,小區保安對于此類訪問需求并不甚通融(現在似乎友好多了,還做了指引路牌),就沒去自取其辱。直接行至北安門街路口沿公路而上,數百米后有小徑上山,再走不幾步就到了仇成墓。 一、仇成墓(安慶侯——追贈皖國公) 仇成(約1324-1388年),和州含山人(今安徽含山縣),元末投效朱元璋,歷經陣戰,立下汗馬功勞。仇成雖在《明史·列傳》中單獨有傳,但相比于徐、常、李、鄧這些開國公來說,咖位明顯差了不少,若非此番寫文查考,我對其姓名事跡也不甚熟悉。洪武三年(1370年,后文中一律不再另注公元年份),仇成升僉大都督府事,出鎮遼東,同年大封功臣之際,仇成連侯爵都沒撈到,直到九年后,才搭上藍玉的“順風車”(傳記中語焉不詳,似乎也沒有其隨同藍玉西征的明確記載,故暫曰“搭車”)追敘前功,被封為安慶侯。此后仇成曾任征南副將軍,隨大軍攻略云南,多有戰功,并被授予“世券”。洪武二十一年七月病卒,追贈皖國公。 ![]() 圖4:仇成墓志銘 朱元璋將一眾功勛武臣賜葬鐘山作為孝陵陪葬墓,似乎是始于洪武十四年明孝陵之開工,最初應有統一的規劃,然則有學者據考古發掘成果分析,這一規劃或許無形終止于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借胡惟庸案大肆屠戮功臣之際(卒于洪武二十五年的沐英葬于南邊的將軍山也是一個佐證)。目前在鐘山一帶,尚未發現比仇成更晚的功臣墓,他的去世時機,可謂“恰到好處”:既搭上了陪葬榮譽的末班車,又避免了后來遭受株連“引刀成一快”(仇成死后,其子仇正襲安慶侯爵,派駐山西屯兵,有史料記載仇正于洪武二十三年坐誅除爵,可想而知,假如當時仇成還活著,這個結局基本上也是板上釘釘的)。 ![]() 圖5:仇成墓 仇成墓1965年經考古發掘,出土了墓志銘等一干珍貴文物(這時才證實了墓主人的身份),如今地表尚存石像生若干,無墓碑,墓冢亦已形制不顯了。 ![]() 圖6: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牌照 (第六批并入第一批) 二、常遇春墓(鄂國公——追贈開平王) 常遇春墓與仇成墓近在咫尺,按說這種級別的人物,墓園總歸是要劃出挺大范圍,按現在這種位置關系,很難想象出仇成墓當年與之比鄰而居會是何種“盛況”,或者這哥倆生前關系好得不行? ![]() 圖7:常遇春墓之石像生 常遇春蓋世英豪,武力超群,橫掃天下,即便是正史中簡短的文字記載,豪杰形象也是溢出屏幕,若單論軍陣之間,恐比徐達更顯英銳之氣。明朝開國功勛公認常遇春為第二,這還“僅僅”是他在洪武二年英年早逝前取得的成果,后面再無刷戰功的機會?!俺Jf”之赫赫威名,哪怕是不看歷史書只看文學作品的朋友,想必也不會陌生,某在此亦不贅述了。 常遇春死后被追贈為開平王,賜葬鐘山,此時尚在明孝陵破土動工的十余年前,其墓應是當時鐘山一帶最早的王公等級墓葬之一。另外,常遇春似乎也是明朝第一位異姓王(當然,只是死后追封,活著的時候沒可能的。網上都說第一位異姓王是老朱的“義老丈人”郭子興,不過我查明史記載其被追贈滁陽王是洪武三年二月的事,應晚于常遇春)。 在明亡后的數百年間,常遇春墓所遭受的破壞相對較大。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著名學者朱偰先生實地走訪南京各處古跡,編著《金陵古跡名勝影集》一書,其中關于常遇春墓僅收錄石翁仲照片一張,背景植被光禿,并注曰:“舊有宋濂撰神道碑,今已無存。石馬已倒,丘墓亦不可考,僅余石羊翁仲,錯落衰草間而已。”由此不難得知,近百年前的常墓連都墳頭都沒了,在該書收錄的明功臣墓中,常墓可以說是保存狀況最糟糕的一座。 ![]() 圖8:常墓石翁仲之今昔 (右為朱偰先生攝) 如此看來,如今的常遇春墓顯然是近代恢復的,該扶的都扶起來了,墳冢也重新壘了起來,還找到了大半截清末常遇春后人所立的石碑(關于石碑,后文一并談及)。受植樹造林之惠,常墓掩映在一片茂盛的樹林竹海之間,氛圍搞得極好,甚至都有點好過了頭:一棵參天大樹就長在了墓碑正前,以致拍攝碑文都要到側面去,這恐怕與規制及各種葬俗均大為不合。 ![]() 圖9:常遇春墓 古人迷信風水,認為墓葬之所在關乎后世氣運,若如此來說,仇、常二墓這里恐怕“風水不行”,至少是在官運這一塊不太給力。常遇春之子常茂少年襲爵,各種姻親關系硬到爆表,結果成了頂級紈绔子弟,朱元璋終是不忍殺他,但也實在忍無可忍,打發他到廣西龍州戍邊去了,眼不見心不煩。常茂在洪武二十四年郁郁而終,早在其被貶黜出京之際,國公爵位改由其弟常升承襲,常升的結局不甚明瞭,但大概率是死于藍玉案,可能比常茂還早,所以常遇春的國公爵位也是“一剪梅”。不過常升之后又過了數代,常氏后人重獲侯爵(或許有祖蔭成分,但總歸是低了一級),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直至明亡,泯然眾人。 ![]() 圖10:清同治年常氏后人重立的墓碑 (未完待續) 靜思齋 于岳 2023年6月15日 說明一:本篇所用照片除明孝陵那兩張以外,均為四年前所攝,由于這次沒再去這倆墓,是否有所變化不得而知; 說明二:遙想南京當年,石像生應是漫山遍野,對于這種各墓都有大同小異的“標配產品”,沒啥特殊情況我就一律不再專門提及了。 感慨一:目前南京存世的明功臣墓,絕大多數都符合一個特點——墓主人死得早(戰歿或善終)。如今老朱被編排的成天“在網上殺人”,其對人刻薄誠然不假,但我覺得最初的老朱,還是有一些和功臣們共富貴的“潛質”,至少生榮死哀這些面子工程做得都還到位。然時過境遷,老朱的心態最終還是變了,其實人們往往也忽視了一點,坐在這全天下牽扯最復雜的位置上,再英明神武的帝王,晚年的水平也基本都呈自由落體之勢也... 洪武后期,南京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思之讓人不寒而栗。如果老朱早死幾年,或許就不會這般慘劇,如果李善長早死幾年,也不會有與全家共赴黃泉的一天,我覺得那時的李善長,心里或許會挺“羨慕”徐達他們的吧?只不過,歷史從來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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