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的反思，給貴族法律還是斷頭臺？

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中，作者托克維爾提出一個觀點，認為法國大革命有一個遺憾，就是平民暴動連根消滅了貴族，而不是通過法律約束住了貴族。

站在當下看待，這個觀點當然是反動至極的，貴族就是要消滅的，所謂“法律約束”，本質就是妥協，就是給舊貴族劃出一片“保留地”。

不過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在唯物主義尚未成為歷史學分析的主要途徑的年代，托克維爾的總結無疑具有先進性，人類的歷史是消滅舊貴族歷史，這條道路最終通向所有人都成為世界的主人，唯物主義認為，歷史是螺旋上升的，對于盤根錯節的舊貴族，以施加限制的方式而不是以打碎重建的方式往往更加順應歷史學的規律。

在君主立憲的平穩航行下，英國得以以較低成本完成了資產階級革命

由于當時的世界還未受到馬克思主義的熏陶，這時候，法國人民是自發的聚集起來，隨后在資產階級領導和群眾自發意識下開始的大革命，大革命的進步有多么跨越，他的嗜殺就多么殘忍，站在民眾的角度上，宰殺曾經高傲的貴族當然解氣，卻無法忽視的造成了問題——貴族被鏟除之后，貴族的敵人，也就是進步的階級就開始式微，革命的一方就被置于道德的審視下，保守的一方也就多了進犯的把柄，一排排的“貴族”被送上斷頭臺，能說他們都是死罪難赦的嗎？在推動社會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前進的道路上，不以維護法律，加強資產階級專政為目的，而是陷入肆無忌憚的濫殺，毫無底線的派系斗爭中去，結果就是變革竟然在大革命之后延續了82年的時間，直到1871年的第三共和國才建成了法國第一個長久而穩定的共和政權。

拿破侖的征戰傳播了資本主義的民族思想，然而這種傳教卻使法國成為受害者

君主立憲的英國和普魯士的穩定發展，早就領先了法國，沒錯，法國的確相較于英普在自由平等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但代價也是整整三代法國人的鮮血和屈辱，究其原因，則是在處理貴族的問題上法國的遺憾。

托爾維爾認為，貴族有“獨一的品格”，這是什么意思呢？當然不是說貴族比平民品格高尚，而是說貴族對其他階級有榜樣的作用，意義在于，一旦貴族向法律俯首，法律意識和法治精神就能迅速的占據人們內心，資本主義的政治本身就是普及法律至上的政治，英國，普魯士的革命，勒令舊貴族服從于法律，選擇了一條法律萬歲的道路，因為貴族起到的榜樣作用，各個階層迅速接受了法律，變革于是就迅速，而法國卻不是這樣。

貴族階級往往具有一定的榜樣作用，貴族主動服從法律，能帶動其他階級的法治意識

托克維爾指出，法國的貴族相較于英國的貴族格外自負，同時法國的平民卻實際上掌握的資源和實力都高于英國平民，這就導致法國貴族遭遇的平民的報復遠超出英國，法國革命中群眾的參與也遠勝于英國革命，所以殺伐在法國革命中司空見慣，在英國革命中卻更多達成了妥協和共識，暴怒的，覺醒的平民給法國人帶來了人民地位的提高，進而影響了法律在社會治理中的地位，長遠上是好事，可是在緊張急促的資產階級革命中卻成了“緩招”，而因為錯失的多年的發展時間，最終導致了法國在后續帝國主義競爭中的諸多劣勢。

有人說：法國二戰的慘劇可以追溯到法國大革命，這句話可不是一個空談，法國人民的憤怒情有可原，可是如果法國平民能保持冷靜，在資產階級的領導下進行溫和的斗爭，法國人民就能避免一些無辜的濫殺，贏得更多的發展時間。

大革命雖然是針對舊貴族而言的，可是為此掉腦袋的資產階級也平民不會少于十惡不赦的舊貴族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法國的自身客觀條件導致了法律精神和資本主義價值觀在法國普及的緩慢，但是法國大革命引發的人民至上的思潮，在法國人心目中卻堅實的扎下了，從巴黎公社到人民陣線，再到法國共產黨勝選，一直到今天法國還在風起云涌的工人運動，無不能追溯到大革命時期人民至上在法國人思想里種下的種子，在提到英法兩個老牌列強的時候，英國總是被當成美國的走狗，法國卻是世界僅次于中俄的“革命老區”，從更宏觀的歷史角度而言，法國革命中平民的高度參與，人民思想的高度傳播，讓法國人民乃至全世界勞動人民都大大受益，在大革命中，人民群眾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初次體會到了書寫歷史的滋味，這對于人類歷史而言，是一次偉大的吃螃蟹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