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花期不盡

新用戶1606Lek8 2023-06-24 發布于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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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我準備在鍵盤上碼字的那一刻，我的手還止不住的顫抖。

念初中時，我每次以他作為素材寫的作文都會獲獎。雖說都是真情實感，可每次想到他的衰老時，心里那種悶悶的痛，如春雷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慢慢隱去了。或者說已經習以為常，那種偶爾的難過也只能在我心中泛起小小的漣漪。

周六的晚上。為了避免復陽，家里的六個人分了三處度過這個周末。媽媽帶著弟弟去參加比賽，只有我和爺爺堅守著家里的陣營。

給爺爺打針。完成。

和爺爺一起吃熱好的媽媽提前準備的飯菜。完成。

爺爺洗澡睡覺。我剛剛運動完一身臭汗，開個熱水器，我先洗了吧。特意瞄了一眼客廳，爺爺倚在沙發上，悠哉游哉。

后，去陽臺晾衣服。路過客廳，沒有人——肯定進房睡覺了，我心里暗想。他平時不是躺在沙發上，就是在房間里睡覺。但是心里隱約又覺得怪怪的，于是神差鬼使似的，我不由自主的走進了他的房間，打開燈。

沒有人。

是看錯了，一定還在家里……雖然心里安慰著自己，然而呼喊爺爺的聲音已經顫抖。

把家里翻了個遍，確認沒有。

完蛋了。

驚慌失措的我，腦子一片空白的我，在打給媽媽的電話里哭喊大叫的我……已經被嚇得失去了理智。

不敢細想后果。天空還飄著小雨，路面濕滑，他摔跤了怎么辦？天氣清涼，他沒穿夠衣服，著涼了怎么辦？他患有阿爾茲海默癥，不認得回家的路，我找不到他了，怎么辦？一些對于普通人微不足道的磕絆，于他來說已是巨大的危險。牽一發而動全身。然而這些都是我的后怕，當時我的腦子是一片木然。已經被嚇傻了。

穿著睡衣，頭發凌亂，不管不顧地奪門而出。電話那邊媽媽冷靜的聲音給了我一些鼓勵和安心，照著她說的，我奔向南門，詢問保安有沒有見到這樣的老人。保安搖搖頭，正當我灰心絕望之時，我不經意回頭，似乎看見遠處矗立著一個佝僂的身影。心中的希望與高興，隨著拖鞋奔跑而濺到腿上的水花，一點點升起來。

“爺爺！”我不知道我奔向他時跑得有多快，但我知道我攥他的袖子攥得有多緊。他顯然是走的很累了，口中喘著粗氣，卻在看到我時仍然沖我笑笑。那種笑像小孩子捉弄完大人后的頑皮。

你知道嗎，在你不見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嗎，在找到你的時候，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有多開心。

那個身影，白發蒼蒼，形容枯瘦，脊背佝僂。他年輕的時候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現在的身形對我來說仍然高大。然而離遠看，那個身影，既孤獨又蒼老。

上高中后，每次周六回家，他一看到我就會馬上到房間里，翻出自己的錢包。整張的一百元給完了，又拿零錢，每次都有辦法湊夠一百塊給我加生活費。奶奶曾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就算爺爺什么都忘記了，也不會忘記給你塞零花錢。在某個傷感的夜晚想起這句話，我對著他剛塞給我的十張十塊錢哭的稀里嘩啦。

爺爺年輕時有許多高雅的愛好，喜歡侍弄花草，喜歡舞弄筆墨。我曾希冀，在飄滿墨香的書房里，陪他度過一季又一季的花期。今夜的背影卻讓我忽然意識到，雖然沒有人能抵過歲月的蹉跎，但花香早已伴我、伴他，朝朝夕夕。

【推薦語】講述了患有阿爾茲海默癥的祖父在夜晚“走丟”的故事。飽含著作者的真情實感，讀完令人動容。很喜歡其中的一句話：“今夜的背影卻讓我忽然意識到，雖然沒有人能抵過歲月的蹉跎，但花香早已伴我、伴他，朝朝夕夕。”至文，共賞！（徐一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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