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萬山講《傷寒論》筆記 二十三集
第 23 講 表里先后治則、虛煩證 表 里 先 后 緩 急的治療方法。
第一種、表證兼里實,在一般情況下,應當先解表后攻里。如果先攻里,人體的正氣趨向于體內,在里的實邪雖然有可能被祛除體外,但在表的表邪隨后乘機內陷,就使病情復雜化。如果先解表后攻里,在解表的過程中,在里的實邪是原地不動的,把表邪解除之后,再去攻里就沒有后顧之憂。這個原則叫“實人傷寒發其汗”。
“桃核承氣湯”適應證原文:“其表不 解,尚未可攻,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也”。就是表證兼里實,先解表后攻里,就是“實人傷寒發其汗”的原則。隨著醫學發展,后世也有解表和攻里同用的方子。但《傷寒論》中,表證和里證是分開的。
特殊情況下,表里同病,里證重而且比較急,本著“急則先治,緩則后治”原則,可以考慮先攻里,先決條件是:里證重而且比較急,表證較輕。 但這種情況在 《傷寒論》里是比較少見的。
只有里證重而且急,表證輕的時候才可以先下后汗。講義第69 頁,原文124 條:“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 其人發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抵當湯主之。”這一條,就是里有蓄血的重證,瘀熱互結,病情比較急比較重,雖然表證仍在,卻先用抵當湯破血逐瘀,表證比較輕以后再來考慮。 第二種、表證兼里虛,要先補里后解表。因為中藥發汗,是通 過人體的正氣才能夠運藥驅邪外出,如果里氣虛不能夠運藥,不能夠振奮藥力袪邪的話,就是用解表藥也發不出汗來。因此《傷寒論》的第十二條“桂枝湯方” 方后“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所以對表證兼里虛的,張仲景要 求是先補里后解表,這個原則后世醫家總結為“虛人傷寒建其中”。 “實人傷寒發其汗,虛人傷寒建其中”,這是對“表里同病,先后緩急”治療原則的概括。表證兼里實的要先解表后攻下,表證兼里虛的要先補里后解表。里氣充實了,也許津液自和便“自汗出而解”。
表證兼里實,有汗無汗解表通通用桂枝湯,即使無汗也不能用麻黃湯。麻黃湯是純辛溫的方子,發汗能力比較強,容易傷津液,助里熱,容易增里實。 “虛人傷寒建其中”,里氣充實之后,如果表邪仍然存在,也仍然只能用桂枝湯,不能選擇麻黃湯。因為里氣剛剛恢復,用純辛溫的發汗力量比較強的麻黃湯,正氣是不能夠支持的。 第三種、表里同治,具備兩個條件:1、表里證的病機關系密切;2、里證不是大虛大實證。
符合這兩個條件,表里同治的的方證:①、大青龍湯:外有表寒,寒邪閉表, 陽郁化熱,郁熱擾心,當然是里證。表現了不汗出而煩躁,不汗出是寒邪閉表,煩躁是里熱擾心,因為寒邪閉表導致陽郁化熱,表里證的病機關系非常密切;只是里熱,不需要用承氣湯瀉下,不是大實證,所以大青龍湯外散表寒,內清郁熱,是表里同冶。 ②、小青龍湯證:外有表寒,內有水飲。疾病發作時外寒引動內飲,導致水寒涉肺,表里證病機關系密切;里證也不是大實大虛證。所以小青龍湯外散表寒,內化水飲,是表里同治。 ③、五苓散證:表邪循經入里,影響膀胱的氣化機能,表里證的病機關系密切;里證不是虛證,水邪內郁不是用承氣來瀉下的大實證。五苓散外疏內利, 表里兩解是表里同治。 ④、葛根岑連湯證:外有表邪,里有里熱的下利,里證不是大實大虛證。用葛根岑連湯外散表邪,內清里熱治療下利,是表里同治。 ⑤、桂枝人參湯證:外有表證,里有虛寒下利, 虛寒僅僅是里陽不足,脾家的虛寒,沒有涉及到少陰腎陽的虛衰,里虛證不是很重,是表里同治。 ⑥、麻黃細辛附子湯證:從方子組成上看,麻黃是散表寒的,附子是溫少陰里陽、散少陰里寒的,細辛既可以散太陽表寒又可以散少陰里寒。所以是太陽和少陰同治的方子。臨床上看,適應癥有輕度的少陰里陽虛,又兼有太陽表證,這是太少兩感,太陽和少陰同時感受寒邪而發病。表里證病機關系密切,太陽和少陽臟腑相連,經脈相互絡屬,是相表里的,表里兩經同時感受了邪氣。里證不是大虛證,沒有“下利清谷,畏寒蜷臥,四肢厥逆、脈微細,但欲寐”這些嚴重的里陽虛衰的證候。少陰里陽虛的程度僅僅是見到一點脈沉。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溫經發汗,是表里同治。 在《傷寒論》中表里同病提示的先后緩急治則大體不外這三大方面,前兩個歸納了“實人傷寒發其汗,虛人傷寒建其中”的原則,這是需要記住的。“建其中”的“中”,不是局限于中焦,不局限于指脾陽脾氣,是泛指里。比方腎陽虛又兼有表證的, “下利清谷,畏寒蜷臥,四肢厥逆、脈微細,但欲寐”又兼有太陽表證的,也要先補里,用四逆湯。 第 44 頁,原文第九十條:“本發汗,而復下之,此為逆也;若先發汗,治不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為逆;若先下之,治不為逆。”這條講的是表證兼里實,在治療上有兩種情況:“本”就是原應當發汗,而復下之,“復”就是反的意思,表里同病,表證兼里實,本應當先發汗的,反而用了下法,這就是錯的。“若先發汗,治不為逆”,如果先去發汗,就不算錯。下一段講表證兼里實,里證重而且急,表證比較和緩,就應該先瀉下,“本先下之”就是原本應該先瀉下,“而反汗之”,反而用了汗法,“為逆”就算是錯,“若先下之,治不為逆”,如果先攻下的話就不會錯。所以第90 條正是第一種情況。 第 91 條“傷寒,醫下之,續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當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調者,急當救表,救里宜四逆湯,救表宜桂枝湯。” “傷寒,醫下之”外感病醫生用了下法,“續得下利,清谷不止”,下是個動詞,利是指的稀,'下利’就是拉的是稀,“清”名詞活用為動詞,當拉來講,谷是指不消化的食物, 所以“下利”、“清谷”是兩個并列的動賓詞組,拉的是稀,排瀉的是不消化的食物,后世醫家,怕大家不明白,補充一句“下利清谷,完谷不化”。中醫把中焦比作鍋,把下焦比作火,當下焦火衰的時候,就是“腎陽虛衰,火不暖土,腐熟無權”,所以吃的是糧食,拉出來的還是糧食。就是“完谷不化”。“下利清谷”不是單純的脾陽虛, 脾陽虛就是大便稀溏,只有腎陽虛才能夠見到“下利清谷,完谷不化。” 這里的“下利,清谷不止”,里虛的程度已經很重了,“身疼痛”就是有表證,這就是第二種情況:表證兼里虛,“急當救里”,“救”就是治的意思,這種表證兼里虛應該本著 “虛人傷寒建其中”的原則,積極地、當機立斷地去治里。“后身疼痛”,等里陽恢復以后,還留下“身疼痛”的表證,“清便自調者”在這一條里用了兩個清字,一個是“清谷”,一個是“清便”。有的書上把清便當成小便是錯誤的,“清”就是廁清的清,名詞活用為動詞,當便、排、拉來講。清谷就是拉的不消化的食物,清便就是排的大便,“清便自調”指排的大便正常,不是指大小便正常,“下利清谷”,就是腎陽虛衰,火不暖土,腐熟無權的表現,排的大便正常就是里陽恢復了。“急當救表”,趕快救表,因為里陽剛剛恢復,如果不去積極救表,表邪可能流連不解,沒準表邪還能夠內陷造成里證的復發。救里用四逆湯回陽救逆,解表用桂枝湯。里陽剛剛恢復,表證即使是無汗的,也不能貿然用純辛溫的,發汗力量比較強的麻黃湯,以免發汗太多,再傷陽氣。 第92 條“病發熱頭痛,脈反沉,若不差,身體疼痛,當救其里,四逆湯方。” “病發熱頭疼”,這是表證,“脈反沉”,發熱頭疼是太陽表證應當脈浮,卻見到沉脈就是異常現象,“若不差”,《方言》說,“差,間,知,愈也”,這三個字都是病愈的意思。“若不差”,就是病沒有好。當太少兩感,少陰病不重,只見到脈沉而沒“下利清谷,手足厥逆,畏寒蜷臥”時。可以考慮表里兩解。
張仲景重視正氣,尤其是重視人體陽氣。所以治療表證兼里虛的時候是非常小心翼翼的,里虛程度很輕,僅僅是見到脈沉,首先考慮用麻黃細辛附子湯,第二天病還沒有好,怕麻黃細辛附子湯使腎進一步有所虛衰,細辛就不敢用了,用麻黃附子甘草湯,這樣更加溫和,麻黃發太陽之汗解太陽表邪,附子溫少陰里陽散少陰里寒,加上甘草使藥物作用和緩。但是用上這兩個方子以后,“病發熱,頭疼,脈沉”,就是太少兩感,里陽虛的程度不重,這兩個方子不能再吃了,直接用四逆湯補里,“若不差”中間省略了:如果用上麻黃細辛附子湯、麻黃附子甘草湯溫經發汗還不好,省略了這么一段話。身體疼痛強調了有表證的存在,但是也當“先救其里”,“宜四逆湯”。提示了表證兼里虛的人即使里虛不重,用了表里同治的方子還不好,也要以補里為主。表證兼輕度里虛就這么小心翼翼,所以見到了表證兼重度里虛,見到“下利清谷,四肢厥逆”,更是“急當救里…宜四逆湯”。這就是表里同病,表證兼里虛的重證的治療思路。 【PS諸解:清·柯琴《傷寒來蘇集》此太陽麻黃湯證。病為在表,脈當浮而反沉,此為逆也。若汗之不差,即身體疼痛不罷,當憑其脈之沉而為在里矣。陽證見陰脈,是陽消陰長之兆也。熱雖發于表,為虛陽,寒反據于里,是真陰矣。必有里證伏而未見,藉其表陽之尚存,乘其陰之未發,迎而奪之,庶無吐利厥逆之患,里和而表自解矣。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脈有余而證不足,則從證;證有余而脈不足,則從脈。有余可假,而不足為真,此仲景心法。
胡希恕:“病發熱頭痛,脈反沉” 是指第301條 “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細辛附子湯主之。” “沉”《金匱要略》脈得諸沉,當責之于水,里有水,脈就現沉。少陰病始得之,本來以不發熱為常,而反發熱,脈一般也不沉,而脈反沉,是表證,不應該脈沉,由于里頭有停水,胃虛才停水,也就是虛寒,一方面要解表,同時要用細辛去其寒飲。吃這個藥還不行,陰寒太深,得趕緊舍表救里,就是根據第301條。所以這一段根據字面講,講不通。就是表證內有停飲。少陰病在表的期間最短,就是兩三天,少陰病如果里有水一傳里,非傳到太陰不可。這時趕緊去飲,擱細辛,細辛是主水飲的藥,所以小青龍湯里頭也擱細辛 。”若不差”就是接著301條來說的。服了麻黃附子細辛湯,而病還不好,”身體疼痛”,身體疼痛有表證,可是已經吃過麻黃附子細辛湯,而脈沉,不愈,說明不能再發汗了,少陰病更不像太陽病,得趕緊救里,溫其里。少陰病轉入太陰,死亡率相當高,老年人得少陰病這種感冒,傳里而并發太陰病的時候,死亡率相當地多。這時,得了麻黃附子細辛湯證而脈沉,雖然有表證,里頭陰寒太盛,趕緊舍表救里。宜四逆湯就是甘草、干姜、附子,是溫里回陽最有力量的藥。】 對于太陽辯證或壞病來說,或寒或熱, 或虛或實,或寒熱錯雜,或虛實兼見,或者在臟,或者在腑,錯綜復雜, 變化多端,這個時候基本的治療原則是 “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下面是仲景對“隨證治之”的舉例。
熱證:
熱證的第一個湯證是桅子豉湯,原文第76 條,“發汗后,水藥不得入口為逆,若更發汗,必吐下不止。發汗吐下后,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復顛倒,心中懊惱,桅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桅子甘草豉湯主之,若嘔者,桅子生姜豉湯主之。” 首先這個病經過發汗,經過催吐,經過瀉下,表邪入里化熱,從臨床癥狀來看,是邪熱留擾胸膈,郁熱擾心,出現了“虛煩不得眠”。仲景為什 么把它叫做“虛煩”,這個虛不是正氣的虛,而是指熱沒有和有形的病理產物相結。有形的病理產物指:痰、水、飲、食積、 瘀血、蟲積。《傷寒論》中凡是邪氣和有形的病理產物相結的,仲景習慣用“實” 字。以后會提到的熱邪和胸膈間的痰水相結,仲景把它叫做“結胸熱實”;熱邪和胞宮的瘀血相結,熱入血室,仲景在治療時說“刺其門,隨其實而取之”;在陽明病中的三個承氣湯適應證中,“潮熱者此為實也”,都用到“實”字,因為那是熱邪和陽明的糟粕相結;在瓜蒂散證中,仲景用到了“此為胸中實”,因為瓜蒂散證是指胸中膈上有有形的痰飲。傷寒論中的“實”字指病理時,常常是指有形的病理產物,有形的邪氣。而對無形的病理產物,無形的邪氣,仲景不僅不用“實”字,反而 用“虛”字。這里的熱邪是無形的熱邪,還沒有和痰飲、水濕、食積、瘀血相結,所以這里的“虛煩”是和“實煩”相對。像大承氣湯的適應證有心煩,那是實煩;像大結胸證也有心煩也有心中懊惱,那也是實煩。
“虛”是邪氣沒有和有形的病里產物相結合,不是正氣虛。虛煩證的病機是太陽病誤治以后,使無形邪熱蘊郁胸膈,留擾心胸,郁熱擾心,輕的就見心煩不得眠。心煩就不能夠閉目靜心。“眠”不是睡覺,仲景用寐指睡覺,眠通瞑,指閉目,因為心煩瞪著眼睛不閉眼。“若劇者,必反復顛倒”,嚴重一點必碾轉反側,坐臥不寧,“心中懊惱”,心中煩郁,無可奈何。心中懊憹的癥狀就是胃脘部的一種噪雜,就像吃了生烏頭的那個感覺,或者空腹吃幾瓣紫皮蒜可以充分體會那種噪雜,似熱非熱,似脹非脹,似痛非痛的那種說不出的難受。
只有郁熱擾心才能出現這樣的心煩重證,用桅子豉湯清宣郁熱。桅子是清理三焦之熱的,豆豉是宣散的,兩個藥結合起來有清宣郁熱的作用。上焦的熱因為離表很近,所以要清宣,把熱散出去。
“若少氣者”,因為火熱邪氣容易耗人體的正氣,就是古人所說的“少火生氣,壯火食氣”,少火指人體的陽氣,人體的陽氣有溫煦,氣化的作用,可以化生人體的正氣,壯火指邪熱,指邪氣,壯火盛,邪熱盛就消耗人體的正氣,正氣被耗就出現少氣。少氣和短氣不是一個概念,短氣是有形邪氣的阻滯使氣不暢的感覺,少氣是氣不足的感覺。“用桅子甘草豉湯主之”,在桅子豉湯中加一味甘草,作用是清宣郁熱,兼以益氣。用灸甘草補氣為什么不用人參呢,因為是熱證用人參怕助熱,所以用甘草補氣。“若嘔者,桅子生姜豉湯主之。”嘔吐,是火熱擾胃導致了胃氣上逆,在桅子豉湯清宣郁熱的基礎上加一味生姜,兼以和胃降逆止嘔。 桅子豉湯方:梔子十四個(擘)香豉四合(綿裹)
上二味,以水四升,先煮梔子得二升半;內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為二服,溫進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梔子甘草豉湯方:梔子十四個(擘)甘草二兩(炙)香豉四合(綿裹)
上三味,以水四升,先煮梔子、甘草得二升半,內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二服,溫進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梔子生姜豉湯方:梔子十四個(擘)生姜五兩(切)香豉四合(綿裹)
上三味,以水四升,先煮梔子、生姜取二升半;內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二服,溫進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桅子豉湯,桅子甘草豉湯,桅子生姜豉湯,方后都有“得吐者,止后服。”如果按照發汗方“得汗者止后服”,瀉下方“得下者止后服”的邏輯來推測,得汗者止后服,是發汗的方子;“得下者止后服“,是瀉下用的,很容易推斷出“得吐者止后服” 是桅子豉湯有催吐作用,事實上桅子、豆豉并沒有催吐作用。為什么吃完這個方子會嘔吐呢?主要是熱郁胸膈的時候,用桅子豆豉這類的方子宣散心中的郁熱,使郁熱得到松解,然后正氣驅邪外出時,常常有一鼓作氣,一吐而把邪熱驅逐出體外的這種機轉, 這是正氣的作用,而不是藥物的作用。
邪氣在體表的時候,用皮膚這個半透膜通過發汗的方式把體表的邪氣、毒素排出體外,什么叫半透膜?皮膚能夠呼吸排出二氧化碳,吸收氧氣,皮膚能夠出汗,能夠排泄代謝產物,但是人體內的營養物質、血液不會通過皮膚透出體外。保留人體有用的東西,排泄人體代謝的產物,這就叫半透膜。如果邪氣、毒素在體表,就因勢利導,給邪氣以出路用發汗的方式,利用皮膚這個半透膜把邪氣排出體外。所以當郁熱留擾胸膈時,吃了藥后,郁熱得到松解,正氣要驅邪外出,也得有一種方式,就是把胃內容物排出體外,這樣就把胸膈中的毒素、熱邪帶出體外,這就是吃了桅子豉湯可能會出現嘔吐的原因,是機體排除毒素的一種反應。
在胸膈中,通過胸膈中的哪一個半透膜才能夠和外界相通?食道的粘膜,胃的粘膜是偏于上部的,通過食道的粘膜,胃的粘膜分泌一些代謝的產物,然后把胸膈中的郁熱一下子給吐出來,這樣就把熱邪、毒素給帶走了。這里的“得吐者,止后服”,是吃藥以后正氣驅邪的作用,熱郁得越嚴重,出現嘔吐的機轉越多,心煩越嚴重,出現嘔吐的情況也越多見。當然熱郁得不嚴重,吃完藥以后也就是平平靜靜的,不會出現嘔吐。 盡管桅子生姜豉湯中,生姜是和胃降逆止嘔的,但是吃完這個方子以后,畢竟調動了人體的正氣,如果驅邪外出仍然有嘔吐的機轉。吃藥之前的嘔吐是火熱擾胃,是病理性的,不能把毒邪、熱邪帶出體外。吃完桅子生姜豉湯,正氣驅邪外出,一鼓作氣出現的嘔吐是驅邪外出把邪氣帶出了體外。吐出來后,原來心煩,嘔吐的證候就會得到緩解。這就和桂枝湯證用藥之前有“自汗出”,是病理性的,吃桂枝湯后,喝上熱稀粥,蓋上被子保溫發汗,這種發汗叫藥汗,是驅邪外出的。病理性的自汗出和用藥之以后的汗出,是不同的。 第 77 條,“發汗,若下之而煩熱,胸中窒者,桅子豉湯主之。”用過汗法,用過下法,結果導致了余熱留擾胸膈,出現了煩熱、心煩是郁熱擾心的表現,“熱”是余熱未盡的特征,“胸中窒”是火郁胸中氣機,胸中窒悶不利。依然用桅子豉湯清宣胸中郁熱,而不用加行氣的藥,火郁得到了宣泄,氣機自然暢達。
【PS 諸解:胡希恕:無論是發汗,或下之,“煩熱,胸中窒”,胸中就是當間,就是整個胸部上下的中間,指著當間這一道不是整個胸,整個胸那是柴胡證。這個胸中就是指著食道說的,這個很要緊。假設不是發汗若下之,也有煩熱、胸中窒,也可以用這個方子,不必非得發汗或下之后。
張錫駒:此言梔子豉湯不特交通上下,而且能調和中氣也。窒,窒礙而不通也。熱不為汗下而解,故煩熱;熱不解而留于胸中,故窒塞而不通也。亦宜梔子豉湯升降上下,而胸中自通矣。】
第78條,“傷寒五六日,大下之后,身熱不去,心中結痛者,未欲解也,桅子豉湯主之”。這是寫的具體病例,實際上《傷寒論》里的原文都是一條一條的病例。一個外感病五六天的時候,用了大的瀉下的方法,“身熱不去”是余邪未盡,“心中結痛”這是火郁心中氣機,由氣及血,然后導致了血脈不和或者說血絡不和,出現了心中結痛 。“未欲解”病沒有好。這是火郁氣機,由氣及血所造成的,當然還是解決火郁,用桅子豉湯來治療。既不用加行氣的藥,也不用加活血的藥,就可以解決火郁心中的“心中結痛”問題。臨床上遇到某些心絞痛的病人,主訴胸膈中有灼熱疼痛的感覺,我們經常在這個方子里加桅子,豆豉不怎么用。桅子本身就有止痛的效果。所以在外傷科中,在燙傷中也經常用到桅子,有清熱、止痛的效果。
【PS諸解:張錫駒:此言梔子豉湯,不特升降上下,而亦能和解表里也。傷寒五六日,一經已周也。大下之后,表仍不解,故身熱不去;里仍不解,故心中結痛。此表里俱未欲解也,亦宜梔子豉湯以清解其表里之熱。葛翁《肘后方》用淡豆豉治傷寒,主發汗,是豉能解表明矣。
曹穎甫:吐下后而煩熱,與大下后身熱不去同,皆因液虛之后,津液不能外出皮毛,標熱留而不去也。蓋在外之標陽,以汗液和之則散,然液虧之人,又不能用發散峻劑,故但用香豉而已足。津液內亡,是生里熱,于是氣壅上膈,則胸中窒,甚則心中熱。但病后余熱,與實熱不同,故但用生梔子十四枚而已足。在表者散而去之,在高者引而下之,而病后之余邪自解矣。
劉渡舟:本條論述火郁影響血分而見心中結痛的證治。“傷寒五六日,大下之后,身熱不去”,而不見惡寒,說明邪已化熱,與傷寒表證初起不同。以方測證,可知表邪已化熱入里。火熱郁于胸膈,必有心煩懊等證。然本證火郁所及,不僅影響氣分不和,而且進而影響血脈不利。心主血脈,不通則痛,故見“心中結痛”之證。“心中結痛”較“胸中窒”之證更為深重。因其病因仍是火郁,故仍用梔子豉湯治療,不必再加丹參、郁金等活血化瘀藥物。由此聯系到《醫宗金鑒》所載之“截法”治療心痛,方用梔子、烏頭二藥,偏熱者重用梔子,偏寒者重用烏頭,以及傷科常用梔子泡黃酒外搓筋肉,以消瘀止痛等方法,均說明梔子除清熱瀉火的療效外,還具有調理血脈的作用。】 第 79 條,“傷寒下后,心煩、腹滿,臥起不安者,桅子厚樸湯主之。”
梔子厚樸湯方:梔子十四枚 厚樸四兩枳實四枚,炒,水浸去瓤。后仿此。上三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溫二服。
“心煩”是余熱留擾胸膈,郁熱擾心。“腹滿” 是火熱下擾,使腹部氣機不暢。上面有心煩,下面有肚子脹,心煩,肚脹都使人碾轉反側、坐臥難寧,所以“心煩、腹滿,臥起不安” 。這時仲景用桅子厚樸湯。用桅子來清胸中的郁熱,用厚樸和枳實來行氣消滿。注意一個問題,這張方子里沒有用豆豉。豆豉是宣散的走上的。現在火熱已經下擾,使腹部氣機不暢了,所以他不用宣散上行的豆豉。
【PS諸解:劉渡舟:本條論述虛煩兼腹滿證治。“心煩”、“臥起不安”與“心煩”、“反復顛倒”詞異而義同。“腹滿”即腹脹。傷寒見心煩、腹滿,當認真辨證。若腹滿而痛、大便秘結者,多屬陽明腑實;若腹滿不痛,二便尚調,則多屬氣機壅滯。本條為“傷寒下后”之證,可知表邪已化熱入里。火郁胸膈則心煩、臥起不安;熱及脘腹,氣機被郁,而見腹滿。但其熱并未與有形之物相結,僅是無形之熱蘊郁胸腹,故治以梔子厚樸湯清熱宣郁,利氣消滿。
梔子厚樸湯即小承氣湯去大黃加梔子而成,亦可以看做是梔子豉湯與小承氣湯化裁的合方。因其腹滿僅是氣滯而無腑實,故不用大黃瀉下;又因其表邪已化熱入里,迫及脘腹,故不用豆豉之宣透。方用梔子清熱以除煩,枳實、厚樸利氣以消滿。
曾在湖北潛江治一董姓婦女,心煩懊憹,晝輕夜重。夜間常欲跑到野外空曠之處,方覺舒適,并有脘腹氣脹如物阻塞之感。脈弦數,舌尖紅,根部苔黃,小便色黃,大便尚可,辨為胸膈火郁,胃脘不和之證,遂用本方施治而取效。 張錫駒:此言傷寒下后多屬虛寒,然亦有邪熱留于心腹胃而為實熱癥者。熱乘于心,則心惡熱而煩;熱陷于腹,則腹不通而滿;熱留于胃,則胃不和而臥起不安。用梔子以清熱而解煩,厚樸之苦溫以消腹滿,枳實之苦寒以和胃氣。 曹穎甫:梔子厚樸湯方,梔子干姜湯方
以上二方,皆為病后有表里證言之也。若但有里證而不兼表證,香豉之發散,要在必去之例。但里證各有不同,借如傷寒下后,心煩腹滿,臥起不安,則為濕熱余邪留于腸胃,郁熱上薄心臟,則心煩,濕與熱擁阻于腹部,欲下行而不得,故臥起不安。方用梔子以降之,厚樸以燥之,枳實以通之,則大便通而上煩下滿除。又如以丸藥大下后,身熱不去而微煩,則未下之先,原有表熱,表熱不為下后而減,加之以心煩,一似實熱在里,當用涼解者。如白虎湯、葛根芩連湯、竹葉石膏湯之類皆是。不知下為大下,脾陽必以下陷而虛寒,浮熱之在表者,既不得脾津以相接,而為之和洽,故用干姜,蓋所以溫脾而生津,若蒸氣四出者然,使得和表也。虛陽張于上,而心為之煩,故用生梔子以降之,蓋所以定心氣而抑虛煩也。此又腸胃無濕熱之治法也。
惲鐵樵:《醫宗金鑒》云:論中下后滿而不煩者有二:一熱氣入胃之實滿,以承氣湯下之;一寒氣上逆之虛滿,以厚樸生姜甘草半夏人參湯溫之。其煩而不滿者亦有二:一熱邪入胸之虛煩,以竹葉石膏湯清之;一懊憹欲吐之心煩,以梔子豉湯吐之。今既煩且滿,故臥起不安也。然既無三陽之實證,又非三陰之虛證,惟熱與氣結,壅于胸腹之間,故用梔子、枳、樸,胸腹和而煩自去,滿自消矣。
《集注》:高世栻曰:枳實,按《神農本經》,主除寒熱結氣,長肌肉,利五臟,益氣輕身。蓋枳實臭香色黃,味辛形圓,宣達中胃之品也。炙香而配補劑,則有長肌益氣之功,生用而配泄劑,則有除邪破結之力。元人謂枳實瀉痰,能沖墻倒壁,而后人即謂破泄之品,不可輕用。且實乃結實之通稱,無分大小,宋《開寶》以小者為實,大者為殼,而后人即謂殼緩而實速,殼高而實下,此皆不明經旨,以訛傳訛耳。
《傷寒直格》曰:枳實不去穣,為效甚速。
清·黃元御《傷寒懸解》下傷中氣,樞軸不運,是以腹滿。陽明上逆,濁陰不降,腐敗壅塞,宮城不清,是以心煩。煩極則臥起不安。梔子厚樸湯, 厚樸、枳實瀉滿而降逆 ,梔子吐濁瘀而除煩也。】 以上是桅子豉湯適應證的一部分內容,虛煩證候,這組證候還沒有談完,下次課再接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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