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茱萸湯（茱萸湯）

【主治病證】食谷欲嘔，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得湯反劇者，屬上焦也。（傷寒243）

少陰病，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傷寒309）

干嘔，吐涎沫，吳茱萸湯主之。（傷寒378）

嘔而胸滿者，茱萸湯主之。（金匱十七·8）

干嘔，吐涎沫，頭痛者，茱萸湯主之。（金匱十七·9）

【方劑組成】吳茱萸一升（洗） 人參三兩 生姜六兩（切） 大棗十二枚（擘）

【方藥用法】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溫服七合，日三服。

【方證釋義】本方功能暖肝和胃，降逆止嘔。方中吳茱萸溫肝暖胃，散寒降逆；重用生姜溫胃散寒，長于止嘔；人參補氣健脾；大棗甘緩和中。本方證是以肝胃虛寒，濁陰上逆為主要病機的病證。據《傷寒論》和《金匱》記載，本證包括：①陽明胃寒，食谷欲嘔。②少陰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③厥陰頭痛，干嘔，吐涎沫。④胸陽不足，陰寒上逆，嘔而胸滿。就臨床看來，本證頭痛系巔頂痛，還常見胃脘冷痛，嘈雜吞酸，吐清涎不止，目眩，口淡，面色蒼白等癥，往往夜間癥狀較甚，其舌苔白滑，脈多沉弦。

【臨床發揮】《醫方考》：“吳茱萸加附子治寒疝腰痛，牽引睪丸，屈而不伸，尺內脈來沉遲者。即本方加附子。”

少陰病篇中的吳茱萸湯證辨 裴永清對于理解存在爭議之少陰病的吳茱萸湯證作了深刻剖析，他指出：如果說此證（“少陰病，吐利，手足逆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是少陰病的陰寒四逆證，仲景就絕不會另出吳茱萸湯來治療，而以四逆湯治之最切。觀少陰病篇第296條云：“少陰病，吐利躁煩，四逆者死”，這與少陰病篇的吳茱萸湯證情從文字上頗相類似，但一為“死”證，一為吳茱萸湯治之，可見兩證在本質上有區別。以藥測證，凡少陰陽虛寒化證的吐利四逆者，仲景皆以干姜與生附子相伍，急救回陽（見四逆湯類方）。少陰病中的吳茱萸湯，其方中只有溫胃散寒，下氣降濁，療肝寒犯胃的吳茱萸，溫胃散寒止嘔的生姜，補中氣之人參和大棗。全方之治重在中焦，溫中祛寒補虛，因而第五版《方劑學》將其列入溫中祛寒劑中，其治在中，絲毫無治下焦腎陽虛之義。仲景用桂枝溫助心陽，干姜溫補脾陽，生附子急救腎陽虛衰，此定法也。吳茱萸湯中既無生附子、又無干姜，何談治少陰陽虛陰寒之證。更須提及，吳茱萸湯中重用生姜，此亦為該方之治重在于中，而不在于下之明證。問題隨之而來，既然仲景曾用吳茱萸湯治胃虛寒嘔吐證和肝寒犯胃濁陰上逆證，此又用其治中溫中，何必在條文句首冠以“少陰病”三字呢？稱謂“少陰病”，實際不是名符其實的少陰病，而是本證胃寒則嘔吐，陰寒之邪下迫于腸則下利，上逆而嘔，下迫而利，吐利并作，氣機逆亂于中，病人難忍，故稱為“煩躁欲死”，非病危病重之“死證”，而是病人被邪氣內擾難于忍受之狀。又因寒邪阻于中，氣機逆亂上下，則中陽不達四末，故出現“四逆”。這樣一來，在癥狀表現上就酷似少陰病陽虛的吐利四逆證，而實質上天壤之別，應詳加以辨認，因而仲景才將其寫在少陰病篇中，并以“少陰病”三字冠首論之，以與真正的四逆湯加以鑒別，是辨證的需要。（《傷寒論臨床應用五十論》171）

吳茱萸湯證舌診與該方主治病證 左季云說：舌現淡紫帶青。青紫無苔，多津液滑潤瘦小者，宜吳茱萸湯。此傷寒直中腎肝陰經也，故主溫。四逆證舌，亦準此。關于吳茱萸湯主治病證，左季云歸納如下：

（1）吳茱萸湯治頭痛如破 仲景治頭痛如破，用吳茱萸者，以此物速降，性不上頭，且能降肝胃之寒，使不上沖于頭，此為治臟腑而經脈自治也。（唐容川）厥陰之脈，循喉嚨之后，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于巔頂，亦有頭痛，經曰：干嘔吐涎沫，吳茱萸湯主之是矣。據此而觀，則巔頂痛與額痛，皆可從吳茱萸湯法治之矣。

（2）腦髓寒痛 肝脈入腦，故仲景用吳茱萸湯治腦髓寒痛。（唐容川）

（3）寒霍亂 此湯治少陰吐利厥逆，煩躁，亦治厥陰寒犯陽明，食谷即嘔之癥。故王孟英選 治寒霍亂篇中。

（4）咳嘔兼見 或曰吳茱萸治嘔，見于本篇矣。治手足厥，見于少陰篇。治干嘔吐涎沫與頭痛，見于厥陰篇。而治咳則仲景未言，似與本條不當。抑知吳茱萸能治咳逆，神農本草載有明文，每藥功效，原有數端，仲景著書何能悉舉。（《傷寒論類方法案匯參》504頁）

【醫案舉例】

1，嘔吐 楊某，男，42歲。偶爾食不適時即嘔吐，吐出未經消化之物及黏沫，吐出量并不多，為此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此延續了將近10年。近1年多以來病情加重，發展為每日飯后隔1 ~2小時，即頻頻嘔吐不休，天氣寒冷時尤其嚴重。曾用過不少止嘔和胃健脾藥，未曾獲效?，F手足厥逆，消化遲滯，脈沉而遲。治以吳茱萸湯。處方：吳茱萸12克，人參6克，生姜30克，大棗5枚。服3劑后，嘔吐減十分之五六。繼服3劑嘔吐又復發到原來的程度，經詢問才知道因當時未找到生姜，而以腌姜代替，不僅無效反而使病情反復。后配以生姜再進4劑，嘔吐減十分之七八，飲食增加，手足厥逆好轉。宗此方化裁，共服20余劑，嘔吐停止。觀察1年來，未見復發。（《經方發揮》144頁）

按 本案之要在于說明吳茱萸湯必須用生姜，而且要重用，否則會影響溫胃止嘔效果，甚至無效。

2，頭痛 陳某，女，28歲，老師。病起于1958年秋，因工作夜以繼日，思索費神，致一度數日未能入睡，當時尚能支持，至工作告畢，便覺頭暈眼花，繼而巔頂刺痛難忍，旋即嘔吐清涎甚多，歷3小時之久，方慢慢緩解。閱1月，病證復發，其后經常失眠，精神疲憊，平均每月必作頭痛一次，癥狀大致如前。曾就診于省人民醫院及精神醫院，內服西藥及電療未效，漸漸發作更為頻繁，至1962年初平均每2~3天發作一次，經期前后尤為劇烈，嚴重影響工作，診其脈細弱，舌質淡、苔薄白而潤。巔頂痛者，陽氣不足，寒從厥陰經脈而上攻也；嘔吐涎沫者，胃中虛冷，寒濁上逆也；胃虛之人，谷氣不運，無以生化氣血，故脈現細弱而舌色淡也。遵仲景法，主以吳茱萸湯：吳茱萸9克，黨參9克，生姜18克，大棗去核4枚。服3劑后，眩暈減輕，睡眠稍佳。二診照前方加重分量：吳茱萸15克，黨參15克，生姜30克，大棗（去核）6枚。上方共服6劑，經水來潮，頭痛亦未復發，余癥續減。但其面色無華，眼瞼蒼白，觸之手足冷，乃轉用當歸四逆合吳茱萸湯，以補中降濁，溫通血脈。服后又配6劑，并囑用當歸9克，生姜適量煲羊肉常服，以善后調理。半年后欣喜相告：頭痛未發?！緞⒊噙x，《廣東醫學·祖國醫學版》1964，（4）：36】

按 此案三診時證見既有吳茱萸湯證（肺胃虛寒，濁陰上逆），又有當歸四逆湯證（血虛寒凝），故合方治之更切合病情。后以當歸生姜羊肉湯食療法鞏固療效。

3，頭暈（高血壓病） 萬某，男，51歲?；几哐獕簲的瓴挥?，血壓240/140mmHg，頭暈甚而巔頂時痛，并有沉重感，頭皮麻木，切以指甲，不知痛癢，兩目迎風流淚，四肢麻痹無力，精神疲倦，怯寒甚（遇天寒風大時，即不敢外出），如果受寒則胸脘隱痛，口淡出水，飲食減少而喜熱惡冷，時或噯氣吐酸，大便時閉時通，或硬或溏，但溏糞時多而色淡黃，小便有時不利，色多清白，聲重而不揚，面色晦黯而浮腫，唇色之色亦然，脈弦甚而遲。辨證為厥陰陰盛陽虛，木邪侮土，土虛不能制水，濁陰或隨陰風沖逆而上泛，或隨木郁氣滯而內結。治以漸降法，方用吳茱萸五錢，生姜五錢，紅棗五錢，黨參三錢，另吞黑錫丹一錢。4劑后血壓下降，頭暈漸減。原方加青木香五錢，5劑后頭暈續減，巔頂痛除，頭皮不甚麻木，血壓降至180/110mmHg。改用陰陽兼顧法，濟生腎氣湯化裁，服后癥狀加重，大便3日未行，復用吳茱萸中旋覆花、代赭石，藥后便通神爽，原方加重分量，吳茱萸八錢，生姜六錢，紅棗二兩，黨參五錢，旋覆花八錢，代赭石八錢。連進12劑，頭暈消除，頭皮麻木痊愈，面色轉明潤，浮腫甚微，二便正常，惟血壓未降，因此加重代赭石為二兩，又進十余劑，諸癥全除，血壓恢復至140/80mmHg?！救f友生，《江西醫藥》1963，（7）：19】

按 此案以吳茱萸湯化裁治療高血壓病，抓住厥陰陰盛陽虛，濁陰上逆之病機，所以才取得良效。在治療過程中改用陰陽兼顧法，以濟生腎氣湯化裁，隨癥轉方，似乎不錯，可是服后癥狀又重，復用吳茱萸湯加味，又獲效果。通過總結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堅持使用本方加味并加重劑量，終于得到完全治愈，于此可見辨證準確并不十分容易，至于案中藥物劑量重用，乃是根據病情需要，不能視為常規。

4，尸厥 周某室，38歲。體質素弱，曾患血崩，平日常至余處治療。此次腹部不舒，就近請某醫診治，用藥后腹瀉，病即陡變，昏厥瞑若已死，如是者半日許，其家已備后事，因族人以其身尚微溫，拒入殮，且爭執不休，周不獲已，托其鄰居來我處請往視以解糾紛，當偕往。病人目瞑齒露，死氣沉沉，但以手觸體，身冷未僵，捫其胸膈，心下微溫，恍惚有跳動意，按其寸口，在若有若無間，此為心體未全靜止，脈息未全絕之證。族人苦求處方，姑擬參附湯：人參3克，附子3克，煎濃汁，以小匙微微灌之，而囑就榻上加被。越二時許，復來邀診，見其眼半睜，捫其體微溫，按其心部，跳躍較明晰，診其寸口，脈雖極弱極微，亦較先時明晰。予曰：真怪事，此病可救乎？及予扶其手自肩部向上診察時，見其欲以手捫頭而不能，因問：“病人未昏厥時曾云頭痛否？”家人曰：“痛甚?！币蛩贾倬邦^痛欲絕者，吳茱萸湯主之。又思前曾患血崩，此次又腹瀉，氣血不能上達巔頂，宜漸宣沖動，因擬吳茱萸湯一方：吳茱萸三錢，人參錢半，生姜三錢，大棗四枚。越日復診，神識漸清，于前方減吳萸之半，加人參至三錢。1周后病大減，用內補當歸建中湯、炙甘草湯收功。（《冉雪峰醫案》16頁）

按 厥陰乃陰盡陽生之地。此例前患血崩，繼病腹泄，以致陽隨液脫，根本動搖，頭失溫養則痛劇，生陽欲絕則昏厥。病人病情垂危，幸遇起死回生之良醫，先予參附湯回陽救逆，待病有轉機后，及時投以吳茱萸溫扶生陽，一劑神志漸清，轉用扶助正氣方法以收功。

以上四則醫案之醫師趙明銳、劉赤選、萬友生、冉雪峰，皆現代善用經方之良醫，讀者應珍惜其寶貴的診治經驗。

綜合文獻資料可知，吳茱萸湯可用于治療肝胃虛寒，濁陰上逆所致的各科病證，具有良好的止痛、止嘔等效果。 方證相對，即用原方，并應采用原方劑量比例，必要時可適當加味，變通應用。少數病人服用本方后的癥狀反而加重之反應，應告之病人不必驚慌，安心靜養數小時自然逐漸消失，病情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