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籌備中共“一大”會議的過程中,有一個十分重要的環節,這就是推選會議代表。然而,讓我們不可想象的是:程序十分簡單,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程序。 讓我們可以理解的是,當時的中國共產黨尚處于年幼階段,還沒有很完善的選舉等各項制度。對于“一大”代表的產生,作為代行中央職能的上海黨組織,在致函各地黨組織時,也沒有明確規定與會代表如何產生。為此,當時會議主要籌備人的李達這樣回憶說:“由我發信給各地黨小組,各派代表二人到上海開會。”也就是說,由各地黨組織自行安排代表到上海參加“一大”的召開,至于是選舉、是委派、是指定、是自定,都沒有具體要求。 那么,各地黨組織是如何產生“一大”代表的呢?由于各地都沒有留下檔案資料,至今只能從一些當事人的回憶錄或回憶談話中,來了解一些具體細節了。 廣州代表的產生。包惠僧在回憶錄中說:“有一天,陳獨秀召集我們在譚植棠家開會,說接到上海李漢俊的來信,信上說第三國際和赤色職工國際派了兩個代表到上海,要召開中國共產黨的發起會,要陳獨秀回上海,請廣州支部派兩個人出席會議,還寄來了二百元路費。陳獨秀說,第一他不能去,因為他兼大學預科校長,正在爭取一筆款子修建校舍,他一走款子就不好辦了。第二可以派陳公博和包惠僧兩人出席會議,陳公博是辦報的,又是宣傳員養成所所長,知道事情多,報紙編輯工作可由陳植棠代理。包惠僧是湖北黨組織的人,開完會后就可以回去。其他幾個人都忙,離不開。陳獨秀年長,我們又都是他的學生,他說了以后大家都沒有什么好講的了,都同意了他的意見。” 從包惠僧的回憶中可以看出三點:一是廣州方面黨組織的代表,是由陳獨秀一人安排指定的;二是廣州黨組織會議代表實際只有一個人陳公博,包惠僧是湖北方面黨組織的人,這樣算下來,武漢黨組織參加會議人員除了董必武、陳潭秋,實際是三名代表了;三是包惠僧去上海參加“一大”會議,完全是為了照顧他開完會順路回武漢。 由此說明廣州黨組織推選代表的隨意性。 陳公博于7月14日偕新婚妻子李勵莊從廣州出發,經由香港轉赴上海。陳公博在1944年回憶說:“上海利用著暑假,要舉行第一次代表大會,廣東遂舉了我出席。”陳公博實際上有點旅行結婚的情形,到達上海后不僅沒有住到“集體宿舍”博文女校,而是住進了大東旅社,并且沒有參加完會議,便提前離開了上海。 北京黨組織產生代表的情況。劉仁靜后來回憶說:“1921年暑假,我們幾個北大學生,在西城租了一所房子,辦補習學校,為報考大學的青年學生補課。張國燾教數學、物理,鄧中夏教國文,我教英文。正在這時,我們接到上海的來信(可能是李達寫的),說最近要在上海召開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要我們推選出兩個人去參加。我們幾個人——張國燾、我、羅章龍、李梅羹、鄧中夏就開會研究,會議是誰主持的我已記不清楚。……在會上,有的人叫鄧中夏去上海開會,鄧中夏說他不能去,羅章龍也說不能去,于是就決定由我和張國燾兩個人去出席'一大’。” 從劉仁靜的回憶中也可以看出兩點:一是此事沒與該地黨組織的負責人李大釗商量,或者說沒有事先勾通征求意見,幾個人就商量定下來了;二是有幾個人如鄧中夏、羅章龍都是自己因為有工作不能脫身,而主動提出來不去的,他們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次非同一般的會議。 由此也看出北京黨組織對推選代表,也并不十分重視。 劉仁靜是在1921年6月底動身赴會的。他與鄧中夏、黃日葵同行,從北京乘車南下,于7月2日到達南京,參加少年中國學會的南京年會。隨后,劉仁靜離開南京赴上海出席一大,到上海時已是7月7日左右。 這里順便介紹一下張國燾提前去上海的有關情況。 張國燾作為北京黨組織的代表,需要參與“一大”的前期工作。因此在代表產生后,他便立即動身赴上海。途中路過濟南下車停留了一天,約王盡美、鄧恩銘等人在大明湖的游船上詳談了一次,然后乘火車南下,大約在6月下旬到達上海。到達上海時,正是李漢俊與馬林、尼克爾斯基產生矛盾的時間點,矛盾的分歧點就是,馬、尼主張中國黨應劃入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并受其直接領導,而李漢俊則認為,中國黨可以接受共產國際的指導,但應當保持相對的獨立性。為此雙方互相不能說服,影響到了會議的籌備。張國燾正好利用他能說會道的特長,對雙方互相做協調和說服工作,盡管雙方意見并沒有達成一致,但使雙方關系有所緩和,也使會議的籌備工作能夠正常進行下去。從這一點上說,張國燾為“一大”的順利召開也做了一些工作。 目前,尚未發現長沙、濟南、武漢、上海黨組織產生“一大”代表的相關資料,只有一些與會代表赴會的相關情況。 長沙的與會代表是毛澤東、何叔衡。據謝覺哉1921年6月29日的日記記載:“午后6時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潤之。”謝覺哉在1952年回憶此事時說:“一個夜晚,黑云蔽天作欲雨狀,忽聞毛澤東同志和何叔衡同志即要動身赴上海,我頗感他倆的行動'突然’,他倆又拒絕我們送上輪船。后來知道,這就是他倆去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誕生的大會。” 武漢的與會代表是董必武和陳潭秋。陳潭秋后來回憶說:“1921年的夏天,在上海法租界蒲柏路,私立博文女子學校的樓上,在7月下半月,忽然新來了九個臨時寓客。……這些人原來就是各地共產主義小組的代表,為了正式組織共產黨,約定到上海來開會的。” 濟南的與會代表是王盡美、鄧恩銘。他倆在接待了張國燾從北京經濟南下車逗留后,不久即乘火車南下,于六月底到達上海。 大會籌備人員也向旅法和旅日的黨組織分別發了信。 旅法黨組織因為路途遙遠來不及派代表回國參加會議。據張申府在《中國共產黨建立前后情況的回憶》中講道:“一九二一年七月,中共一大召開前,我曾收到國內寄的通知,并在黨小組內進行了討論,但因為時間緊、路途遠,不能回國出席。我即給陳獨秀寫信,作了答復。不久我們便知道中國共產黨己經正式成立了。” 旅日這邊只有兩名黨員:在東京讀書的施存統和在鹿兒島讀書的周佛海。當時,施存統到日本時間不長,功課也緊,便推薦周佛海回國出席黨的“一大”。周佛海后來回憶說:“接著上海同志的信,知道7月間要開代表大會了。湊巧是暑假期中,我便回到上海。……我便算是日本留學生的代表。”也就是說,周佛海是回國度暑假期間,順便參加“一大”會議的。 在全國各地黨組織紛紛選派代表參加“一大”會議的過程中,作為中國共產黨“南陳北李”的兩位主要創始人陳獨秀和李大釗,為什么最終沒能出席會議呢?這是百年來索繞在人們心頭的一大疑問,而且也沒有見到過二人的任何文字解釋。歷史的迷霧隨著眾多資料的逐漸發現,終于有了答案,也解開了這個“迷”。 關于陳獨秀未能與會的原因。 據張國燾《我的回憶》中這樣說道:“大會預定舉行的日期逐漸接近,但陳獨秀先生仍未趕到。我們函電交馳,催促他和廣州的代表速來出席。這樣等了好幾天,作為廣州代表的陳公博攜著陳先生致各會議代表的信件終于趕到了。陳先生的信中除說明他辭職尚未獲準不能出席外,并向大會提出關于組織與政策的四點建議,要求大會在討論黨綱和黨章中注意。” 這里先要糾正張國燾回憶中的混浠之處,即陳獨秀“辭職尚未獲準”之事是在“一大”開完之后,陳被選為中央局書記,馬林建議他辭去在廣州教委的職務,盡快回上海主持中央局的工作事務。所以,在“一大”之前陳獨秀從未提出過辭職事宜,而是在大會后才提出的辭呈未準。 那么,陳獨秀到底是什么原因沒有前去上海出席“一大”呢?客觀原因是他確實太忙,正在向政府申請一筆款子建校舍,他走了會泡湯,所以無法脫身。實際上其主觀原因是:李漢俊在給他的信中,如實介紹了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對黨共中接受共產國際領導的態度,李漢俊也談了他關于中國黨要保持獨立性的意見。陳獨秀從信中也贊同李漢俊的觀點,并對共產國際代表馬、尼這種意圖控制中國黨的做法十分不滿——這才是他拒絕出席“一大”會議的真正原因。 盡管如此,陳獨秀還是讓陳公博帶去了他向大會寫的《致出席代表信》,內容有四點:一曰培植黨員;二曰民權主義之指導;三曰紀綱;四曰慎重進行征服群眾政權問題,概括為思想、民主、紀律、奪權。實際上這四條意見,代表了他的建黨主張。可見,陳獨秀對黨的“一大”召開是非常重視的。 盡管陳獨秀未能出席黨的“一大”,可是代表們還是把他選為中央局書記。 那么李大釗是什么原因沒能出席會議呢?據眾多資料顯示,其中一個原因,競然是北京支部的成員沒有通知他。 情況是這樣的: 根據《李大釗生平史料編年》提供的資料,1918年2月,李大釗經章士釗推薦出任蔡元培為校長的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29歲的李大釗很快成為進步教師和學生的一面旗幟。1921年3月中旬,北京大學等8所學校,為要求撥發教育經費等引起教育風潮,整整遷延4個月之久。李大釗作為教職員代表聯席會議代理主席(主席馬敘倫有病),是這次索薪斗爭的實際領導者,組織罷工向政府請愿交涉,幾乎天天有會,李大釗總是每會必到,他還數次率代表到教育部和國務院請愿。六月三日,李大釗率領八校教職員索薪團至北洋政府總統府交涉時,遭到反動軍警的毆擊,頭部受了傷。據六月五日北京《晨報》報道:李大釗被打得“昏迷倒地,不省人事”,后被送進了醫院。待李大釗傷愈出院后,聯席會議主席馬舒倫仍在病中,所以仍由李大釗代理主席,繼續領導索薪斗爭。 鑒于這種情況,北京黨小組的同志看到李大釗這么多纏身的事務、這樣辛苦勞累,根本不能脫身;況且黨的“一大”是秘密召開的,而李大釗當時已是社會名流,他的行蹤一定會引起社會的關注,所以也不便脫身。當然還有一點就是,當時北京黨小組的人員也根本沒有意識到“一大”的歷史意義,認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會議,不必再驚動李大釗。因此,當北京黨小組人員在接到上海讓派代表的通知后,就沒有告知百事纏身的李大釗,而是幾個人在一起開個會,定下了出席會議的代表。 歷史就是這樣陰差陽錯,李大釗也就這樣錯過了出席“一大”的歷史機緣。 陳獨秀和李大釗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始人,就像當他們親手播下的種子沒能見證它破土發芽的那個時刻,當他們建起的高樓大廈沒能參加它的奠基禮一樣,是十分遺憾的。但是,他們兩人為中國共產黨的創立所做出的貢獻,是永載史冊的,也是每個共產黨人所永遠銘記的! 發布于 2021-05-27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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