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金兵南下攻占宋都東京汴梁,擄走徽、欽二帝,北宋滅亡。欽宗的弟弟康王趙構退至南京應天府,繼帝位,登壇祭天,改年號建炎。這是南宋第一位皇帝,死后廟號高宗。這個應天府不是現(xiàn)在的南京,而是現(xiàn)在的河南商丘。現(xiàn)在的南京是當時的建康府。趙構在應天府沒站住腳,繼續(xù)南下,退至杭州偏安。 唐末時期,錢镠占據(jù)浙東浙西,承認屬唐,被唐昭宗封越王,后梁朱溫又封其吳越王。錢镠在五代十國亂世中,保吳越國一方平安。趙匡胤陳橋兵變上皇帝位,建立大宋。錢镠之孫錢俶尊祖“善事中原,維護一統(tǒng)”家訓,放棄吳越王位,率土歸宋,促成一統(tǒng)。史稱此事“納土歸宋”。 南宋高宗趙構安于杭州后,想起錢俶納土歸宋之功,便升杭州為臨安府,設都于此。這是最初臨安府的來歷。臨安是錢镠、錢俶祖籍,現(xiàn)在是杭州的臨安區(qū)。 元代撤臨安府,改杭州路。元代先是在云南設了一個南路,沒過兩年就把南路改成了臨安路。元代云南臨安路首府在現(xiàn)在的通海縣,建水縣歸其管轄,這是至元十年(公元1273年)。又過了幾年,建水縣升了建水州。有了建水州之后,才開始修建文廟。所以,最初建水文廟的官學是州學,還不是府學。 明初洪武年間,明軍拿下云南后,把元代的臨安路改成了臨安府,府治從通海遷到建水。所以,云南建水臨安府和南宋杭州臨安府沒有關系。 建水州成了臨安府衙所在地,城市的規(guī)劃和建設就都升級了。按照府治規(guī)格新修了城墻,還造起了那么威武的城門。文廟從州治升級府治等級,明代重修建水文廟是一次大規(guī)模重建。 明代既然設立臨安府,那肯定要在建水城內(nèi)蓋起府署。那建水州怎么辦?建水州署被遷到了城東南,現(xiàn)已不存。建水當時還有一個臨安衛(wèi)所,相當于軍區(qū)或者守備司令部,也在建水城內(nèi),現(xiàn)在也已不存。你看,這個建水是府州衛(wèi)同城,很厲害吧?明代建的臨安府署到了清代還接著用,只不過里面換成了滿大人。明代的建水州衙門里到清代也是坐了一位滿大人,清代建水是府州同城。 建水的臨安府衙到了民國時期是上次說的朱家花園里的朱朝瑛占據(jù),軍閥混戰(zhàn)后朱朝瑛敗走他鄉(xiāng),估計是民國縣政府在里面茍且。新中國時,也是縣政府在此辦公。近些年,開始興辦旅游,建水縣方整治古城,不僅整修了街道、城門、朱家花園和文廟,也把縣政府遷到了新區(qū),騰出臨安府衙門大院給我們來看。開放給游客之前,縣里把過去自己辦公痕跡都清除了,說是恢復了清代原貌。他們既然這么說,我就走過去看看清代的臨安府衙門什么樣吧。臨安府衙門坐北朝南,大門在古城西大街上。 三間三啟屋宇大門,門前有八字影壁小廣場,還坐著一對石獅。這對石獅位置不是男左女右,而是相反,估計是不懂行的石匠和不懂行的甲方辦的。上面是斗拱抬梁,灰瓦單檐,居然是歇山頂。正脊徽式脊墻,徽式鰲魚脊吻。這是一座徽式官府大門。門前是左右貫通的踏垛。檐下掛“臨安府署”額匾,“署”就是官署。知府辦公的地方叫府署,其它地方就是縣、州署。保定有一座官署,李鴻章曾在那里辦公,叫做“直隸總督署”。 從敞開的大門可見里面有“南天保障”字樣。進了大門一看,那是一座牌樓。 這是一座木牌坊,四柱三樓,灰瓦單檐歇山頂。那抱柱石之大也是直撐縱梁的,上一集在建水文廟見到的幾座牌樓也是這樣的抱柱石。明間額枋上寫著“南天保障”。 這座牌樓應該是老物件,但是它有什么實際功用呢?大概就是一個儀式吧。牌樓后面是又一座大門。 這是和前面府署正門一樣的一座屋宇大門,也是三間三啟。檐下掛著儀門額匾。儀門就是禮儀之門,平時明間不開,兩邊次間右進左出。為了說明儀門的功用,“南天保障”牌樓下設置了演示的道具。右手有牽著馬的馬夫,左手有扶著轎的轎夫。官民人等到此下馬,整理好儀容才能進官府,官府一定要有一座儀門做二進門。這讓我想起大門前的那貫通踏垛,當時怎么看都覺著別扭,原來是缺了礓磋步道。其實正規(guī)的大門前應是中間踏垛走人,兩邊礓磋步道走馬或者輦。大門前的踏垛不對勁,那獅子也不對勁。雖然大門看上去是古建,可附屬的部件都是近年重做的不對勁,說明當時既沒有古建設計院也沒有古建施工隊參與府署重修。 進了儀門就是大堂庭院了。 庭院中央是那座標配的官箴坊,四柱三樓沖天石牌坊。正面寫著“公生明”,沒有落款。這是最早出現(xiàn)在明弘治年間的泰安州署,后來清代各官衙都要有這個官箴,或碑或坊或石。建水臨安府署官箴坊的背面是宋代黃庭堅手書“御制戒石銘”。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蒼難欺”。北宋初年,御弟趙光義在開封府做府尹。他從之前五代十國蜀后主孟昶(念夢廠)的一篇《令箴》中摘出此十六字,刻在一塊大石上擺在大堂前。他坐在大堂上一抬眼,就可見大石上刻的這十六字,這塊大石便就稱作“戒石”。趙光義繼兄位登基后,重題此十六字,諭令刻石置于各處官府大堂前,提醒官員辦事公正廉明。南宋高宗趙構在紹興年間重新諭令黃庭堅摹寫高宗原題,頒令各官衙刻石擺于正堂前。 正門進來后,明間正對的中間是一條青石月臺甬道。這條甬道穿過南天保障牌樓,穿過儀門,又穿過官箴坊,直達正堂庭院北側。正堂庭院北側當然就是正堂。 正堂之下有四尺高白石基座,前出三尺高白石月臺,月臺三面出垂帶踏垛。月臺正面有兩座石器,那是石燈?不是。石鼎爐?也不像。 正堂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前有五間抱廈。抱廈前開,不設門窗。正堂上面是斗栱抬梁,灰瓦單檐硬山頂;抱廈是卷棚硬山頂。你別看屋頂垂脊前端有一截短小的戧脊,但那截戧脊只存在于前檐,屋頂?shù)纳矫孢€是和側山墻合一的,所以這還是硬山頂。這回對了,按制來說,無論施斗栱否,府衙廳堂只能是單檐硬山頂。看看它屋頂?shù)亩窎硖Я航Y構。 檐下掛“忠愛堂”額匾,忠君愛民之意唄。 據(jù)說這座臨安府署的正門、儀門和大堂是保留下來的古建,可是這么看上去可不是老舊建筑,柱梁坊檁、斗栱雀替和青磚灰瓦全都是嶄新的。 大堂內(nèi)部非常寬大。 看看老爺公案。 明間后金柱間做背屏,上面畫著清代官府標配的“海水朝日圖”。臨安府大堂掛一幅海水朝日圖沒有問題,但是圖上不應有那只仙鶴。海水朝日圖上的仙鶴是清代一品官員才能有的,官衙里最高的是總督署。各地總督是正二品,若兼任兵部尚書,則升從一品。因為主管京畿重地,清代最厲害的總督是直隸總督,常常是一品大員出任,曾國藩、李鴻章都曾任直隸總督。所以直隸總督署大堂的海水朝日圖是帶有仙鶴的,其它地方衙署都不應有。建水臨安府署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不會有一品大員來出任知府。所以這大堂上帶有仙鶴的海水朝日圖就是一幅美術作品,并不是模擬當年大堂實景。 背屏前設地坪,地坪上當然要有公案,案上有判案用品,老爺不能徒手辦案。除了文房四寶,還要有簽筒。公案后面肯定還要有椅子,按制這應是一架太師椅。知府老爺辦案時還要有書記官記錄,叫通判,坐在老爺左手那架書桌后面。你若注意,可見老爺座位右手有一把小小的高椅。其實那不是椅子,而是官印的座位,叫幾架。你看那上面黃綢包的就是臨安府印,其實是假的。仿真的“臨安府印”在這里。 在大堂用的印是堂印,此印平時鎖在印匣中,有專門司印官保管。公文上若要鈐堂印是很麻煩的,有一套嚴密的流程。所以,堂印是不可能隨時擺放在大堂的。這里的這個印架不知是什么典故?皇上的印叫寶,皇上放印的匣子叫寶盝(念寶路),平時放在后宮交泰殿。 大堂上掛的橫匾都是循規(guī)蹈矩的官樣文章,老爺腦瓜頂上肯定要掛“明鏡高懸”。兩邊的“德澤子民”和“化被群黎”是一個意思。“德”是仁政,“化”是教化,“群黎”就是黎民百姓。 大堂里還擺了很多執(zhí)事牌,知府出門時,有人舉著它們像儀仗隊那樣走在隊伍前面。看看這些執(zhí)事牌,都是清代的。 第一塊牌子“賜進士出身”。明清殿試前三是一甲“賜進士及第”,再四十是二甲“賜進士出身”,再一百是三甲“賜同進士出身”。“臨安府正堂”,正堂里坐的老爺,不是廡房里的官吏。“從四品”,明代知府正四品,清代從四品。“授誥朝議大夫”,明代從四品先授朝列大夫(念朝列代夫),后授朝議大夫;清代直接授朝議大夫。“辦幫南防軍務”,給駐軍辦理柴米油鹽醬醋茶。“辦總臨安府警察事務”,當?shù)鼐祛^子。 大堂是府臺大人辦正事的地方,什么正事?典儀肯定算,接圣旨之類的。公開辦案也算。明代案子不分民事刑事,都在縣衙初審,然后送府衙復核。如果知府認為沒問題,就放過;有疑問才會復審。所以知府要辦的案子并不多。 大堂之下,庭院兩邊是廡房。這些廡房中是知府手下官員辦公的室,一共六屋。他們是對應中央六部的六科。元代臨安路衙門不在建水,里面也沒有分管六事的各科室。明初沿用元代制度,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分吏,府衙才設六科。洪武十五年在建水設立臨安府,建府署,此時知府衙門里已經(jīng)有了六科。所以建水臨安府署大堂庭院中一開始就是兩邊廡房坐著六科科長們,當然他們那時不叫科長,都是叫“給事中(念幾事中)”,正七品,比正四品知府級別低了不少。看看西廡最后的工科。 你看那廊下坐著一個假人兒,放下大錘正在擦汗。可知這工科就是干些掄大錘的苦力活,工科給事中本尊當然不掄。 過了大堂,下一進院的正堂叫做“二堂”。 二堂雖也是面闊五間進深三間,規(guī)模比大堂卻小了很多。下面基座只有一尺高,前面沒有體面的月臺了,也沒有五間出廈了。上面還是斗拱抬梁灰瓦單檐硬山頂,前面裝了門窗。明間和次間開格扇門,梢間是檻墻檻窗。檐下掛“惠宣堂”額匾。“惠”乃仁也,若寫作宣惠堂就好理解了,施仁政之所唄。 二堂前有一水池,里面那當然不是奈河水,池上的橋也當然不是奈何橋。那是重修府署時挖出來的下水道,府署院中落雨積水由此排出,灌進隔壁文廟的泮池。 進二堂去看看。 這里是知府老爺不公開審案的地方,為什么不公開?因為要上手段,不公開是免得讓觀者見到被兩邊手段杖過的脊臀。堂上掛著“復見青天”,誰能見、能不能見青天可不一定。蘇三在洪洞縣衙就沒見到青天,被那里的手段屈打成招,認下死罪。 背屏上的海水朝日圖上去掉了那只犯了僭越罪的鶴,老爺身邊卻還擺著官印幾架。仔細看看。 二堂也有廡房。 廡房雖只有三間,卻是帶有前檐廊,比二堂還牛。二堂廡房里是知府的高級手下辦公的室,比如同知和通判,都是正五品,只比知府低一級。 二堂之后就是家屬區(qū)了,家屬區(qū)的大門叫宅門,一座三間屋宇大門。 這個宅當然是知府的家宅。云南古代一直有土司存在,到了元代更是得到朝廷承認,土司成了實際上的自治地方官。朝廷不僅讓土司當自治官,還給土司授品級。建水有一個納樓茶甸長官司,里面的土司甚至能有正五品官級,像正經(jīng)官員那樣辦公,辦公的地方也叫署。清雍正時改土歸流后,云南土司逐漸取締。建水臨安府署里的知府不像土司那樣世襲,而是常換,一任也就是三四年。這樣的官叫做流官,就是改土歸流的“流”。流官上任可以帶家屬,但是通常頂多也就是帶直系親屬,不會帶七大姑八大姨。這個府署就是臨安府機關大院,既有辦公區(qū),又有家屬區(qū)。既然流官家屬不多,這府署后宅也就不會太大。一進院內(nèi)還是帶有半正式官府味道,叫做官宅,正房是內(nèi)宅大堂,也叫府署三堂。 正房前的這一路青磚月臺甬道就是進了府署大門的那條甬道,一直通到這里。正房坐在一尺高白石基座上,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前面帶檐廊,比前院的二堂還威風。明間和次間開格扇門,梢間檻墻檻窗。上面是斗拱抬梁,灰瓦單檐硬山頂,拼磚脊墻,鰲魚脊吻。檐下掛“三省堂(念三醒堂)”額匾,《論語》中有: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內(nèi)宅正房是知府的私人大客廳,在此接待客人。知府也可以在此召集下屬商議政事,進去看看現(xiàn)在這里上演的戲碼。 明間背屏是空白的,這里應該掛上字畫,顯示本官的品味。背屏前擺客廳四件套:條案、方桌和靠背椅,其實應該是太師椅。方桌左手主位,右手客位。兩邊擺圈椅方幾,也是左手主方,右手客方。堂中有四官一民圍著一架沙盤在議事,這是關于鄂爾泰在建水治水的故事。 清雍正帝選材不拘一格,很有幾位沒有進士出身的做過大官,最有名的是那個李衛(wèi)。李衛(wèi)是在康熙年間用家里錢財捐了一個五品員外郎,就是編員之外的候補官,在康熙朝做上了兵部郎中,相當于兵部某司的司長。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李衛(wèi)就升至浙江總督,十年更升直隸總督。 雍正朝還有一位沒有進士出身做大官的就是這三省堂里中間的假人兒鄂爾泰。鄂爾泰是舉人出身,在康熙朝中舉后入仕。鄂爾泰世襲了鑲藍旗下的一個佐領,相當于營長,管著三、二百人;后做到內(nèi)務府員外郎。雍正三年即升廣西巡撫,四年上任云貴總督,兼管廣西,成為封疆大吏。當時的八位封疆大吏中,云貴總督是最后一位,正二品。 鄂爾泰上任伊始居然遇當?shù)赝了掘}擾,便開始了雍正朝的改土歸流試點。因改土歸流功績卓著,封了一個伯爵,這是宗族外的爵位,正一品。李鴻章、左宗棠也是伯爵,曾國藩只是侯爵。鄂爾泰在乾隆年間死后居然配享太廟西配殿,那里祭祀的是異性大賢。配享的共有十二位大臣,里面有我們知道的阿桂和福康安,只有張廷玉一位漢人。 鄂爾泰在云貴總督任上的功績除了改土歸流,還有興修水利工程,這座三省堂里的場景就是說的這件事兒。他主政云貴時提出“地方水利為第一要務,興廢攸系民生,修浚并關國計”,然后就去各處調(diào)研。調(diào)研報告中有“水利既不可失,而水害又不可不防”字樣。這內(nèi)宅中的一群假人兒中既有地方官員臨安知府、建水知州,也有每日鋤禾的農(nóng)民伯伯,都在被他調(diào)研。建水一地地廣水少,稻谷難收。附近已知有泉水,知州祝弘驅民掘之,屢掘不通。鄂爾泰令人將米糠丟入泉中,卻去下游尋找米糠復出處,終尋得泉流遁處,再掘乃通。引此泉之水入田,五谷豐登也,民喜。堂中假人兒正是鄂爾泰手指沙盤中某處,令知州帶民眾于此開挖,必見水。 三省堂內(nèi)掛“勤政清”橫匾,出處未知。有些地方的官府里有“清慎勤”匾,我覺著拿來掛在建水臨安府署內(nèi)宅三省堂也可。“清慎勤”就是清廉、謹慎和勤勉。《三國志》中晉武帝司馬炎有:為官長當清,當慎,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 這正房明間是客廳,西稍間是知府大人讀書看報寫字處,書房也。 東梢間是吃茶用膳午休處,起居室也。 內(nèi)宅正房兩邊肯定要也有廂房。 這西廂房里現(xiàn)在是清代王文治的舊時居所展。王文治少有才,書法大好,選貢入國子監(jiān)讀書。曾隨翰林侍讀出使琉球,在彼處留下墨寶頗多,現(xiàn)仍存當?shù)夭┪镳^。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殿試中探花,二十九年出任臨安知府。此西廂房左次間現(xiàn)在是王文治居室示意。 右次間是王文治書房示意。這種中客廳、左起居、右書房布置是清代官府常見,連宮里皇上的養(yǎng)心殿都也是這樣。 看看明間。 王文治在建水做官,留下不少墨跡,古城東門城臺額石上的“朝陽樓”即是王文治所書。這里掛的中堂字畫是后人臨摹。中間是一幅《水仙怪石圖》,落款是潘恭壽。畫上有王文治題詩:“玉性能支冷,冰姿誰寫真。金征滄海業(yè),羅襪洛川神”。兩邊一副楹聯(lián),上聯(lián)是“百年休問幾時好,萬事只從明日看”,出自宋代嵩山高僧釋義了的《句》。下聯(lián)是“事若可傳多具癖,人非有品不能貧”,出處不詳,只說是“明隱君句”。 王文治書畫詩俱佳,其畫因用墨頗淡,被稱“淡墨探花”。《水仙怪石圖》的作者潘恭壽曾受王文治筆法指導,二人一畫一題合作過不少水仙畫。王文治的行草書法更是稱名于世,和翁方綱、劉墉、梁同書稱作清代書法四大家。王文治寫詩更編有《夢樓詩集》,偶在字畫上以“夢樓”署名。 王文治在臨安府做了三年知府,不知犯了什么錯誤被降級處分,官文叫做“吏議鐫級”。一氣之下辭官回了老家江蘇鎮(zhèn)江,后朝廷詔其出,拒不出。回家后,不知為何著迷于佛,癡迷于宋代張即之寫的佛經(jīng),書法風格漸變。人說王文治其后的書法“如秋娘傅粉,骨格清纖,姿態(tài)自佳,而欠莊重”。上面出畫的潘恭壽也是遁入空門者,有一法號達蓮;楹聯(lián)的上聯(lián)更直接是僧語。 建水臨安府署內(nèi)宅所掛的這些王文治書法,都是摹品,且摹得相當敷衍,謬誤頗多,行家若見必嗤之以鼻。所以,游客賞時,切勿當真,權當會意,聊勝無耳。 正房之后卻是一穿廊,即是內(nèi)宅后院,知府家眷在此過活。 穿廊連接內(nèi)宅后院三間正房,正房掛了一塊“世恩堂”門匾,這是老爺和太太的居所。東西各有一個跨院,當是子女之屋。 內(nèi)宅后院之后,當然也要有一座花園。 花園里肯定要有水,然后便有一座近水樓臺,池邊尚有古舊芒果樹高入云霄。池接小溪虬,碧水向東流。溪上玉橋,溪下紅鯉。岸上青青草,樓下艷艷花。知府老爺閑時就率眾親登樓餐飲,憑欄望月,就便輕舒猿臂于水中撈月。若是月圓再重游,只能是,嘆今宵,凌波人去,拜月樓空,聽月無聲月自圓。 明清府署大小是有規(guī)定的,明代府署辦公區(qū)深七十五丈,闊五十丈;清代則是規(guī)定一公頃,比明代小了。廳堂大小也是有規(guī)定的,知府的廳堂按制是五間七架,大門三間三架。彩繪裝飾也有規(guī)定,包括油漆顏色,彩繪圖案,甚至門環(huán)式樣都有規(guī)定。建水臨安府署規(guī)模相當不小,大概算是滇南最大的府署了。重修后,再現(xiàn)了當年的一半輝煌。過去,這座府署除了剛剛看過的這些中路坦坦蕩蕩,東西還有兩路蠅營狗茍。那里應是府衙里的另外一些邊角科室,左手是文官系列,右手是武官系列。六科官吏和通判同知的住所也在東西路。建水臨安府署西路已經(jīng)都是民占為宅。東路倒是把民宅遷走了,修建了一片商業(yè)設施,我在里面一座咖啡館喝了一杯蠻不錯的云南咖啡。 這座明清臨安府署茍延到最后,僅剩大門和正堂,但那都已經(jīng)不堪觀覽了。因此,建水開辦旅游時就徹底重建了一番,好在他們基本是按清制重建,復原度比較高。看一圈下來,不見云南少數(shù)民族建筑風格,全都是中原建筑。可見這中原文化之強大,不僅同化了東北女真文化,而且一直深入滇南邊陲。建水臨安府署不要當作古跡看,要當作復制品看才好。不過,值得一看。 這次走建水,見到好幾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包括古城東門朝陽樓、古城內(nèi)的朱家花園、學政考棚和文廟,還去古城外看了那座雙龍橋。古城內(nèi)雖多是老宅新修,倒是也見到幾處被新修工程遺漏的舊居,都很有云南特色,是那種中原移民帶來的風格中摻入當?shù)卦氐牡崮巷L格。 雖是悠然觀滇南,也還是有未盡之處。建水現(xiàn)在保留的還有一座土司衙署,沒有顧上去看。就是前面提到的納樓茶甸土司署。納樓土司曾是臨安府治下最大的土司,明代三大彝族土司之一,清雍正改土歸流后殘留。現(xiàn)在的那座土司官署是清光緒年間納樓土司分裂成四支后的其中一支修建的,雖不是明代的,但仍可見清代彝族官府模樣。列位看客若有機會去到建水,可以替我去觀賞一哈子。總之,建水可以一游,特別是冬季,不僅氣候溫暖,而且可看景物頗多。 (連載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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