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謀殺 || 微小說吳新德

文學藝范 2024-03-20 發布于江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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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掂了掂手中的磚頭，感覺很實在，他很滿意的向不遠處的條椅走去。

初夏的夕陽溫暖地拂著公園里的花草樹木，幾只鳥兒在樹叢中歡快地唱著歌兒。公園一角的條椅上，一個年輕的少婦在奶著孩子，小寶寶輕閉雙眼吮著母乳，一臉純凈的微笑，兩只小手不時地擺動幾下。少婦一臉安詳慈愛，一邊輕輕地拍著寶寶，一邊輕輕地唱著搖籃曲。這樣的場景，仿佛讓整個公園都籠罩在愛里。

他走近了條椅，兩只手不太自然地放在背后，而少婦卻依然安詳地奶著孩子，小寶寶依然一臉純凈的笑，夕陽也依然暖暖的照著公園里的一切。看著這些，他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了漣漪。

他今年六歲，卻跟爺爺在這座城市流浪了五年，他沒有錢讀書，他們撿飲料瓶換的錢還要給爺爺治病，還要交房租，還要買柴米油鹽……他沒有朋友沒有玩具，他最喜歡的事就是每天傍晚在公園里看婦人奶孩子了，池塘邊，樹蔭下，假山旁，涼亭里，小橋頭，那白生生的奶子，那溢在孩子嘴角的白花花的乳液，讓他直吞口水。他想象著那少婦就是他的媽媽，那寶寶就是他自己，這時，滿臉的幸福便花兒似的開了。

他幾乎每天都有一次這樣的經歷，所以他也幾乎每天都這么幸福一陣子，這已是他記事以來的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我能代替那個寶寶，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幸福生活？這樣的想法隨著日子的流逝愈來愈強烈了。他想過好多辦法：比如哪個寶寶忽然從媽媽手中掉落，或是生了治不好的病，或是突然有人搶走了孩子，而那媽媽就像電視里的那樣神志不清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但這些事始終沒有發生，所以他不得不試試另一種辦法---謀殺。

而此刻，他卻又陶醉了，臉上的幸福又開花了，在公園里，在條椅邊，在夕陽下，一切都那么和諧，一切都籠罩在甜蜜的愛里。

忽然，他的幸福開始變僵變硬，那幸福的花兒開始扭曲變形，眼里漸漸地籠上一層仇恨，這仇恨愈來愈濃，直至燒紅了他的一雙本該充滿童真的眼睛。

他恨那狗日的汽車奪走了爸爸的生命，他恨狠心的媽媽丟下未滿月的他和常年生病的爺爺，他恨蒼天沒有眼睛看不見他們的疾苦，是的，他恨，他甚至恨面前的這個小寶寶，他憑什么就有這么疼他愛他的媽媽!他憑什么就該那么幸福!媽媽是我的!幸福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

他感覺自己要爆炸了，他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把他拿著磚頭的手慢慢舉了起來......

磚頭沒有砸下去，因為爺爺已緊緊把他抱在懷里慢慢朝公園外走去，一顆蒼涼的淚珠滴落在他漸漸緩和的小臉蛋上。

而另一邊，少婦依然祥和地拍著孩子，白生生的奶子依然還在小寶寶的嘴里，小寶寶也依然幸福的手舞足蹈著，甚至那夕陽，也依然把整個公園籠罩在祥和的愛里。

是的，這里什么也沒發生過。

作者簡介 吳新德，一只棲息于農村之林和鋼筋混凝土之林的兩棲蟬，叫聲多是凄厲的，凄婉的，亦或是凄慘的，因為生計，因為蟬格，因為尊嚴，因為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