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河南洛陽偃師的二里頭遺址,經過多年考古研究,如今可以確認:該遺址是具有“王朝氣象的廣域王權”,即二里頭王朝。 由于二里頭遺址與夏桀之都斟鄩,在時空上與史書記載高度一致,因此如今被普遍認為是夏朝都邑,在二里頭的夏朝是貨真價實的王朝。 但問題是:二里頭為何具有“王朝氣象”,夏人為何能讓四方諸族臣服?夏朝始于距今4000年前后,二里頭上限距今3750年,只能算作“后半夏”,那么“前半夏”何在,是不是具有“王朝氣象”的特征? 首先是“前半夏”的問題,筆者此前文章已經談過,如今考證發現“前半夏”,最可能是在鄭州新密的新砦遺址。 去年,第三屆中國考古·鄭州論壇上,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趙春青:“河南新砦遺址發現有公元前2000年的龍山文化晚期城墻及護城河,公元前1850至1750年間的'新砦期’城址,以及'新砦期’的巨型祭祀遺跡。新密新砦遺址可能為夏代早期都城”。 《李伯謙:新砦期遺存——“后羿代夏”確有其事的證據》一文指出:新砦期主體因素從河南龍山文化晚期發展而來,含有一定數量的山東龍山文化因素。李伯謙認為,新砦期文化是后羿代夏之后夏夷文化融合的結果。 總之,新砦遺址缺少“王朝氣象的廣域王權”的特征,而似一個區域性王權。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前半夏可能還不能稱之為“王朝”。 新砦遺址在前,二里頭在后,因此在公元前1750年之前,夏人從新砦遷到二里頭。 問題在于:夏朝為何此時遷都,且遷到河洛之間的二里頭?對此,考古發現了一個非常“巧合”的現象。 在公元前1750年之前,二里頭遺址之西北,兩個強大的政權先后衰亡。 首先是陶寺遺址 陶寺遺址位于山西臨汾襄汾,是“最早的中國”,如今被普遍視為“堯都平陽”。 前幾年調查發現,以陶寺遺址為中心,汾河以東、塔兒山以西的1000多平方公里范圍內,南北存在兩大遺址群對陶寺遺址形成了拱衛之勢,其中周家莊遺址聚落主體近300萬平方米。因此,陶寺政權實力非常強大。 更為重要的是,陶寺距離洛陽僅240余公里(如今高速距離,直線距離大概只有一半),周禮記載“九服之邦國,方千里曰王畿”,洛陽大致處于陶寺王畿勢力范圍。 不過,在公元前1900年時,陶寺政權衰亡。當然,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作為一個龐大的勢力,不可能一夜全無,大概還有一些殘余勢力統治該地區。 其次是石峁遺址 石峁遺址位于陜西榆林神木,面積約425萬平方米,是一座史前石筑巨城。 如今,對于石峁遺址的主人,學者眾說紛紜,但可以肯定的是,該遺址含有良渚文化因素,且必然是一個強大的政權。 近年DNA檢測發現,石峁先民是中國人的祖先,不是外來民族,且母系與陶寺遺址關系密切,因此有猜測石峁勢力參與攻擊陶寺早期政權,掠奪了大量陶寺女性。 石峁距離陶寺大概500公里,距離洛陽大概750公里(這是當下高速公路距離,直線距離大概只有一半)。既然石峁能夠攻擊陶寺,那么顯然洛陽也在其攻擊范圍之內。 巧合的是,公元前1800年前后,石峁勢力開始衰亡。 由此可知,夏朝遷到二里頭前,陶寺與石峁這兩股強大的勢力先后衰亡,而留下了勢力空白。那么,夏人遷都與此有沒有關系呢?夏人從區域性政權升級為“王朝”,是不是也與吸收或征服陶寺、石峁殘余勢力有關? 如今考古證實,二里頭具有多元文化,其中就包括石峁、陶寺文化因素: 首先是陶寺影響二里頭。比如禮制,二里頭文化中的主要禮器如玉器、樂器、漆器以及崇拜以蛇為原形的龍都和陶寺遺址一樣。 其次是石峁影響二里頭。學者韓建業《石峁與二里頭》指出“二里頭文化的形成,還有來自于齊家文化、老虎山文化(石峁文化)等的貢獻。” 因此,石峁、陶寺文化必然影響了二里頭,乃至兩者有殘余勢力加入了夏政權。 綜上,前半夏是區域性政權,與石峁、陶寺鼎立,但當石峁、陶寺衰亡之后,留下了勢力空白區,于是夏政權趁勢西進,或征服或吸收了石峁與陶寺的殘余勢力,并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之下,由此在二里頭時成為真正的王朝。 反之,如果石峁、陶寺還在,還保持強大的威懾力,估計夏政權不會、也不敢輕易西進,而在新砦遺址,還能借助嵩山山脈做屏障。 其實,作為中國第一個王朝的夏朝,不太可能一上來就成為廣域王權,而這種從區域政權到王朝政權的進化,無疑更符合歷史邏輯。我們習以為常的很多東西,歷史上都有一個發展的過程,不會一蹴而就的。 當然,這么說夏朝,可能有人認為筆者把中國王朝史說短了,但實際上不是把中國王朝史說短了,而是如今西方把古埃及、兩河等文明的王朝史說長了,而且大肆注水,過于夸張了。中國王朝的疆域、人口、物產等,又豈是西方的所謂王朝可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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