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吉培坤：財神節再讀《寒窯賦》

圖   片：選自網絡

正月初五，是傳統的財神節，也是中國古老民俗節日之一，它蘊含了豐富的文化與歷史內涵。民間從宋代起，就有了正月初五迎接財神之習俗，祈求新年財運亨通。

傳說中正月初五為財神趙公明元帥生日。這一天，他率領五路財神（東、南、西、北、中）奉命下界考察人間善惡，齊聚之時，寓意五路進財，故而家家戶戶皆備酒席，為財神賀辰。商店春節放假后，一般在正月初五接過財神后才開門營業。商家們深信，選擇此日開市，必將招財進寶，生意興隆。于是，金鑼爆竹、牲醴畢陳，以爭先為利市，熱鬧非凡。

每年的正月初五一大早，山塘街上熱鬧非凡。商店開門，市民從四面八方涌來，爭相前往參加接財神活動。我們也去過多次。看到人們敲鑼打鼓，燃放鞭炮（可惜現在不給放了，改為播放電鞭炮聲），五路財神穿著五彩的服裝，穿過七里山塘，很是隆重。

每次參加活動回來以后，我總是在想，真有財神爺嗎？人們接了財神都能發財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只不過是一個傳統風俗而已，源自人們對財富的向往與追求，亦蘊含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這個節日不僅體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熱切期盼，亦彰顯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之獨特魅力。于是，今年我信手寫了一首小詩，表達自己的看法：

財神節有感

我想通過這首詩表達我的觀點：想發財，或者想成功（當然發財與成功并不是一回事），一是靠善良誠信，二是靠頭腦靈活，三是靠勤奮刻苦，其他都是假的。

詩在朋友圈發出后，引來了眾多好友的極大興趣。他們在表示贊許的同時，又指出，在強調內在的主觀作用的基礎上，還是要承認外在的客觀的輔助作用的，即時和運的作用，這也是不可缺少的條件，并舉了《寒窯賦》里所講的道理。

仔細一想，確實有道理。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是變化的根據，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于是，我再次深入閱讀了《寒窯賦》。

《寒窯賦》是北宋名臣呂蒙正創作的一篇千古奇文，文章以作者親身經歷為藍本，講述了一個寒門學子歷經磨難、終成大器的故事。這篇賦文不僅展現了呂蒙正個人的奮斗歷程，更折射出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與價值取向。

《寒窯賦》過去讀過不知多少遍了，總覺文字淺白，道理尋常，無非是勸人在困境中堅守，于順境時警醒。可隨著年歲漸長，生活閱歷漸豐，越覺得意義十分深刻。今天再讀此文，卻如再遇知音，心中感慨萬千，它對時和運的深刻剖析，讓我深受觸動。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 開篇幾句，便將命運的無常與世間的奇妙反差道盡。生活中，我們常常看到這樣的現象：有些人天賦異稟，卻在人生道路上屢屢受挫；而有些人資質平平，卻能一帆風順。這并非是個人的努力與否所能完全解釋，命運的巨輪在冥冥之中轉動，許多時候，意外和變故總是突如其來，讓人猝不及防。就像那些在事業上升期突然遭遇經濟危機的創業者，或是在安穩生活中突然身患重病的普通人，命運的轉折毫無征兆，讓人深刻體會到自身的渺小與無力。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 這讓我明白，個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時與運同樣不可或缺。一個人即使擁有遠大的抱負和卓越的才能，如果沒有遇到合適的時機和運氣，也難以施展。古往今來，多少仁人志士空有一腔熱血，卻因生不逢時，懷才不遇，最終抱憾終身。然而，命運的安排并非絕對，我們不能因為一時的困境而自暴自棄，也不能因為機遇未到而怨天尤人。正如呂蒙正一般，雖出身貧寒，卻能在困境中苦讀，等待時機，最終憑借自身的努力和才華，登上人生的巔峰。

《寒窯賦》不僅讓我們對命運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教會了我們如何面對生活中的順逆。在順境中，我們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明白“人生富貴三更夢，世事炎涼一局棋”，不可得意忘形，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居安思危。而在逆境中，更要堅定信念，相信 “蛟龍未遇，潛水于魚鱉之間；君子失時，拱手于小人之下。” 只要我們不放棄努力，不斷提升自己，就一定能夠等到命運轉折的那一天。

我由此想到了十年浩劫，對于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時運最差的時刻，命運將他們拋進了災難的深淵。多少人被迫害致死，家破人亡；多少人以死抗爭，以死明志。我們這些正當風華正茂的青少年，正是讀書的黃金時期，卻絕大部分被下放農村，失去繼續讀書的機會。這個時候向誰訴說？向誰控告？你敢喊“我要高考！我要讀書”嗎？真的這樣喊，輕則罵你是“精神病”，重則判你是“反革命”。可以說當時是時運壞到了極點。

但是，即使在那種情況下，還是有許多人沒有頹廢，沒有放棄，堅持讀書，堅持自學。終于在時來運轉之時，比其他人率先取得了成功。就比如我們鹽中的姜濤、王詩晟就是典型的事例。粉碎“四人幫”，國家恢復高考，他們兩人第一批分別考取南大歷史系和北大數學系的研究生，讓許多人為之感嘆。

通過再次深度閱讀《寒窯賦》，我對時和運的認識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人生的成功不僅取決于個人的努力，還需要時運的配合。

首先，呂蒙正強調了"時來運轉"的重要性。他在賦中提到："時來風送滕王閣，運去雷轟薦福碑。"這句話形象地說明了時運對人生的影響。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常常會遇到各種機遇和挑戰，如何把握時機、順應時勢，是每個人都需要思考的問題。呂蒙正的故事告訴我們，即使在逆境中，也要保持積極的心態，等待時機的到來。

其次，呂蒙正認為"運"是可以改變的。他在賦中提到："運去金成鐵，時來鐵似金。"這句話說明，時運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可以通過個人的努力和智慧來改變。在當今社會，我們常常會遇到各種不確定性和挑戰，但只要我們堅持不懈、努力奮斗，就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最后，呂蒙正強調了"時運"和個人努力之間的關系。他在賦中提到："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這句話說明，時運和個人的努力是相輔相成的。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既要順應時勢，抓住機遇，又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創造機會。這種時運與努力相結合的觀點，對我們應對生活中的各種挑戰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有人讀了《寒窯賦》，認為它存在一些局限性。存在著命運無常與宿命論的傾向，強調了命運的不可預測性和無常性。文中通過列舉諸多歷史名人的命運起伏，闡述了人生富貴貧賤、得失榮辱皆由天命所定的觀點。這種宿命論的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生的不可控因素。

其實，真正讀懂《寒窯賦》，我們就會知道，“時也，命也，運也”這句話雖然是《寒窯賦》的觀點的核心表述。但是，作者并沒有因此陷入消極悲觀的情緒中。相反，他還是以一種積極樂觀的態度來看待時運和人生的。作者通過列舉歷史上諸多名人的命運起伏來闡述這一觀點。這些名人雖然經歷了種種磨難和挫折，但他們始終保持著積極向上的心態和努力奮斗的精神。最終，他們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努力，實現了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這就是我再讀《寒窯賦》的體會和理解。最后，再以兩首小詩表達我的這種理解。

讀《寒窯賦》感懷

一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蓋聞：人生在世，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文章蓋世，孔子厄于陳邦；武略超群，太公釣于渭水。顏淵命短，殊非兇惡之徒；盜跖年長，豈是善良之輩。

堯帝明圣，卻生不肖之兒；瞽叟愚頑，反生大孝之子。張良原是布衣，蕭何稱謂縣吏。晏子身無五尺，封作齊國宰相；孔明臥居草廬，能作蜀漢軍師。楚霸雖雄，敗于烏江自刎；漢王雖弱，竟有萬里江山。李廣有射虎之威，到老無封；馮唐有乘龍之才，一生不遇。

韓信未遇之時，無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懸三尺玉印，一旦時衰，死于陰人之手。有先貧而后富，有老壯而少衰。滿腹文章，白發竟然不中；才疏學淺，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妾；風流妓女，時來配作夫人。青春美女，卻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婦。

蛟龍未遇，潛水于魚鱉之間；君子失時，拱手于小人之下。衣服雖破，常存儀禮之容；面帶憂愁，每抱懷安之量。時遭不遇，只宜安貧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揚眉吐氣。初貧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脫貧寒肌體。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注福注祿，命里已安排定，富貴誰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豈能為卿為相？

吾昔寓居洛陽，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體，思食不可濟其饑，上人憎，下人厭，人道我賤，非我不棄也。今居朝堂，官至極品，位置三公，身雖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職于千萬人之上，有撻百僚之杖，有斬鄙吝之劍，思衣而有羅錦千箱，思食而有珍饈百味，出則壯士執鞭，入則佳人捧觴，上人寵，下人擁。人道我貴，非我之能也，此乃時也、運也、命也。人生在世，富貴不可盡用，貧賤不可自欺，聽由天地循環，周而復始焉。

【作者簡介】吉培坤，男，江蘇鹽城人。1948年生，1966年高中畢業，1968年農村插隊，1977年恢復高考首批考取大學。畢業后長期在高校擔任教學和教育管理工作。愛好文學，退休后創作了一些小說、散文、詩歌，發表在多個公眾號，共60萬字。出版《七七級》小說散文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