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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國時期，在河西走廊這片熱土之上，先后出現了多個以“涼”命名的政權，單獨說哪一個好像都缺點什么，遂將諸“涼”匯在一篇文章中一起說，全文約5700余字，還請耐心讀完，相信會有收獲的。） 一、序曲正文開始前，我們先探究一下，在甘肅這一帶立國的政權，為什么都叫“涼”？ 要說“涼”，先說“雍”，它們之間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雍”是《禹貢》里的九州之一，《禹貢》據說是上古時期大禹的著作，將全國劃分為“九州”：冀、兗(yǎn)、青、徐、揚、荊、豫、梁、雍。  《禹貢》記載：“黑水西河惟雍州”，這是在描述雍州的地界范圍，但“黑水”有可能是張掖的黑河、或酒泉的黨河，還有可能是新疆的喀喇烏蘇河?！拔骱印庇锌赡苁顷儠x二省分界的那段黃河、或天水的藉河。所以，古雍州的邊界成了未解之謎，可能大致包括整個陜西、甘肅、寧夏，甚至青海、新疆、內蒙的一部分。（這個說法其實不嚴謹，有待考證）  秦朝的西部邊界到甘肅蘭州、靖遠，寧夏賀蘭山一線，在此設置了隴西郡、北地郡，主要管轄的是甘肅東部和寧夏這一片，而雍州也還是秦朝的郡之一，主要管轄范圍陜西西部一帶，和內史郡管轄的范圍有所重疊，雍州和內史郡之間的關系由于缺乏史料記載，已經很難說清楚了。  西漢時，打通了河西走廊，設置了河西四郡（敦煌、酒泉、張掖、武威），之后又增設了金城郡（蘭州）。漢朝就在此設立了涼州，具體管轄這些郡，涼州也成為了西漢的十三個行政州之一，這是“涼州”第一次出現在歷史里，取意“地處西方，常寒涼也”。 而雍州的核心區域還是在陜西中、西部一帶。  所以，總結一下，雍州的概念出現的早，其管轄范圍主要在陜西一帶。涼州出現在西漢，主要管轄甘肅一帶。所以，五胡十六國時期，在甘肅出現的政權，多以“涼”自居，以體現自己的正統性和合理性。 二、前涼到后涼的過渡下面再來說說，前涼、后涼、北涼、南涼、西涼這些政權的起承轉合。 前涼，最早出現，我在《五胡十六國——前涼》里單獨說了一下，它是西晉滅亡后，在甘肅出現的第一個割據政權，其創建人可以從張軌算起，他于301年出任西晉的護羌校尉、涼州刺史，成為西晉時涼州的一把手。  317年，西晉被匈奴人劉淵建立的前趙滅國，皇族南遷到南京建立了東晉，此時的涼州一把手已經是張軌的兒子張寔(shí)，由于東晉遠在南京，根本無力顧及涼州，所以張寔(shí)自立政權，史稱“前涼”。前涼一直很穩定，一度成為北方的漢文化中心。 376年，前涼被氐族人苻健建立的前秦消滅，前秦統一了北方，此時的前秦皇帝苻堅（苻健的侄子）遂任命他的外戚梁熙為涼州刺史，鎮守武威。  383年，前秦苻堅派大將征呂光征討西域，大軍行至吐魯番時，淝水之戰爆發，前秦戰敗，北方大亂，但呂光遠在西域，消息閉塞，還在降服西域諸國。 385年，呂光在征服西域后，引軍東歸，此時軍中多了一位高僧，那就是鳩摩羅什。 這時候，苻堅已經被叛將姚萇(cháng)（建立了后秦）殺掉了，而呂光還不得而知，涼州刺史梁熙怕呂光會趁機攻占涼州，派兵阻抗，被呂光殺掉，呂光進占武威。 386年，呂光才得知了苻堅遇害的消息，于是三軍縞(gǎo)素，為苻堅發喪，隨后割據自立。  之后，呂光平定了前涼余部和自己內部的叛亂，占據了涼州全境。幾年后，又占據了臨夏，控制了除全部西域、涼州之外，東至甘肅洮河、蘭州以西地區。 395年，降服西秦。 396年，呂光才建國號為大涼，史稱“后涼”。后涼這時達到全盛時期，統治疆域同前涼略同。  397年，西秦乞伏乾歸叛離，呂光派兒子呂纂攻打蘭州，弟弟呂延率沮(jǔ)渠羅仇、沮渠曲粥等攻打臨洮，結果，呂延兵敗被殺，大軍退回臨夏，呂光問罪，殺了沮渠羅仇和沮渠曲粥。 于是，沮渠這一支匈奴人起兵反叛，建立“北涼”政權。 與此同時，在甘肅永登、青海民和一帶發育的禿發鮮卑部落首領禿發烏孤也擺脫呂光的控制，建立“南涼”政權。 而后續“西涼”的建立與“北涼”有關，后文詳述。  后涼，就這么逐漸被肢解，諸涼的故事也就此展開。 呂光撐到399年去世了，內部皇族開始相互攻伐，加之外部后秦、南涼、北涼交相攻逼，最終于403年被迫降于后秦而滅亡。 三、諸涼登場南涼由鮮卑人禿發烏孤于397年建立，分別定都青海海東、西寧、甘肅武威，極盛時占有甘肅西部和寧夏一部。414年被西秦偷襲滅亡，立國17年。 西涼由李廣后裔李暠(hào)于400年建立，分別定都敦煌、酒泉，占有甘肅西部、內蒙古西南部及新疆部分。421年被北涼攻滅，立國21年。值得一提的是，西涼李暠(hào)被唐朝皇室尊為先祖。 北涼是諸涼中存活時間最長的，定都武威，占有甘肅西部、寧夏、新疆、青海的一部分，是涼州一帶最強大的勢力。421年消滅西涼。439年北魏拓跋燾攻占武威，北涼逃到吐魯番重新建國，460年被柔然攻滅，立國63年。  今天的故事就以北涼為主線展開，融合南涼和西涼的建立和消亡。 上文說了，呂光將沮渠羅仇和沮渠曲粥殺了，沮渠部眾當然不愿意了，于是發難。 沮渠部是盧水胡的一支，其族源復雜，既有匈奴、月氏的成分，又在演進中吸收了羯族、氐羌等部族。385年，呂光征西域班師回朝途中，沮渠羅仇歸附了后涼，被任命為西平太守（青海西寧一帶），沮渠曲粥被命為三河太守（青海黃南一帶）。 397年，沮渠羅仇被殺后，他的侄兒沮渠蒙遜，時任沮渠部落酋長，在當時后涼建康太守（酒泉）段業手下為將，在二位伯父的靈柩運回故鄉甘肅民樂安葬之日，聚眾起兵。 沮渠蒙遜的堂兄，時任后涼晉昌太守（甘肅瓜州鎖陽城）的沮渠男成也起兵響應，率部進入酒泉，勸說段業起兵。段業素與朝臣不和，怕受其害，于是同意起義。沮渠蒙遜也由民樂率部來歸，與段業，沮渠男成合兵一處。因為沮渠男成、沮渠蒙遜年紀尚輕、職爵也低，于是二人共推段業為盟主，“北涼”政權在酒泉出現了。  段業任命沮渠蒙遜為鎮西將軍、張掖太守，任沮渠男成為輔國將軍，負責軍國大事。 北涼建立后，馬上向西發展，拿下了敦煌一帶，收降了后涼的晉昌（瓜州）太守王德和敦煌太守孟敏，遂任命王德為酒泉太守、孟敏為沙州刺史（治所敦煌，轄敦煌、瓜州、吐魯番三郡和西域都護、戊己校尉、玉門大護軍三營）、李暠(hào)（記住這個人名）為效谷縣令（酒泉瓜州縣）。 同年，在甘肅永登、青海民和一帶發育的鮮卑族禿發烏孤，在民和建立了“南涼”政權。 398年，北涼一路攻占張掖、永昌，并遷都張掖；南涼則攻占了永登、西寧、樂都、貴德、化隆一帶；后涼仍據守武威一帶。同年，北涼沙州刺史孟敏死后，李暠(hào)成為敦煌太守。 399年，南涼禿發烏孤先是遷都青海樂都，后因酒醉墜馬而死，其弟禿發利鹿孤即位，又遷都青海西寧。 這個時候后涼、北涼、南涼之間的關系有點像三國的魏蜀吳，互有攻伐，互有勝負，互有得失，充滿著詭詐與背叛。北涼和南涼已經崛起，而后涼還未徹底失勢。 隴東、關中、中原、冀中大地，西秦、后秦、北魏、胡夏等政權也在進行著激烈的、你死我活的斗爭，北方大地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400年，北涼的晉昌太守唐瑤反叛北涼，推舉李暠(hào)為首領，以敦煌為都城，“西涼”政權事實上建立。 401年，沮渠蒙遜以犧牲其堂兄沮渠男成為代價，借機殺死了段業，即位北涼。 段業被殺后，河西漢人無首，李暠(hào)被段業余部擁立，與沮渠蒙遜形成對峙之勢。北涼就此分裂，西涼正式橫空出世。沮渠蒙遜的勢力范圍在武威與酒泉之間，李暠(hào)的勢力范圍在酒泉及以西地域。 此時，河西走廊從西向東形成了“西涼-北涼-后涼-南涼”的割據局面。 西涼因是漢人政權，欲向江南的東晉稱臣，奈何路途遙遠，且阻隔重重，一時只能茍且生存。 北涼因力量弱小，向后秦稱藩，又送人質到南涼，以緩和關系。 后涼則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隨時亡國。 南涼雖與北涼聯盟，實則暗自發展，充實國力。 四、特殊的401年就在河西走廊戰火四起之時，身處關中的后秦看到了機會，乘機發起了消滅后涼的行動。 后秦大軍從蘭州渡過黃河，進逼永登，而南涼守軍龜縮城內，不敢妄動，后秦大軍于是一路直抵武威，后涼兵敗投降，事實上已經亡國，其主呂隆被后秦任命其為鎮西大將軍、涼州刺史，繼續鎮守武威，與北涼、南涼繼續斗爭。 此戰的最大成果之一，就是把鳩摩羅什接到了長安，委以國師，主持譯經。之后十余年間，直到413年逝世，鳩摩羅什悉心從事譯經和說法，留下了傳世經典。 所以，401年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間，這一年間發生了許多影響歷史走向的重大事件。 五、南涼的消亡402年，南涼禿發利鹿孤卒，其弟禿發傉(nù)檀(tán)繼立，再次遷都青海樂都。 403年8月，原后涼主呂隆怕被南涼和北涼殺死，在得到后秦姚興的同意后，率百官遷往長安，被拜為散騎常侍、建康公，后涼正式滅亡。 404年，南涼也因懼怕后秦的兵威，向后秦稱臣，南涼名義上亡國。 405年，西涼遷都酒泉，并遣使奉表于東晉，未果。 406年，禿發傉(nù)檀(tán)從后秦手中得到了武威，隨后遷都至此。 407年，西涼再次使奉表于東晉，仍未果。而北涼卻成功地遣使東晉，得到了冊封，從而取得了對西涼戰爭中的政治優勢。 西涼在軍事上相較北涼顯得單弱，又無法求得東晉的錫命，面對北涼的軍事壓力，西涼采取結交南涼、對抗北涼的戰略。而南涼此時夾在北涼和后秦之間，也樂于結交西涼，以對抗北涼。 408年，禿發傉檀擊敗前來平叛的后秦軍隊，在武威復稱涼王，南涼復國。 409年，投降后秦的乞伏乾歸在甘肅靖遠，也復國了西秦，并最終消滅了南涼。 410年，北涼的沮渠蒙遜在張掖猥瑣發育了幾年后，實力漸強，于是親率大軍攻占了南涼的武威，迫使南涼從武威又遷回了青海樂都。同時，也向西涼用兵，在馬廟打敗了西涼太子李歆。 412年，北涼在一系列東突西拓之后，定都武威。而南涼不甘心，于413年再次進攻北涼，結果以失敗告終。 414年，南涼饑荒，禿發傉檀被迫率軍向西攻掠，留太子守樂都。409年復國的西秦乘機偷襲樂都，俘獲太子及百姓萬余遷于甘肅臨夏，禿發傉檀無奈投降西秦，后被毒死，南涼滅亡。 南涼滅亡后，原禿發氏族人大部分被西秦所統治，后來西秦被大夏所滅，大夏被又吐谷渾所滅，西秦領域大部分歸入吐谷渾，再后來土地又被北魏所占有。在隴西、河湟的乞伏、禿發鮮卑最終與北魏拓跋鮮卑一同被漢化，青海西寧還留存著禿發氏的后代。 禿發鮮卑的另一部分則投歸了北涼。后來北涼被北魏所亡，河西的禿發氏歸北魏統治，比如原來禿發部的源氏一族后來在北魏地位顯赫，其后裔源乾曜還曾擔任唐玄宗的宰相，已完全漢化。 六、二涼相爭接下來，河西就剩北涼和西涼繼續斗爭，最終的結果是北涼消滅了西涼，占領了整個涼州地區。 417年，西涼李暠卒，其子李歆繼位。 419年，李歆終于等來了江南東晉朝廷的正式冊封,被授為持節、都督七郡諸軍事、鎮西大將軍、護羌校尉、酒泉公。這一冊封是一個極大的鼓舞和振奮，它意味著河西漢人終被本民族正統皇朝所認可，同時，也樹起了“驅逐胡虜、恢復中原”的大旗。 420年，北涼向南攻打西秦，李歆認為時機已到，遂率軍攻打北涼的都城張掖，結果被北涼殺了一個回馬槍，李歆戰敗被殺，都城酒泉還被攻占，其弟李恂在敦煌繼位。 421年，北涼繼續圍攻敦煌，李恂戰敗自殺，西涼滅亡。其王室后裔李寶（李暠(hào)之孫）西渡流沙，占據哈密伊吾縣，建立政權，史稱“伊吾西涼”，又稱后西涼。 北涼就此占領了整個涼州地區，勢力范圍西至甘新交界，東至蘭州黃河，北至居延海，南至祁連山、西寧。北方現在還剩吐谷渾、西秦、大夏、北魏、北涼、后西涼等政權，北方的統一還要等到18年之后的北魏，這些故事我們后續再聊。 七、北涼的消亡433年4月，沮渠蒙遜卒，其子沮渠牧犍繼位，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了拓跋燾，以緩和與北魏的關系。但同時，又派人出使南京，與南朝的宋建立關系。這樣，沮渠牧犍成了南北兩朝天子同時承認的藩王。 437年，拓跋燾因看重北涼的特殊地理位置，欲進一步控制北涼，遂將妹妹武威公主嫁給了沮渠牧犍，武威公主被封為皇后，可沮渠牧犍已經有了皇后，就是西涼李暠的女兒李敬愛。 哎，真不知道這關系該怎么相處，而北涼滅亡的喪歌也就此開唱！ 武威公主剛到北涼時，沮渠牧犍還是比較敬重和體貼的，但不久，他和嫂子李氏勾搭成奸，這個李氏可不是李暠的女兒李敬愛，而是沮渠牧犍他哥哥的女人李氏。 武威公主當然不愿意了，大鬧，誰知適得其反，叔嫂兩人更加火熱，李氏還起了殺心。 439年，李氏給武威公主的飯里下毒，不知是毒藥失效，還是量不夠，總之武威公主沒有被毒死。此消息傳到北魏，拓跋燾立即派御醫趕到武威，為公主治療，同時命令沮渠牧犍立即將李氏送到山西大同。 沮渠牧犍怎么舍得，便把李氏送到酒泉藏了起來。拓跋燾忍無可忍，出兵北涼，攻破武威，沮渠牧犍投降，被送到平城扣押。 之后，拓跋燾又攻取青海樂都和甘肅酒泉，樂都太守沮渠安周（沮渠牧犍的弟弟）逃奔吐谷渾。酒泉太守沮渠無諱（沮渠牧犍的另一個弟弟）逃往吐魯番。 440年，沮渠無諱又帶兵殺了回來，攻占了酒泉，沮渠安周也返回酒泉。 這時的北魏正準備向江南用兵，無暇顧及河西地區，便把沮渠無諱封為酒泉王。但是，沮渠無諱不但不感恩，反而想收復北涼的失地，還派弟弟沮渠安周占領了鄯善，這下激怒了北魏。 441年，拓跋燾派兵攻破酒泉。沮渠無諱出逃，投奔了鄯善的沮渠安周。 442年，哥倆又攻占了吐魯番，建立了“高昌北涼”政權，延續著北涼，沮渠無諱被南朝宋封為西域戎己校尉、涼州刺史、河西王。 八、西域再搏殺在哈密伊吾縣發展的后西涼看到死對頭也跑來了，遂派兵攻打，一路攻占了吐魯番的幾個城池，另一路攻占了敦煌，后西涼李寶遣使投降北魏，被任命為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護西戎校尉府、四品以下官職允許按照北魏制度自行任命。 444年，沮渠無諱在吐魯番病死，沮渠安周繼位。同年，后西涼李寶被北魏調到山西大同任職，后西涼部眾則由唐和（李寶的舅舅）接統，北魏派兵西征，唐和率眾配合，拿下鄯善。 447年，沮渠牧犍在山西大同被迫自殺。 448年，北魏再次西征，拿下焉耆，留唐和鎮守焉耆，大軍又向西拿下龜茲。其后，北魏退軍，委任唐和留駐焉耆鎮，成為北魏駐西域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 452年，北魏又召唐和入朝任職，后西涼集團的核心人物從此調離西域，但自漢代至唐初，涼州李氏在甘新地區經過千年的經營，漸成七宗五姓之首，西涼太祖李暠被唐朝皇室李氏和詩人李白、李商隱尊為先祖。 460年，柔然人攻占了吐魯番，沮渠安周被殺，高昌北涼滅亡。柔然人任命闞伯周（吐魯番望族，漢人）為高昌王，一個新的政權“高昌國”出現了。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我們以后再說。 河西走廊一帶的前涼、后涼、北涼、南涼、西涼的故事到此就說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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