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舊時光：瓦房、油燈、紅薯香

舊時光：瓦房、油燈、紅薯香

      瓦房里的煤油燈又亮了。

      暮色四合時分，母親總會從柜子深處取出那盞玻璃罩子的煤油燈。燈身是墨綠色的，像一片深潭，燈芯浸在煤油里，安靜地等待著被點燃。火柴"嚓"的一聲，橘紅的火苗便顫巍巍地立了起來，透過玻璃罩，將暖黃的光暈灑滿整個房間。

      我常常趴在方桌上寫作業，煤油燈的光暈在紙面上跳躍，像一只溫柔的蝴蝶。母親就坐在我身邊納鞋底，針線在光影中穿梭，發出細微的"簌簌"聲。燈影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土墻上，隨著她穿針引線的動作輕輕搖晃。

      夜深了，煤油燈的光漸漸暗下來。母親會輕輕旋動燈芯調節鈕，火苗便又明亮起來。這時，我總能看到燈罩上方飄著一縷淡淡的青煙，在靜止的空氣中緩緩上升，最后消失在房梁的陰影里。煤油的味道彌漫在房間里，說不上好聞，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有時，我會盯著煤油燈發呆。玻璃罩里的火苗不停地跳動，像一顆不安分的心。燈芯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仿佛在訴說著什么。燈座上的煤油慢慢減少，宛如時間在悄悄流逝。

      下雨的夜晚，煤油燈的光顯得格外溫暖。雨點敲打著瓦片，發出清脆的聲響。水珠順著屋檐流下來，在燈光中閃爍著銀色的光芒。母親會在這個時候煮一鍋紅薯，香甜的氣息和煤油的味道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童年最難忘的記憶。

       如今，電燈早已取代了煤油燈。但每當我走進老屋，仿佛還能看到那抹溫暖的光暈，聞到那股獨特的氣味。煤油燈的光雖然微弱，卻照亮了我整個童年，在記憶深處永遠明亮。

       煤油燈下，還恍然記得雨夜里的紅薯香。

       雨點敲在瓦片上的聲音，像一串散落的珍珠，滾過屋檐，又順著瓦楞流下來。煤油燈的光暈在潮濕的空氣里暈染開來，將整個灶房籠罩在一片溫暖的昏黃中。

       母親坐在土灶前的木條凳上，用火鉗撥弄著灶膛里的柴火。火光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灶臺上，一口鐵鍋正冒著熱氣，鍋蓋邊緣不時有白霧溢出，帶著紅薯特有的甜香。我蹲在一旁，看著母親將曬干的玉米芯一根根添進灶膛，火苗立刻歡快地竄起來，發出"噼啪"的輕響。

       “再等一會兒就好了。”母親說著，用圍裙擦了擦手。煤油燈的光透過玻璃罩，在她粗糙的手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鍋里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地翻滾，蒸汽將鍋蓋頂得輕輕顫動。紅薯的香氣越來越濃，混合著柴火的煙味，在潮濕的空氣中彌漫。

       終于，母親掀開了鍋蓋。一團白霧騰空而起，在煤油燈的光暈中緩緩散開。鍋里的紅薯已經煮得軟爛，表皮裂開，露出金黃的瓤。母親用筷子輕輕一戳，紅薯便綻開了花，熱氣裹著甜香撲面而來。

      我捧著燙手的紅薯，小心翼翼地剝開皸裂的外皮。煤油燈的光映在紅薯金黃的瓤上，泛著誘人的光澤。咬一口，軟糯香甜，熱氣在口中化開，順著喉嚨一直暖到胃里。雨還在下，敲打著瓦片，奏出清脆的樂章。煤油燈的火苗輕輕搖曳，將我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隨著吃紅薯的動作微微晃動。

       灶膛里的余燼還在發著暗紅的光，偶爾迸出幾點火星。母親將最后一塊紅薯皮扔進灶膛，火苗又竄起來，映得她的笑容格外溫暖。煤油燈的光暈中，雨聲、柴火聲、吃紅薯的吞咽聲，交織成最動人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