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第一次讀余華的小說,是剛來深圳時在中心公園的長椅上讀完的。當時剛在附近的一家公司面試完,就想到公園里走走,可是公園里沒什么好看的,就拿出包里的《活著》讀起來,記得當時竟難過得想掉淚。 后來讀了《許三觀賣血記》,看他一次次卷起袖子,用滾燙的血換錢養家,既心酸又震撼。余華筆下的小人物,總能把人拽進命運的泥潭里,再拽出一絲苦中作樂的光。 前年朋友送我一本《兄弟》,厚得像磚頭。宋鋼和李光頭的故事荒誕得像一場鬧劇,可讀到宋鋼躺在鐵軌上、胸口揣著寫給李蘭的信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余華的小說有毒,越痛越想讀。直到讀了《第七天》,才發現他這次把刀子磨得更鋒利,卻蘸了更多溫情——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場人間。 這本《第七天》的開篇,讀起來就讓人脊背發涼。主人公楊飛在餐館吃面,突然被通知:「你死了。」一場離奇的火災讓他成了無名尸,殯儀館的候燒大廳里,活人世界的等級制度依舊森嚴:穿壽衣的嫌棄穿睡衣的,買墓地的看不起租骨灰盒的。 余華用七天的時間,讓楊飛游蕩在生與死的夾縫中,遇見形形色色的亡靈:為女兒偷玩具跳樓的男人、在強拆中消失的鄰居夫婦、在鼠族地下室相擁而死的戀人…… 這些亡靈沒有墓地,無法安息,最終聚集在一片名為「死無葬身之地」的荒原。這里沒有貧富差距,沒有疼痛,樹葉會像彩蝶般落在肩上,骨骼摩擦出風鈴般的聲響。 余華曾說:「《第七天》是我距離現實最近的一次。」他撕開社會的傷疤,卻又在傷口上種出一朵花。那些被現實碾碎的螻蟻,在死亡的世界里終于獲得了平等與尊嚴。 書里最戳心的一句話,是楊飛回憶愛情時說的:「我在情感上的愚鈍就像是門窗緊閉的屋子,雖然愛情的腳步在屋前走過去又走過來,我也聽到了,可是我覺得那是路過的腳步,那是走向別人的腳步。直到有一天,這個腳步停留在這里,然后門鈴響了。」 讀到這句時,我正蜷在咖啡店的角落。玻璃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忽然想起上高二那年的冬天。隔壁班有個女孩每隔兩三天就給我寫信,我總是裝作沒看見,因為當時我在暗戀班里的一個女孩。 后來畢業了,在拍畢業照的那天她紅著眼睛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特煩?」當時我搖了搖頭,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如今隔著十幾年光陰再看,才發現自己何嘗不是那扇緊閉的門——明明聽見了叩門聲,卻偏要等對方耗盡勇氣離開,才后知后覺地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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