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袁州州學記 · 李覯 162.朋黨論 · 歐陽修 163.縱囚論 · 歐陽修 164.釋秘演詩集序 · 歐陽修 卷十 165.梅圣俞詩集序 · 歐陽修 166.送楊寘序 · 歐陽修 李覯 李覯(1009—1059),字泰伯,建昌南城(今屬江西)人,屢試不第,遂以傳道授徒自任,在后世總結出的北宋儒學傳承體系中具有相當地位,世稱旴江先生,有《旴江集》傳世。李覯在學術方面貢獻突出,在文學創作上主張經世致用,其文也大多與弘揚教化,育人傳道有關。 161袁州州學記 【題解】 本文詳細記敘了袁州州學在官紳士民各方的合力協作下,最終得以建成的過程,尤其是借建成后的祭禮上李覯(ɡòu)自己的講話,表達了儒學對于維系人心,輔助政治,維護社會穩定等方面的重要功能,勉勵各位學生樹立經國濟民大志,勿貪圖眼前小利。文章結構清晰,意旨明確,此后的南宋和元代,出現了一大批類似的建立州學縣學的記文,而此文堪為代表。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殫慮,祗順德意;有假官借師,茍具文書。或連數城,亡誦弦聲。倡而不和,教尼不行。 【注釋】 (1)皇帝:指宋仁宗。這一年是慶歷五年(1045)。 (2)哲:智。 (3)祗(zhī):恭敬。 (4)假官借師:虛設教官學師。 (5)誦弦:本來指弦歌誦讀,此指讀書。 (6)尼(nì):阻止。 【譯文】 宋仁宗皇帝繼位二十三年時,頒下詔書,命令每州每縣都要設立學校。當時的州縣長官,有的賢能,有的昏昧,對于立學這件事,有人盡心竭力,恭敬地順從皇帝的旨意;有人卻徒有教官學師之名,隨便寫個奉詔文書敷衍塞責。以致有些地區一連幾座城邑,都聽不到讀書的聲音。皇帝倡導而地方官卻不應和,教化受到阻礙而不能推行。 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澤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宮闕狀,大懼人材放失,儒效闊疏,亡以稱上意旨。通判潁川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狹隘不足改為,乃營治之東。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殿堂門廡,黝堊丹漆,舉以法。故生師有舍,庖廩有次。百爾器備,并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 【注釋】 (1)范陽:縣治在今河北涿縣。祖君無澤:即祖無澤。袁州:治所在今江西宜春。 (2)亡(wú):沒有,無。 (3)通判:官名。宋代州、府置通判與知州、知府共理政事。陳君侁(shēn):即陳侁,字復之。 (4)克合:指觀點一致。 (5)治:治所,官署衙門。 (6)孔:很。 (7)黝堊(è)丹漆:漆成黑紅各種顏色。堊,白土,用來刷墻。 (8)舉以法:都按照規矩。 【譯文】 宋仁宗繼位的第三十二年,范陽人祖無澤出任袁州知州。他剛上任,就召見當地儒生,了解到州里學宮殘闕破敗的情況,非常擔心長此以往會使人才散失,儒學的功效也日漸削弱,不符合皇帝的旨意。本州通判潁川人陳侁君聽說后,很贊同祖無澤的見解,兩人討論后意見很一致。他們一起查看了舊的夫子廟,覺得那里地方狹窄,不適宜改建學宮,于是就在知府衙門的東面營造新的學宮。那里的土地干燥堅硬,地勢向陽,使用的材料也很精良。學宮的殿堂、大門、走廊,涂上黑色的粉和紅色的漆,都按照前代的法度。因為這樣,儒生和老師都有了自己的屋舍,廚房和庫房也都排列齊整。各種器具都準備齊全,大家便協力破土動工興建學宮。由于工匠技藝嫻熟,官吏督促勤快,白天黑夜不停地施工,過了一年學宮便建成了。 舍菜且有日。旴江李覯諗于眾曰:惟四代之學,考諸經可見已。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后,何耶?《詩》、《書》之道廢,人惟見利而不聞義焉耳。孝武乘豐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俗化之厚,延于靈、獻。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群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今代遭圣神,爾袁得圣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跡。天下治,則譚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尤當仗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使人有所賴,且有所法,是惟朝家教學之意。若其弄筆墨以徼利達而已,豈徒二三子之羞,抑亦為國者之憂。 【注釋】 (1)舍菜:入學之初祭祀先圣先師的一種儀式。舍,通“釋”,陳設。菜:指芹藻一類的祭祀物。 (2)旴(xū)江:又名汝水,在今江西東部。諗(shěn):規諫。 (3)山西:崤山以西。崤山在今河南洛寧西北。鏖(áo):激戰。 (4)孝武:西漢武帝。 (5)世祖:東漢光武帝。 (6)孳孳:同“孜孜”,勤勉不懈的樣子。 (7)靈、獻:東漢靈帝、獻帝。 (8)草茅:代指在野之人。危言:直言,真言。 (9)庠(xiánɡ)序:指學校。殷代稱庠,周代稱序。 (10)譚:光大。 (11)徼:謀求,要求。利達:指牟利和做官。 【譯文】 學宮開學祭祀孔子的日子已經選定,旴江人李覯勸勉大家說:虞、夏、商、周四代興建學校的事,只要考查一下經書就可以知道了。秦國憑借崤山以西的實力,與關東六國激烈戰斗,原想萬代稱帝。可是,劉邦率領軍隊振臂一呼,函谷關的關門便守不住,秦國的許多武臣勇將,都爭著獻關投降,唯恐落后,這是為什么呢?是因為秦國廢棄了《詩經》、《尚書》的道理,使得人們只貪圖私利卻不顧仁義道德。漢武帝劉徹在國富民安的時代登基,漢光武帝劉秀出身在軍隊里,他們都認真地提倡學術,不倦地推行儒道。漢朝風俗教化淳厚,一直延續到漢靈帝、漢獻帝的時代。當時,那些身處草莽而敢直言進諫的人,即使殺頭也不悔恨;那些功績顯赫、威震天下的將領,一聽到皇帝的命令就交出兵權。到了漢末群雄相爭,誰也不敢稱帝,這種政治局面尚且維持了數十年。儒家教化道德能維系人心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如今有幸遇到了圣明的皇帝,你們袁州地方又得到這樣一位賢明的長官,使你們能夠通過學校的教誨追隨古代圣賢的蹤跡。天下安定的時候,要傳授禮樂,陶冶百姓的情操;一旦遇到社會動蕩,那就更應該依靠道義節操,作為臣子,為朝廷效忠而獻身,作為兒子,為盡孝而死。要使百姓有所信奉,有所效法,這便是朝廷和家庭重視教化的根本用意。假使有人舞文弄墨只是為了謀取功名富貴,這哪里僅僅是你們的羞恥,同樣也是治理國家的人所憂慮的。 歐陽修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六一居士,吉州永豐(今屬江西)人。歐陽修四歲喪父,在母親辛苦持守下勤學成才,于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中進士,后歷任京朝外朝諸官。范仲淹等推行“慶歷新政”時,他積極支持參與,后被牽連貶官,仁宗皇祐元年(1049)回朝。此后到嘉祐年間,曾任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等職,晚年因不贊成王安石新法而引退,卒謚文忠,有《歐陽文忠公集》傳世。歐陽修是北宋第一位在詩、詞、散文各方面均有突出成就的文人,是當時公認的文壇領袖,賞識提拔了蘇軾、曾鞏等一批人才,被視為北宋詩文革新潮流的領導者和推動者。 162朋黨論 【題解】 “朋黨”在中國傳統政治中是一個常用的貶義詞,政治上對立雙方往往指斥對方引朋結黨,皇帝出于鞏固皇權和控制臣僚的目的,也常常予以打擊抑制。歐陽修做這篇文章時,正當保守派人物呂夷簡等在政治暫時失勢后大肆制造輿論攻擊“慶歷新政”,罪名之一就是引用朋黨。歐陽修在本文中開宗明義提出關鍵在于區分君子小人,君子結黨對國家有利無害,只有各懷私心的小人結黨才會蠹害國家。全文引證史實分析國家興亡與君子黨和小人黨的關系,說理充分,史論融合自然,是一篇很出色的論戰文字。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 【注釋】 (1)幸:希望。 【譯文】 臣聽說關于“朋黨”的說法,自古就有,只希望君主能辨識他們是君子還是小人就可以了。大體說來,君子與君子,以理想志趣相同結成朋黨;小人與小人,以私利一致結成朋黨。這是很自然的道理。 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祿也;所貪者,貨財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注釋】 (1)黨引:結成私黨互相勾結。 (2)賊害:二字同義,傷害,殘害。 (3)濟:救助。 【譯文】 然而臣又認為小人沒有朋黨,只有君子才有。其原因是什么呢?小人所好的是利祿,所貪的是貨財。當他們利益一致的時候,暫時互相勾結而為朋黨,這種朋黨是虛偽的。等到他們見利而爭先恐后,或者到了無利可圖而交情日益疏遠的時候,就會反過來互相殘害;即使對其兄弟親戚也不會互相保全。所以臣認為小人并無朋黨,他們暫時結為朋黨是虛偽的。君子就不是這樣。他們所依據的是道義,所履行的是忠信,所愛惜的是名譽氣節。用它們來修養品德,彼此志趣相同又能夠互相取長補短;用它們來效力國家,則能夠和衷共濟,把事辦成。自始至終一貫如此,這就是君子的朋黨。所以做君主的,只應該擯斥小人虛偽的朋黨,信任君子真正的朋黨,只有這樣天下就大治了。 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愷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兇小人之朋,而進元、愷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立于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后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黃巾賊起,漢室大亂,后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黃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 【注釋】 (1)共工、驩(huān)兜:傳說與三苗、鯀(ɡǔn)一起稱為堯時的“四兇”。《尚書·舜典》:“流共工于幽州,放[插圖]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 (2)八元:傳說上古高辛氏的八個有德才的臣子。八愷:傳說上古高陽氏的八個賢臣。 (3)皋、夔(kuí)、稷、契:傳說中舜時的賢臣。皋,即皋陶(yáo),掌管刑法;夔掌管音樂;稷,后稷,掌管農事;契掌管教育。 (4)《書》曰:引文出自《尚書·泰誓》。 (5)用:因,因此。 (6)“后漢”以下三句:指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漢獻帝,劉協,東漢最后一個皇帝。黨錮之禍是漢順、桓、靈帝時期的事,與獻帝無關。目,稱為,視同。 (7)黃巾賊起:指漢靈帝中平元年(184)張角領導的農民起義,義軍以頭纏黃巾為標志,故稱“黃巾軍”。賊,是封建統治階級對農民義軍的蔑稱。 (8)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指唐穆宗至宣宗年間以李德裕為首的李黨和以牛僧孺為首的牛黨互相傾軋的“牛李黨爭”,兩黨之爭持續了四十多年。 (9)昭宗:唐朝末年的一個皇帝。 (10)或投之黃河:唐朝末年權臣朱溫誣陷被貶宰相裴樞及其他大臣為朋黨,殺害他們的時候,他的謀士李振獻言說:“此輩自謂清流,宜投于黃河,永為濁流。”朱溫接受了他的意見。事見《舊五代史·梁書·李振傳》。 【譯文】 堯的時候,小人共工、[插圖]兜等四人結為一朋黨,君子則有八元和八愷共十六人共為一朋黨。舜輔佐堯,斥退四兇小人的朋黨,進用八元八愷君子的朋黨,唐堯的天下得以大治。等到舜自己做了天子,皋陶、夔、后稷、契等二十二人一起在朝廷做官,彼此稱贊,互相謙讓,共二十二人為一朋黨,舜都重用他們,天下也治理得非常好。《尚書》上說:“商紂王有臣億萬人,億萬人各有異心;周有臣三千人,卻合成一條心。”商紂王的時候,億萬人心各不相同,可說沒有朋黨,然而卻因此亡國。周武王的臣子三千人結成一個大朋黨,但周卻因此而興起。東漢獻帝時候,把天下所有名士禁錮起來,視為同黨之人,直到黃巾軍起義,漢室大亂,這才后悔醒悟,把黨人都免罪釋放出來,可是已經無法挽救漢朝了。唐朝晚年,又逐漸興起朋黨的說法。到唐昭宗時,朱溫把在朝名士都殺了,有的還被投到黃河里,說是“這些人自稱清流,可以投他們到濁流里去”。唐朝也隨之滅亡了。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絕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后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周武之世,舉其國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 【注釋】 (1)誚(qiào):責備。 (2)厭:滿足。 【譯文】 前代的君主中,能讓人人各懷異心不結朋黨的,莫過于商紂;能禁絕好人結為朋黨的,莫過于漢獻帝;能殘殺“清流”結成朋黨的,莫過于唐昭宗時代。然而都因此致亂而使他們亡國。而彼此稱贊、互相謙讓而不自相猜忌的,莫過于舜的二十二位臣子,舜也并不懷疑他們且都加以親用。然而后人并不譏諷舜被二十二人結成的朋黨所欺騙,反倒稱贊舜是聰明的圣人,是因為他能夠辨識君子和小人。周武王時代,他的邦國里臣子三千人全都結為一個朋黨,自古以來結為朋黨的,人數之多與規模之大都莫過于周,可是周卻因此而振興,那是賢人再多也不滿足的緣故呵。 嗟呼!治亂興亡之跡,為人君者可以鑒矣! 【譯文】 唉!歷史上治亂興亡的史跡,做君主的可以引為鑒戒啊! 163縱囚論 【題解】 “縱囚”是指唐太宗貞觀年間曾經釋放一批死囚,并與他們約定來年受刑之期,結果到期這些死囚如數返回而皆得赦免。這件事通常被人引用作為君主取信于民的歷史例證,歐陽修則在本文中從情理和史實兩個方面,指出這種記錄不足為信,即使真有也不足取法。論斷明晰而章法嚴謹,其結論和建議均令人信服。 信義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惡極,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寧以義死,不茍幸生,而視死如歸,此又君子之尤難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錄大辟囚三百余人,縱使還家,約其自歸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難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歸無后者,是君子之所難,而小人之所易也。此豈近于人情哉? 【注釋】 (1)唐太宗六年:即貞觀六年(632)。 (2)大辟(pì):死刑。 (3)縱:釋放。 【譯文】 誠信和禮義適用于君子,而刑罰誅戮則施加于小人。刑罰重到該判死刑,本來是罪大惡極,這樣的罪犯,又是小人中尤其惡劣的。寧肯為義而死,不肯茍且僥幸活著,能夠視死如歸,這又是君子也很難做到的事情。而在唐太宗即位的第六年,審查死罪囚犯三百多人,太宗都放他們回家,又約定期限,讓他們按期自動回來接受死刑。這是君子都難以做到的事,來期望小人中的惡劣分子一定能夠做到。而那些囚犯到了約定期限,最終自動回來,沒有一個超過期限的,這是君子都難以做到的,小人卻輕易做到了。這難道合乎人之常情么? 或曰:罪大惡極,誠小人矣。及施恩德以臨之,可使變而為君子。蓋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縱之去也,不意其必來以冀免,所以縱之乎?又安知夫被縱而去也,不意其自歸而必獲免,所以復來乎?夫意其必來而縱之,是上賊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復來,是下賊上之心也。吾見上下交相賊以成此名也,烏有所謂施恩德與夫知信義者哉?不然,太宗施德于天下,于茲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為極惡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視死如歸,而存信義,此又不通之論也。 【注釋】 (1)意:料到,估計。 (2)賊:盜竊。這里指窺察,窺測。 (3)烏:哪里。 【譯文】 有人說:罪大惡極的,的確是小人。但等到施加恩德到他們身上時,也可使他們變成君子。可見恩德感人之深,改變人的性情之快,竟能達到這種程度。我回應說:太宗之所以這樣做,正是為了得到恩德深入人心的好名聲。然而又怎知他放囚犯們回家,不是事先料到囚犯們一定回來以求赦免,所以才釋放他們呢?又怎知囚犯們被放回家,不是事先料到自動返回后必然被赦免,所以才如期返回的呢?料到他們必然回來才放了他們,是在上的太宗窺探到了下面囚犯們的隱情;料到自己必能免死才又返回,是囚犯們竊得了太宗的心事。我只看到他們上下相窺探而成就了各自的好名聲,哪里真有所謂的施予恩德與懂得信義的事呢?不然的話,太宗施恩德給天下人,到這時已經六年了,并不能使小人不犯極惡大罪,然而一天放歸的小恩德卻能使小人們視死如歸,還堅守信用道義,這又是說不通的道理啊。 然則何為而可?曰:縱而來歸,殺之無赦。而又縱之,而又來,則可知為恩德之致爾。然此必無之事也。若夫縱而來歸而赦之,可偶一為之爾;若屢為之,則殺人者皆不死,是可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為常者,其圣人之法乎?是以堯、舜、三王之治,必本于人情。不立異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 【注釋】 (1)致:招來。 (2)三王:指夏禹、商湯、周文王和周武王。他們都是儒家尊崇的古代有道明君。 (3)干:求取。 【譯文】 那么怎樣做才恰當呢?我認為:放了這些囚犯,等他們自動歸來時,便殺了他們,并不赦免。以后再釋放同樣的死囚,如果他們依舊能自動回來,這才可以知道他們是受恩德感化才回來的。然而這是現實中絕對不會有的事。如果放了他們,他們又自動回來,便從而赦免了他們,這只能偶爾做一次;如果屢次這樣,那么凡是殺人的就都免去死罪,這能成為天下的定法嗎?如果不能作為定法,難道還算是天子制定的法嗎?因此堯、舜、禹、湯、文、武的治世,一定是從人情出發。不以標新立異來表示高明,也不肯悖逆人情來求取名譽。 164釋祕演詩集序 【題解】 釋祕演和石曼卿都是歐陽修的知交好友,兩人均因不合于世而或困頓或退隱,歐陽修本文的重點即在于抒發這種懷才難遇的感慨。文章開頭先敘說自己結交天下賢士的愿望和行動,并通過石曼卿而談到了釋祕演的為人和行事風格,重在表現其人,對于詩歌本身僅“雅健”、“可喜”寥寥數語,卻也能讓人通過其人推想其詩,并及于一類士人的時代境遇,而不限于對一家詩作具體成就的稱贊,此是其高明處。 予少以進士游京師,因得盡交當世之賢豪。然猶以謂國家臣一四海,休兵革,養息天下以無事者四十年,而智謀雄偉非常之士,無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販,必有老死而世莫見者,欲從而求之不可得。 【注釋】 (1)京師:指北宋都城汴梁,在今河南開封。 (2)臣一:臣服統一。 【譯文】 我年輕時以進士身份游歷京城,因而能夠廣交當代的賢人豪杰。然而我還認為國家統一,不再用兵,天下休養生息而太平無事已有四十年之久,而智謀杰出、志向高遠的不尋常人物,沒有機會施展才能,往往隱居不出,山林和市井屠販里面,必定有老死都未被發現的人才,想去那里追隨尋訪他們,卻無法辦到。 其后得吾亡友石曼卿。曼卿為人,廓然有大志。時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無所放其意,則往往從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顛倒而不厭。予疑所謂伏而不見者,庶幾狎而得之,故嘗喜從曼卿游,欲因以陰求天下奇士。 【注釋】 (1)石曼卿:名延年,宋城(今河南商丘)人。詩人。 (2)廓然:廣闊的樣子。 (3)放:抒發。 (4)布衣:平民百姓。野老:鄉村老人。 (5)庶幾(jī):也許可以。狎(xiá):親近、親密。引申為無拘無束。 (6)嘗:通“常”。 (7)陰:私下,暗地里。 【譯文】 后來終于遇到現已故世的朋友石曼卿。曼卿為人,心胸開闊,志向遠大。當時的人不能重用其才能,曼卿也不愿委屈自己去迎合。他無處抒發自己的心意,就常常跟平民和野老飲酒嬉樂,盡情酣醉,直至醉倒也不厭倦。我疑心所謂隱居不讓人發現的人,也許會在接近他們時找到,所以我常常喜歡跟曼卿在一起,想通過他來暗中尋訪天下杰出的人物。 浮屠祕演者,與曼卿交最久,亦能遺外世俗,以氣節自高。二人歡然無所間。曼卿隱于酒,祕演隱于浮屠,皆奇男子也。然喜為歌詩以自娛。當其極飲大醉,歌吟笑呼,以適天下之樂,何其壯也!一時賢士,皆愿從其游,予亦時至其室。十年之間,祕演北渡河,東之濟、鄆,無所合,困而歸。曼卿已死,祕演亦老病。嗟夫!二人者,予乃見其盛衰,則予亦將老矣。 【注釋】 (1)浮屠:梵文佛陀的音譯。這里指和尚。 (2)遺:拋棄。外:遠離。 (3)間:距離,隔閡。 (4)適:達到,享受。 (5)濟:濟州。治所在鉅野,即今山東鉅野南。鄆(yùn):鄆州。治所在須昌,即今山東東平西北。 【譯文】 祕演和尚,與曼卿交往時間最久,也能超脫世俗,以講求氣節來自守清高。他倆親密無間。曼卿隱匿在酒肆中,祕演隱匿在寺廟里,他們都是有奇才特行的男子。又喜歡作詩自我消遣。當他們盡情縱飲而大醉,長歌吟嘯狂笑高呼,來求得天下最大的歡樂時,那情景是多么豪壯啊!當世賢士都愿意跟他們交游,我也常到他們的住處去。十年之間,祕演向北渡過黃河,向東到了濟州、鄆州一帶,不曾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困窮而歸。曼卿去世,祕演也年老多病。唉!這兩個人啊,我親眼看到他們由盛而衰,那么我也快衰老了。 夫曼卿詩辭清絕,尤稱祕演之作,以為雅健有詩人之意。祕演狀貌雄杰,其胸中浩然,既習于佛,無所用,獨其詩可行于世,而懶不自惜。已老,胠其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 【注釋】 (1)胠(qū):打開。橐(tuó):口袋。 【譯文】 曼卿的詩極為清新,他尤其稱許祕演的作品,認為寫得高雅雄健,饒有詩人意趣。秘演的形貌英俊挺拔,胸襟開闊廣大,做了和尚以后,再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唯獨他的詩可以流傳于世間,但他懶散不珍惜自己的作品。到了晚年,打開裝詩稿的口袋,還能找到三四百篇,都是令人喜愛的作品。 曼卿死,秘演漠然無所向。聞東南多山水,其巔崖崛峍,江濤洶涌,甚可壯也,遂欲往游焉。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于其將行,為敘其詩,因道其盛時以悲其衰。 【注釋】 (1)崛峍(jué lǜ):陡峭。 【譯文】 曼卿去世后,祕演茫茫然深感寂寞而無處可去。聽說東南地方多山水名勝,那里奇峰突兀,懸崖陡絕,江濤洶涌,氣勢極為壯觀,就想去那里游覽。足見他雖然年紀老了,志向卻依然遠大。在他將要遠行時,我給他的詩集寫了序,借此回顧一下他盛年的情景并悲嘆他的衰老。 卷十 165梅圣俞詩集序 【題解】 梅圣俞即北宋著名詩人梅堯臣,是歐陽修的知交好友。本文是歐陽修在詩人去世后為其整理詩集后所做的紀念性文章,飽含傾慕和同情。文中提出了“詩窮而后工”的著名創作觀,指出并不是詩能使人窮,而是處于窮窘蹇滯之境的詩人更能體會生活的味道,抒發沉郁的胸臆。 予聞世謂詩人少達而多窮,夫豈然哉?蓋世所傳詩者,多出于古窮人之辭也。凡士之蘊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巔水涯之外,見蟲魚草木、風云鳥獸之狀類,往往探其奇怪,內有憂思感憤之郁積,其興于怨刺,以道羈臣寡婦之所嘆,而寫人情之難言。蓋愈窮則愈工,然則非詩之能窮人,殆窮者而后工也。 【注釋】 (1)達:顯達。窮:與“達”相反,窮困不得志。 (2)蘊其所有:有才華、有抱負。蘊,蓄積。 (3)羈(jī)臣:宦游或貶謫在異鄉做官的人。 【譯文】 我聽世人說詩人很少顯達,多數窮困,難道真是這樣嗎?大概因為世上流傳的詩歌,多數出于古代困窘之士筆下的緣故罷。大凡士子們胸懷才智而又不能施展于社會的,大多樂意讓自己放浪于偏僻的山頭、水邊這種塵世之外的地方,當他們看到蟲魚草木、風云鳥獸等物類形態,往往深入觀摩探究它們的奇特奧秘,他們內心郁積著許多對社會的憂思和憤慨,很想寫詩來抒發怨恨諷刺時世,借以表達逐臣、寡婦的悲傷慨嘆,抒寫人們難以述說的情懷。大概詩人的遭遇越困窘寫出的詩才能越高妙,這樣說來,并非寫詩本身使人困窘,恐怕是處于困境,詩才會寫得好。 予友梅圣俞,少以蔭補為吏,累舉進士,輒抑于有司,困于州縣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猶從辟書,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奮見于事業。其家宛陵,幼習于詩,自為童子,出語已驚其長老。既長,學乎六經仁義之說,其為文章,簡古純粹,不求茍說于世,世之人徒知其詩而已。然時無賢愚,語詩者必求之圣俞。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樂于詩而發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詩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薦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嘗見而嘆曰:“二百年無此作矣!”雖知之深,亦不果薦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為“雅”、“頌”,以歌詠大宋之功德,薦之清廟,而追商、周、魯《頌》之作者,豈不偉歟!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為窮者之詩,乃徒發于蟲魚物類、羈愁感嘆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窮之久而將老也,可不惜哉! 【注釋】 (1)梅圣俞:梅堯臣,字圣俞,宣州宣城(今安徽宣城)人。 (2)蔭(yìn):指子孫因前輩有功,享受恩典而被賜以官爵。梅堯臣因叔父梅詢而受蔭,得任河南主簿。 (3)輒(zhé):總是。抑:壓抑,壓制。 (4)辟(bì)書:招聘文書。 (5)宛陵:今安徽宣城。 (6)說:同“悅”,高興。 (7)王文康:即王晦,謚號文康。宋仁宗時任宰相。 (8)清廟:宗廟。 【譯文】 我的朋友梅圣俞,年輕時因承受祖先恩蔭補授到一份小小的官職,雖然幾次被推薦去應考進士,總受到主考官的壓制,困頓在區區州縣之間已十多年。今年他五十歲了,還得靠別人聘用,只能給別人做做幫手,許多才智郁積在心里,無法在事業中去展現。他家鄉在宛陵,幼年就學習寫詩,孩童時寫出的詩句已使父老長輩驚異。長大后,學習了六經的仁義學說,寫成文章簡樸純正富有古風,不肯茍且迎合,取悅世人,世人不過知道他的詩罷了。但當時人不論賢愚,談論到詩歌必然會向圣俞求教。圣俞自己也總把他不得志的心情樂于用詩來抒發,所以他平生的寫作,以詩歌為多。可惜世人雖然知道他的詩名,卻沒有人向朝廷舉薦。以前王文康公見了他的詩作,這樣贊嘆過:“已經兩百年沒有這樣的好作品了!”雖然相知很深,最終也未舉薦。如果圣俞有幸得到朝廷重視,寫出如《詩經》中雅、頌那樣的大作,用來歌詠我們大宋的功德,奉獻給皇家宗廟,得以追隨商頌、周頌、魯頌的作者,豈不是很了不起嗎!為什么會使他到老還不能得志,只能寫些困窘者的詩歌,徒然描寫蟲魚之類的特態,抒發[插圖]愁感嘆的情懷?世人不過是喜愛他詩歌寫得工巧,卻不知道他已窮困很久,就快要老死了,能不叫人為之惋惜嗎? 圣俞詩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謝景初,懼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陽至于吳興以來所作,次為十卷。予嘗嗜圣俞詩,而患不能盡得之,遽喜謝氏之能類次也,輒序而藏之。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師,余既哭而銘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遺稿千余篇,并舊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為一十五卷。嗚呼!吾于圣俞詩,論之詳矣,故不復云。廬陵歐陽修序。 【注釋】 (1)吳興:今浙江湖州。梅堯臣曾先后居住于洛陽、吳興兩地。 (2)次:編。 (3)嗜(shì):喜歡,愛好。 (4)遽(jù):立刻。類:分類。 (5)銘:動詞,做墓志銘。 (6)掇(duō):拾取,摘取。尤者:特別出色的作品。 【譯文】 圣俞寫詩很多,自己卻不收集保存。他妻子的侄兒謝景初擔心圣俞的詩太多容易散失,就選取他從洛陽到吳興這段時間里所寫的作品,編為十卷。我曾非常愛讀圣俞的詩作,一直擔心不能得到他的全部作品,非常高興,謝氏能這樣分別編集他的作品,所以給他寫篇序文,并把這部書珍藏起來。從那以后,十五年又已過去,圣俞因疾病在京都去世了,我痛哭著為他寫了墓志銘以后,又向他家里求索遺文,得到遺稿一千多篇,連同過去所珍藏的,選出其中最好的六百七十七篇,重分為十五卷。唉!我對圣俞的詩作,過去已評論得很詳盡了,在這里就不再多說了。廬陵歐陽修寫了這篇序。 166送楊寘序 【題解】 傳統的贈序大都包含對人的勸勉、期望及雙方的交情等內容,這篇贈序卻把較大篇幅放在談自己學琴及對琴理的體會上,并談到琴聲陶冶性情的功能,最后才提到了送行的事。實際上作者寫琴,正是勸友人以琴自隨,彈琴自娛,進而能“平其心以養其疾”,來應對仕途屢不得志又將處偏遠之地的人生逆境。 予嘗有幽憂之疾,退而閑居,不能治也。既而學琴于友人孫道滋,受宮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其疾之在體也。 【注釋】 (1)幽憂:過度憂傷。 (2)宮聲:指宮調式。古代以五聲(宮、商、角、徵、羽)中的宮聲為主的調式。引:琴曲的數量單位。 【譯文】 我曾經患過內心過度憂傷的疾病,退職閑居靜養,也沒能治好。后來跟著友人孫道滋學琴,學會了幾支曲子,久而久之便愛上了它,也就不覺得自己疾病在身了。 夫琴之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為宮,細者為羽,操弦驟作,忽然變之,急者凄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嘆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遠,則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也;悲愁感憤,則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嘆也。喜怒哀樂,動人必深,而純古淡泊,與夫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其能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郁,寫其幽思,則感人之際,亦有至者焉。 【注釋】 (1)宮:為最低音。下文“羽”是最高音。 (2)怨夫:成年無妻的男子。 (3)雍雍:鳥和鳴聲。 (4)伯奇:周宣王大臣尹吉甫的兒子,為父親所猜忌,投河自盡。屈原:戰國時楚國人。受陷害而被長期放逐,投汨(mì)羅江而死。 (5)道(dǎo):疏導。湮郁:阻塞。 (6)寫:同“瀉”,傾吐,宣泄。 【譯文】 彈琴不過是小技藝,如果造詣達到很高水平,從聲音洪亮的宮聲,到聲音尖細的羽聲,驟然彈撥琴弦,聲音變化急切,節拍急切的凄清而急促,節拍緩慢的悠緩而平和,有的就像山崩石裂,高山上噴瀉出泉水,深夜里風雨突臨,又有的像鰥男寡女的哀怨嘆息,雌雄鳥兒的相和啼鳴。那份深沉的憂思,簡直就是大舜、周文王、孔子留下的聲音;那份悲愁感憤,簡直就是孤兒伯奇、忠臣屈原的哀嘆。那喜怒哀樂之情,感人至深,那古樸淡泊之意,與堯、舜、三代的言語、孔子的文章、《周易》里的憂患、《詩經》里的怨刺沒什么兩樣。如果能用耳朵聽出來,用手彈出來,選取與自己心境相協調的以排解憂郁,宣泄幽思,那么它感動人的時候,也能使人悟得人生的真諦。 予友楊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志。及從蔭調,為尉于劍浦,區區在東南數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醫藥,風俗飲食異宜。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居異宜之俗,其能郁郁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于琴亦將有得焉。故予作琴說以贈其行。且邀道滋酌酒,進琴以為別。 【注釋】 (1)楊君:即楊寘(zhì),字審賢。 (2)蔭(yìn):子孫因先輩有功,享受恩典而被授以官爵。 (3)劍浦:在今福建南平。 (4)異宜:不適宜。 (5)進琴:奉獻琴曲。 【譯文】 我的朋友楊君,愛好學習又有文才,多次去應考進士,都未能如愿考中。等到仰仗祖輩恩蔭補缺,才當上劍浦縣的縣尉,劍浦只是東南數千里外的一個小小的地方,他的心境自然憤憤不平。何況他自幼多病,南方又缺醫少藥,風俗與飲食也不適合他。這樣以他多病的身體,懷著憤憤不平的心情,居住在風俗習慣不相適宜的地方,能憂郁地長久支持下去嗎?然而,要想撫平他的心來養好他的病,從彈琴中也許可以得到益處。因此,我寫了這篇談論琴的文章送他遠行。還邀請道滋一同飲酒,彈琴為他送別。 歡迎關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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