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玄天一片云：五涼始末（42）拼爹的路上，運氣是最大的變量

陸一2 2025-05-10 發布于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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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元年（423年）十一月，北魏和劉宋在許昌罷戰言和，勘定新界后雙方撤軍。之所以不打了，我們前面說過，因為拓跋嗣死了。

五世紀的前半場，這一南一北的兩位戰力天花板宿命般的相繼被老天爺召回了。不同的是北魏連著開出了第三張王炸，年僅十六歲的一代雄主太武帝拓跋燾上線了。

而南邊的劉宋卻因為一場超級政治風波，差點讓劉裕淪為千古笑柄。

所謂外戰外行，內戰內行，別看一年時間就丟光了劉裕打了半輩子的河南山東，劉裕留下的輔政班子：司空徐羨之、尚書令傅亮和領軍將軍謝晦，這三個老家伙在內斗上可是一刻沒閑著。

與北魏停戰后第二個月，就將劉裕的二兒子廬陵王劉義真廢而殺之，隨后廢黜了少帝劉義符。

之所以殺劉義真，是因為廢了劉義符后，劉義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而他跟徐謝等人很不對付，所以在廢帝之前，就被優先處理了。【羨之等密謀廢立，則次第應在義真，以義真輕吵，不任主社稷，因其與少帝不協，乃奏廢之】

當初劉裕臨死前托孤時，可是拍了胸脯給劉義符保證的，徐羨之和傅亮沒問題，只要提防謝晦就行，怎么老劉才死一年多，就到了要廢帝的地步呢？【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

我們來簡單看一下這三人的背景：

徐羨之是劉裕的“蕭何+荀彧”劉穆之的接班人，劉裕死后徐羨之就成了最早跟著劉裕鬧革命的元老派核心人物，控制著劉宋最主要的權力網絡。

傅亮出身北地郡，是西北人，原本跟著桓家人干，劉裕收復建康后，這才半路跟了老劉，一直在中書省掌管詔命和機要，屬于非常關鍵但沒什么勢力的角色。

謝晦就不用多說了，謝家在東晉一朝可不要太顯貴，但謝晦沒趕上好時候，劉裕作為寒門出身的代表，對世家門閥來了一波清盤，門閥勢力早已不復從前。所以謝晦的目標一直都很清晰，希望能重回門閥時代，不過徐傅二人及元老派絕不會答應。

所以這三個人是彼此拉扯，互不信任，每個人都會擔心，其中的一兩個配合皇帝干掉了另外一兩個。

你不得不服，劉裕的權力游戲玩的是真可以。

但老劉還是漏了一點，他這個兒子是有點兒心眼，但不多。

關于劉義符繼位后的具體表現，史書中幾乎沒有什么記載，只有在宣布廢他的時候，公布了劉義符居喪無禮、寵溺近臣、不惜民力、刑罰苛責等等一大堆罪狀。

但我們都知道這些罪名你聽聽就行，所有被廢的皇帝都是這些理由，這是電視上能播的。

被網友戲稱為“劉沫沫”的海昏侯劉賀當年被霍光廢黜的時候，也是被列了“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等一大堆罪名。

一共就干了二十七天的皇帝，把人認全就不錯了，能混蛋到哪里去呢。今天從南昌海昏侯墓的考古記錄看，也側面印證了人家劉沫沫并不是什么荒淫昏聵的主兒。

那電視上不讓播的是啥呢？

劉賀這位小年輕不會來事兒，一上來就要搞自己的班子，絲毫不顧及以霍光為代表的勛舊階層。【昌邑官屬皆征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

太仆丞張敞曾明確提醒過他，你剛剛繼承大位，天下人可都拭目以待看你表現呢，結果擁立有功的輔國重臣你不封賞，反倒把你們昌邑那幫雞零狗剩們給加官進爵了，您這是廁所里跳高，過分了！【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輦先遷，此過之大者也】

所以皇帝被廢往往都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掌權派的權力蛋糕受到了巨大威脅，必須要換一個廚子了。

劉義符的記錄雖然少，但仍然能從里面找出來一些線索，比如已經光榮退休的國子祭酒范泰曾經給劉義符上書勸諫，里面有句話相當有價值。

范泰說，我聽說陛下經常在后宮搞軍事演習，戰鼓的聲音在宮外都能聽見，您這樣很容易讓遠近之人產生其它的聯想。【伏聞陛下時在后園頗習武備，鼓鞞在宮，聲聞于外，黷武掖庭之內，喧嘩省闥之間……祗生遠近之怪】

劉裕去世時，劉義符年僅十六歲，朝政理所當然的被輔政三人組分別把持。

但隨著他年紀稍長，加上這老三位一年時間就丟光了河南山東大片領土，明顯能看出來小皇帝是非常不滿的，畢竟多多少少還是遺傳了點兒劉裕的基因的。

范泰勸他別動不動就在宮里搞演習，容易讓其他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啥意思呢？

人家常委班子本來是相互提防的，你這樣就很容易讓人家認為你是打算把他們一鍋端了，要收回政權自己干。

但你一個退休老大爺都看出來了，人家天天待在中央的常委們能沒有意識到嗎？

人家殺心已起，已經晚了。

本來還互相不信任的徐傅謝三人被劉義符這一刺激，果斷臨時站到了一起。

老劉煞費苦心培養的三只看門老狗，在他剛埋進土里后，不但看丟了大門，還轉頭將獠牙呲向了他的兒子。

就是霍光看了都得直呼一聲老六！

景平二年（424年）五月二十五日凌晨，徐羨之、謝晦等人聯同鎮北將軍檀道濟和衛將軍王弘，發動政變，將睡夢中的劉義符逮捕，隨即遷往吳郡（江蘇蘇州）。

政變后，徐謝等人商量了一通，最后選擇了擁立皇三子，鎮守荊州的宜都王劉義隆。

為什么選擇劉義隆呢？

劉義隆之所以能獲得參與政變的各方勢力認可，最主要的因素是劉義隆的岳父袁諶。

袁湛和徐羨之、檀道濟一樣，都是最早從京口就跟劉裕鬧革命的元老級人物，當過劉裕的長史，和徐檀等人關系密切。

劉裕建宋后，袁湛擔任中書令，是傅亮的老領導。

而他和謝家更是深度綁定，袁湛的母親是謝安的侄女，夫人是謝玄的女兒，因此跟謝晦的關系非同一般。

王弘以及他背后的王家雖然和袁諶沒啥直接關系，但王弘有個兄弟王曇首此時正是劉義隆的首席參謀長，他的堂弟王華是劉義隆的咨議參軍。

基于以上種種關系，劉義隆就成了政變各方利益的最佳代言人，誰都說不出去什么。

六月，徐羨之等人殺了廢帝劉義符后，派傅亮為代表前去荊州迎接劉義隆。

八月，劉義隆抵達建康繼位，改元元嘉，是為宋文帝。

直到劉義隆到了建康后，徐羨之等人頓時發覺事情并不是他們想象的那個樣子，劉義隆不光自己來了，還帶來了整個荊州軍。

此時的劉義隆雖然才十七歲，但他坐鎮荊州已經六年了，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小寶寶了。

相反，劉義隆對徐傅謝三人的拿捏倒是非常準確，他上位后的第一個人事變動，就是下詔外調謝晦任荊州刺史。

徐羨之等人之所以能政變成功，最關鍵的因素就是謝晦，他是領軍將軍，執掌禁軍。現在謝晦被調走了，徐傅二人頓時成了光桿司令。

你是宰輔又如何？你還指望能指揮劉義隆手里的荊州兵不成？

隨后，劉義隆雖然依舊將朝政委于徐傅二人，但這倆貨多少也覺出些門道了，便上表劉義隆請求歸政，裝樣子拉扯了三次后，劉義隆批準。【徐羨之、傅亮上表歸政，表三上，帝乃許之】

元嘉二年（425年）正月，劉義隆正式親政。

一年后，已經徹底掌控朝局的劉義隆終于撕破臉，開始對徐傅謝三人進行反倒清算。

劉義隆先是聲稱討伐北魏，又說要去祭拜祖陵，以此為由調動水軍。【帝欲誅羨之、亮，并發兵討晦，聲言當伐魏，又言拜京陵，治行裝艦】

元嘉三年（426年）正月，部署到位后，劉義隆公布了徐傅謝等人密謀殺害廬陵王劉義真和先帝劉義符的罪狀，命相關部門將其逮捕誅殺。【下詔暴羨之、亮、晦殺營陽、廬陵王之罪，命有司誅之】

徐羨之得到消息后本來想著逃跑，但發現已無路可逃后，在一個磚窯里自縊身亡。傅亮本來都已經跑了，結果因為半道去兄長傅迪的墳墓辭別時被追兵逮捕。

隨后，傅亮被殺，全家流放，徐羨之兩子及謝晦的兒子謝世休一同被殺。

收拾完京城后，劉義隆御駕親征荊州，以檀道濟為先鋒，討伐謝晦。

二月，檀道濟抵達彭城洲（湖南岳陽）。

檀道濟率領的先鋒軍并不多，謝晦看其規模不大，就沒把老檀當回事。【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即出戰】

結果等人家大軍到齊后，謝晦這才發現朝廷艦隊已經前后相連，塞滿了江面，荊州軍心開始崩潰。【因風帆上，前后連咽，西人離沮，無復斗心】

果不其然，開戰后謝晦軍一觸即潰，大勢已去的謝晦坐小船連夜逃回江陵，攜其弟謝遯(dùn)等七人北逃。

結果他這個弟弟謝遯因為太胖了，騎不了馬，嚴重影響了謝晦的逃跑速度，最后在安陸延頭（湖北大悟）被追兵抓獲，押送到建康后全部斬首。

至此，繼位快兩年的劉義隆才徹底將劉宋這座大廈穩穩托住，順便也保住了他爹的千古顏面。

而與劉義隆幾乎同歲又幾乎同時繼位的拓跋燾，也幾乎與此同時，開始了他一統北境的征程。

早已數不清被禍禍了多少茬的北方大地，終于等來了縫合她的真命天子。

拓跋燾第一個盯上的是西邊的胡夏。

因為元嘉二年（425年）八月，赫連勃勃死了。

臨死前的赫連勃勃已經徹底成了神經病，經常弓劍不離身，看不順眼的人就立馬親手射殺，大臣們有敢瞅他的就戳瞎眼睛，敢笑的就割掉嘴唇，敢進諫的就割了舌頭再殺掉。【置弓劍于側，有所嫌忿，便手自殺之，群臣忤視者毀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后斬之】

在他死的前半年，不知道抽啥風要廢了太子赫連璝，改立老四赫連倫，結果赫連璝聽到風聲后，發兵七萬討伐赫連倫，赫連倫戰敗后被殺。

但沒想到老三赫連昌玩了一把黃雀在后，突然捅了他哥的腚眼，率一萬騎兵偷襲，殺了赫連璝，然后收其部眾，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統萬城。

赫連勃勃看到這個老三頗有自己當年的德行，很高興的表示這才是爹的好大兒啊，隨即立赫連昌為太子。

并且將統萬城的城門都改了名，東門名為“招魏”，南門名為“朝宋”，西門名為“服涼”，北門名為“平朔”。

你就說狂不狂吧，不過老天爺倒是遂了他的愿，真的從東邊給他招來了魏。

本來赫連父子這一通操作下來，拓跋燾就已經磨刀霍霍了，現在赫連勃勃又死了，拓跋燾便召集群臣商議，看到底是先打胡夏，還是先打蠕蠕。

蠕蠕是北魏對柔然的蔑稱，拓跋燾覺得柔然人就像草原上蠕動的蟲子一樣沒有進化好，所以稱其為蠕蠕。【世祖以其無知，狀類于蟲，故改其號為蠕蠕】

長孫嵩、長孫翰、奚斤等軍功派說：赫連家在當地土生土長，跑得了和尚他跑不了廟，況且暫時還不足為患，不如先打柔然，只要逮住了就狠狠剝他一層皮，要是沒逮到，也能在陰山打一波野物，取獸角毛皮以充軍需。【赫連土著，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獲，不及則獵于陰山，取其禽獸皮角以充軍實】

而以崔浩為代表的漢人集團則建議說：柔然集散如鳥獸，蹤跡飄忽不定，人多去了追不上，人少去了又打不過，而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共棄，還是先打西邊吧。【蠕蠕鳥集獸逃，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

此外，還有一些人建議先打東北的北燕，一時七嘴八舌，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拓跋燾雖然年紀小，但不是那種六神無主能被輕易左右的人，與其聽這些人在辦公室打嘴炮，倒不如讓事實說話。隨即以巡獵為名，親自去北境的陰山一線實地探查了兩個多月。

八月，拿到調查報告的拓跋燾最終拍板，先西征去打胡夏。

但長孫嵩代表軍功派依然強烈反對西征，拓跋燾大怒之下斥責長孫嵩貪贓枉法，命武士將他的頭摁在地上一頓侮辱。【嵩固爭之，帝大怒，責嵩在官貪污，命武士頓辱之】

長孫嵩被殺雞儆猴之后，朝堂再無反對聲音。

十月，拓跋燾派司空奚斤率四萬五千人襲蒲阪（山西永濟），派宋兵將軍周幾率一萬人襲陜城（河南三門峽），自己則親率主力從平城出發，攻打統萬城。

北魏大軍壓境，胡夏卻還忙著在西秦打秋風。

兩個月前，西秦又雙叒去攻打北涼了，西秦太子乞伏暮末率步騎三萬人進攻西安郡（甘肅張掖東），發現打不動后，又轉攻番禾（甘肅永昌）。

沮渠蒙遜出于一貫的慫，一邊堅城固守，一邊派使臣出使胡夏，游說赫連昌趁西秦來攻北涼，兵力空虛，抓緊去襲擊枹罕。

赫連昌欣然應允，兵分兩路，派征南大將軍呼盧古率領騎兵兩萬進攻苑川（甘肅榆中），派車騎大將軍韋伐率領騎兵三萬進攻南安（甘肅隴西）。

西秦國主乞伏熾磬聞訊，立即下令從北涼撤軍回援。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西秦能在隴西橫著走，在胡夏面前一樣是不夠看的。

呼盧古率軍一度攻破了枹罕（甘肅臨夏）南城，嚇得乞伏熾磬逃到了定連（甘肅臨夏東）。西秦鎮京將軍趙壽生率三百人的敢死隊拼死抵抗，這才將呼盧古勉強擊退。

隨后呼盧古與韋伐又轉攻西平，俘獲西秦安西將軍庫洛干，坑殺士兵五千余人，劫掠百姓兩萬余戶，然后迅速撤軍回國了。

為啥跑這么快呢？因為他們招的魏來了。

十一月，冬至這天，赫連昌正和群臣們熱鬧包餃子的時候，突然得到消息，拓跋燾已經率輕騎兩萬渡過了黃河，一時朝堂上下恐慌不已。【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師奄至，上下驚擾】

很快，拓跋燾軍抵離統萬城三十里的黑水城（內蒙古額濟納旗），赫連昌倉促出戰后大敗而回，結果跑的太慢，還沒來得及關上城門，魏軍就沖進了統萬城西宮，還燒了西宮門。

隨后魏軍又跑到城北大肆劫掠，殺獲數萬，得牛馬十余萬匹。

因為是輕騎突入，沒有輜重和攻城器械，而且再不撤就被胡夏正在趕來的各地援軍包了餃子。拓跋燾便下令撤軍：統萬城一時半會兒還打不下來，咱們先回去，日后再來。

雖然在統萬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但在關中卻得到了意外的驚喜。

本來拓跋燾讓奚斤和周幾去打河東，就是想搞個牽制，所以也沒給多少人。但胡夏的弘農太守曹達是個慫包，一聽魏軍來了，不戰而逃，導致魏軍長驅直入，直接沖到了馮翊（陜西渭南）。

鎮守蒲阪（山西永濟）的赫連乙斗也看北魏大軍來攻，趕緊派人去統萬城告急。結果使者到統萬城后正好碰上拓跋燾攻入西城，便跑回去跟赫連乙斗說：統萬城已經失陷了！

赫連乙斗嚇得馬上棄守蒲阪，逃往長安，然后和鎮守長安的赫連助興一起向西逃到了安定（甘肅平涼）。

瞧這名字，多喜慶，在赫連助興的助興下，十二月，北魏大軍是一仗沒打，就這么一路摸魚摸進了長安，關中地區的少數民族部落全部望風歸降，北涼的沮渠蒙遜和和仇池的氐王楊玄也分別遣使北魏，稱臣附藩。

關中大地就此非常戲劇性的換了門庭。

元嘉四年（427年）正月，拓跋燾回到平城后下令伐木于陰山，開始大張旗鼓的制造攻城器械，準備再伐胡夏。

四月，趁著奚斤和赫連定在長安對峙時，統萬空虛，拓跋燾命司徒長孫翰率三萬騎兵為前鋒，常山王拓跋素率步兵三萬人為后繼，南陽王伏真率步兵三萬送攻城器械，將軍賀多羅率精騎三千為哨探，再次西征胡夏。

同時，命龍驤將軍陸俟鎮守大磧（即蒙古大沙漠），以防備柔然背后偷襲。

五月，拓跋燾率軍渡過黃河，抵達拔鄰山（內蒙古鄂爾多斯）后，留下輜重器具，率輕騎三萬準備奇襲統萬城。

部下都勸他：統萬城堅固無比，一兩天可打不下來，您就這么去，恐怕到時吃飯都成問題，還是帶輜重和攻城器械一塊去比較好。

但拓跋燾壓根就沒想攻城，統萬城質量之高堪稱當時北方第一，但周邊沒有像樣的城池可以依托，不能就地取糧，根本支撐不了長久的圍城攻堅。【若攻不時拔，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進退無地】

他解釋道：用兵之術，攻城最下，迫不得已時才會用。我現在率輕騎直抵城下，示弱引他出城，只要他一出來，我肯定讓他回不去。【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不如以輕騎直抵其城，吾羸形以誘之，彼或出戰，則成擒矣】

六月，拓跋燾抵達統萬城，將主力埋伏于深谷之中，只派少數部隊來到城下叫戰。

赫連昌果然沒有抵住誘惑，親率步騎三萬出戰，拓跋燾隨機命全軍出戰，然后佯裝敗退，引赫連昌追擊。

結果赫連昌剛追了五六里路，突然刮起了東南風，揚起的沙塵遮天蔽日。【行五六里，會有風從東南來，揚沙晦冥】

隨行的宦官勸拓跋燾：領導，風是從對方那兒刮來的，這是天不助咱啊，要不咱改日再戰吧。

旁邊的崔浩一聽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我們定好的戰略千里迢迢而來，僅僅一天，豈能說變就變！風向利弊也看人怎么想呢，咋能按常理來！【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風道在人，豈有常也！】

拓跋燾隨即整軍與夏軍決戰，兵分左右兩隊夾擊夏軍。

戰況混亂慘烈到什么程度呢，拓跋燾因為馬被絆倒掉了下來，眼看著就要被夏軍俘虜，幸虧堂兄拓跋齊擋在身前拼死力戰，才擊退夏兵，把他重新扶上馬。【魏主馬蹶而墜，幾為夏兵所獲，拓跋齊以身捍蔽，決死力戰，夏兵乃退】

拓跋燾重新上馬后，繼續率軍沖鋒，刺死胡夏尚書斛黎文后，又砍殺騎兵十余人。甚至被流箭射中，也顧不上治傷，依舊奮力沖殺。

最終在拓跋燾不要命式的帶頭沖擊下，夏軍徹底崩潰。【魏主騰馬得上，刺夏尚書斛黎文，殺之，又殺騎兵十馀人，身中流矢，奮擊不輟，夏眾大潰】

拓跋燾隨即乘勝追擊，一直追到統萬城北，連殺赫連昌的弟弟赫連滿及侄子赫連蒙遜（同名不同姓，不是北涼的沮渠蒙遜啊……），斬首一萬余人。

在拓跋燾的貼身追擊下，赫連昌甚至來不及入城，逃奔了上邽（甘肅天水）。

因為追的太猛，拓跋燾沒剎住閘，一下子沖進了統萬城，結果被守軍關門堵在了里面。他的堂兄拓跋齊再次臨危救難，搶了幾個婦人的裙子，綁在鐵槊上，將拓跋燾拉上城墻，得以成功逃出，再次幸免于難。【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夏人覺之，諸門悉閉；得婦人裙，系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僅乃得免】

六月初三，在內外夾擊下，魏軍攻破了統萬城，俘胡夏王公貴卿及宗室后宮數萬人，獲馬三十余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珍寶器物不可勝計，拓跋燾均按等級賞賜給了出征將士。

雖然有驚無險的拿下了統萬城，拓跋燾的戰略戰術也得到了完美呈現，但事實證明，這個過程里仍然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以及巨大的風險。

作為最高領導親自帶頭沖鋒，遇上沙塵暴摔下馬差一點兒被俘，還被亂箭射中，被困城內后又靠婦人衣裙才得以驚險逃脫，這要換了別人，一天之內恐怕都死好幾次了。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我其實不想一直強調拓跋燾命好，但你又不得不說，這他娘的不是命好是啥？

這要不是史書記載，你說他沒開掛，我是不信的！

時來天地皆同力，時運到了，豬都能飛起來，從白山黑水里走出的拓跋氏，終于迎來了自己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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