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坦桑尼亞的重點行程,是登頂乞力馬扎羅,一座號稱“有腿就能爬”的雪山,峰頂5800多米。 當(dāng)?shù)氐囊?guī)定是不允許私人爬山,必須由當(dāng)?shù)叵驅(qū)阃模皇前踩彩莿?chuàng)收。計劃性強的J人旅行者會在網(wǎng)上提前做好功課,發(fā)郵件給不同的旅行社詢價、確認行程、選擇向?qū)В@樣到了當(dāng)?shù)睾芏喽紩ǖ亟樱挥貌傩模喟胱【涂梢浴?/span> 像我們這樣的懶散P人則是摸著石頭過河,先是體驗10小時+的大巴(聽了一路的非洲音樂,要不就是教堂圣歌,要不就是rap標配油男美女大金鏈子),再是體驗tuk-tuk,突突車司機愣是把小三輪開出了F1賽車的氣勢,一到紅燈快轉(zhuǎn)綠的時候,只聽見一排排蓄勢待發(fā)的馬達聲響,“突嚕--突嚕!”,槍聲一響就要沖出起點線。 再就是烈日下暴走。根據(jù)房東Mama Alice的推薦,我們?nèi)フ規(guī)准耶?dāng)?shù)氐穆眯猩缌私馇闆r,地圖在Moshi這樣的小城市永遠是僅供參考,導(dǎo)過斷頭路不說,還導(dǎo)過“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路線:只要你敢于縱身一躍跳下3米多高的“小山坡”,3分鐘就能到。 ![]() 所以暴走成了必備行程,有時來來回回在同一個廣場兜了好幾個圈子才能到達目的地。更糟糕的是,當(dāng)?shù)厝嗣竦挠焉普婕匐y辨且?guī)椭圆淮螅覀冊诼飞喜⒉桓叶嘧鐾A簦砸宦冻鲞t疑的表情,就會有人上前搭話+強行陪同,往往下一步就是試圖賣給我們一點什么。 終于抵達旅行社的時候,環(huán)境優(yōu)雅得讓人不敢相信,他們的辦公室在一座醫(yī)療中心的大樓里,還有盆景、小花園做裝飾。下午1點半,做生意的好時候,顯然是不開門的,我們打電話過去,對方慢條斯理地說:“啊好的好的,我大概15分鐘到。” 我們在蔭涼處休息等了一會,有個長得圓頭圓腦、圓眼睛圓鼻子、圓滾滾肚子的男人友好而謹慎地來搭訕,“你們需要幫助嗎?” “友好”是一個在非洲很容易被誤用的詞。“友好而謹慎”就安全得多:對方防著我是壞人,大概率對方不是壞人? 我們聊了一會兒天,他的英文很不錯,而且人非常風(fēng)趣,聽到我們說“旅行社的人說15分鐘后到”的時候,他哈哈大笑“這話是不是已經(jīng)是半小時前講的了?” 聊到我們在當(dāng)?shù)厥袌鲑I水果的經(jīng)歷,他不吝稱贊:“你們找到了買水果的好地方!千萬別去那些富人超市,又貴又難吃。” 旅行社的管理人姍姍來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查了一下可以拼團的日期,管理人說,“啊,如果你們選擇下一次威士忌路線,7天6夜,那向?qū)Ь褪撬耍惺裁搓P(guān)于登山的技術(shù)問題你們可以直接問。” ![]() 圓圓的男人沖我們咧開一個圓圓的笑容。“這么巧,那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Gladstone.” 如果我只可以給試圖登頂?shù)呐笥褌円粋€建議,那么,好好挑選你可以信任的向?qū)В?/span> 在我累到雙腿失去知覺、甚至無法從椅子挪動到帳篷躺下休息的時候,在每一天喝著熱湯靜靜聆聽明天的主要行程和注意點的時候,在登頂日一片黑暗中眼淚汪汪的時候,在高反上頭、急速下撤時幾乎全身倚靠向?qū)О霐v半扛著下山的時候…… Gladstone鎮(zhèn)定的腳步,篤定的聲音,圓圓臉上掛著的豆大汗珠,渾不在意地咧開笑容,“相信我,朋友們,我們會一起登上頂峰,我看到你們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信任是機緣巧合的事情,時間倒回到我們初見的那一刻,價格或許每個旅行社有細微的差別,路線已經(jīng)非常成熟、營地也是,我們并算不上是什么露營、徒步的專家,但好像就是那么聊了一會兒天的功夫,我相信Gladstone,我相信他是可以帶我們登上頂峰的人。 沒有什么提前訓(xùn)練準備,也沒怎么認真研究,我們就這樣帶著(盲目的)信任,踏上了全程62公里、從1800米爬升到5895米再下撤的旅程。 無他,走。 第一天:11公里,1800米 --- 2835米,熱帶雨林。 雖然海拔上升得多,但不快,而且熱帶雨林中也氧氣充足。 ![]() 我們2人團配了9個助手的豪華配置,包括一人一個向?qū)Вㄒ苑纼蓚€人的步速不一致),其他每個人都是大包小包(據(jù)Gladstone說,現(xiàn)在規(guī)定是人均20公斤的負重上限)。 向?qū)τ谖覀兊亩煮鹧允牵癙ole Pole (慢點,慢點)”,給身體充足的時間適應(yīng)海拔上升。但我們還沒來得及認識其他人,他們就都嗖嗖嗖地出發(fā)了,“等我們到了營地再介紹大家認識吧!” 第一天的行程并沒有難度。 左腳,右腳,左腳,右腳。 身體越來越累,大腦越來越閑,腦子里的聲音變得很熱鬧,我一度開始組織腦內(nèi)的模擬辯論,“肩膀和大腿到底誰更累?” 肩膀:“我要扛著這個塞滿了想法的沉重腦袋!” 大腿:“但我要扛著你們?nèi)浚 ?/span> K.O. 左腳,右腳,左腳,右腳。 頭頂著龐大包裹的當(dāng)?shù)厝藗冮g歇地從我們身邊穿過,Gladstone斷斷續(xù)續(xù)地給我們普及一些信息,“我們的團隊里2個向?qū)В?名廚師,1個英文流利的小管家,和其他各司其職的搬運工們,有的人負責(zé)搭帳篷,有的人負責(zé)挑水燒水……但大家都要背東西,我們這一群人的衣食住行,都是這樣生生地背到山頂上來。” “搬運工們并不喜歡被稱為搬運工,而是喜歡被叫做強壯的人們。” “或者,我總是叫他們,Our Crew,每個人都是團隊的一員。” “如果你想做領(lǐng)隊,都要從搬運工做起。以前哪有重量的限制,怎么蠻怎么來,我那時還年輕呵,背上一個大包,左右手拎小的……” ![]() 左腳,右腳,左腳,右腳。 “生存”二字在非洲,變得非常有畫面感。 看不到頂?shù)钠蛄︸R扎羅雪山上,被圓圓的大包裹們團團圍住、壓彎了背脊,圓圓的Gladstone,臉上掛著圓圓的汗珠。 茫茫無邊的草原上,一身紅衣、肩挑竹竿的馬賽人,像大話西游里的孫悟空,拉長了的孤獨身影,和兀自熱鬧著的羊群們。 萬里無人的公里邊,一個穿的極為多彩的女人,頭上頂著一袋大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是軟趴趴的麻袋)在大太陽下慢條斯理地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不知道她從哪里走來,又要走到哪里去。 和我認識的世界是完全脫節(jié)的,無數(shù)詭異的場景,在當(dāng)?shù)赜址浅:侠怼?/span> “生活把我們帶到Kili (當(dāng)?shù)厝丝偸前哑蛄︸R扎羅山簡稱為Kili) 。” Gladstone說起的語氣并不沉重,“因為我只有我的一身力氣。但凡生活給我們其他的選項,我們或許也不會來到這里。” 吃穿不愁、衛(wèi)生無憂的現(xiàn)代社會里,生活給我們的其他選項是什么?生活又把我們帶向何處呢? (未完待續(xù)) 我是陳小起,剛剛結(jié)束我遲到的間隔年,游記系列穩(wěn)定產(chǎn)出中。 干貨攻略請移步小某書:佛系環(huán)游世界的陳小起。 我喜歡觀察人,琢磨人,記錄人,“啊原來人會這樣”,“啊為什么人會那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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