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菱心里一直向往著大觀園。恰好薛蟠調(diào)戲柳湘蓮卻被打,沒臉見人,和家中的老伙計學做生意去了。寶釵體貼,跟薛姨媽要了香菱,好心把香菱帶入園中。 然而,體貼的寶釵在香菱希望她“趁著這個工夫,教給我作詩”時,卻拒絕了。反而是黛玉爽快答應,熱心教了香菱。 好心的寶釵為什么不教香菱寫詩?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這三個原因。 作詩,只是閨閣女子閑暇時的消遣。 《紅樓夢》所處的封建時代,女子的言行舉止向來被框定得明明白白。 閨閣中的姑娘們,像黛玉、寶釵、探春等人,雖然也要循規(guī)蹈矩,卻能在詩社里吟詩作對,這是她們在閨中消遣的雅事。 在今天的我們看來,這也是大家閨秀應有的文化素養(yǎng)。 但已婚女子就不一樣了。正室夫人如王夫人、尤氏,重心在于主持家事、侍奉長輩與丈夫、教育子女等等,言行需端莊穩(wěn)重,沒有吟風弄月的道理; 再加上社會普遍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已婚女性不僅代表個人,還是家族內(nèi)未婚女性的招牌,已婚女性只得讓自己努力成為一個賢妻,即便有詩才也只能掩蓋。 比如《知否》原著中,華蘭賢良淑德,為盛家未出閣的姑娘打出了好名聲; 小秦氏的姐姐大秦氏婚后只顧風花雪月,壞了秦家女子的名聲,讓名當戶對的家族望而卻步,小秦氏只好嫁給姐夫做繼室。 《紅樓夢》中的已婚女子,王熙鳳不識字,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秦可卿文化水平不詳。賈母出身史家,看湘云的詩才,說明史家對女孩的教育是重視的。 再加上賈母年輕時是個很有情趣的人,她應該也是會吟詩作對的。 李紈是國子監(jiān)祭酒之女,國子監(jiān)祭酒相當于權(quán)威的國立最高學府的校長,不可能沒文化。 然而,整本書都沒有提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寫詩。 至于妾室,像趙姨娘、周姨娘,受正妻管束,沒有獨立地位,更需謹守本分,半句出格的話都不能說,作詩更是想都不用想。 賈母要去王夫人處休息,周姨娘要與眾婆娘丫頭一起打簾子,趙姨娘托詞有病才沒去。賈母八十歲生日接待賓客點戲時,賈珍的侍妾佩鳳,需要接過管事媳婦呈上的戲單,奉與尤氏。 香菱出場時是甄士隱獨女,原本有機會學習文化,成為一名才女。 令人惋惜的是,她想要學詩時,已被拐多年,成了薛蟠的妾室。在當時的環(huán)境里,她只能依附于薛家,謹守妾室本分。 廢寢忘食地學詩、與大觀園的姑娘們唱和,其實早已逾越了她應有的本分。 寶釵是一個適應時勢的人。曹公對她的贊揚是“時”,即隨分從時。 以香菱現(xiàn)時的狀況,寶釵是不會贊同她學詩的。但是,香菱拜黛玉為師之后,諸事不顧,沉迷于讀黛玉推薦的詩作、思考完成老師布置的詠月詩,寶釵依舊隨分從時,聽之任之,并不阻攔。 女紅,才是女子該做的事。 封建社會中,女紅被視為女子的本分與核心價值所在,是衡量女子賢淑與否的重要標準。 媒人說媒時、男方家庭考察未來妻子人選時,會關(guān)注姑娘的刺繡水平,以了解其女紅技藝。 姑娘們的衣物鞋履等日常穿戴,得會自己親手制作;婚后,丈夫和孩子的貼身衣物大多需要妻子親手縫制,可見女紅的重要性。 無論是探春的繡鞋,還是黛玉為寶玉準備的荷包和絡子,都體現(xiàn)了這樣的要求。 而史湘云,這位“襁褓之中父母違”的千金小姐,在嬸娘家每天都得熬夜做針線活。 寶釵自身雖有才華,卻始終以此規(guī)范約束自己,勸告他人,認為女子要專注于針線女紅,而非沉迷于寫詩這種“風雅之事”。 她不僅身體力行,主動幫助襲人做針線活,還曾勸誡黛玉少讀雜書、回歸正途。 對待香菱,自然也秉持同樣的態(tài)度——并不鼓勵她將精力放在寫詩上,而是專注于女子本分,哪怕趁此機會,自在地在園內(nèi)住上一年呢。 尤其香菱是薛蟠的妾室,妾室不僅要侍奉丈夫,還要侍奉正妻、協(xié)助處理內(nèi)宅事務,會不會寫詩,無關(guān)緊要。 再者,當初寶釵進京參選公主陪侍,落選后一直借住賈家數(shù)年,力求促成“金玉良緣”,成為寶玉的妻子。 封建貴族當家主母的標準是:操持家務、相夫教子當賢內(nèi)助,寶釵一直是按照這個標準去打造自己的,希望博得賈府上下的認可。 如果教香菱寫詩,無疑會被扣分。所以,寶釵遵循自己的價值觀和一貫作風,不支持香菱學詩。 清醒,方可應對生活中的變故。 香菱愛詩,哪怕注定日后要天天面對不學無術(shù)的薛蟠,她仍有著美好的追求。 經(jīng)黛玉的指導和自己的努力,香菱學會了寫詩。她的靈魂充滿了浪漫的詩意,也成為我們心目中即便身處困境,仍然一心向?qū)W的典范。 然而讓人沮喪的是,她的命運寄托在薛蟠和薛蟠未來的妻子身上。 且呆霸王薛蟠打死了人,為躲人命官司和母親妹妹一同進京,名聲在貴族圈里早壞掉了,圈內(nèi)有誰家會把知書達禮的女兒嫁給他呢? 寶釵太了解香菱這個人,太明白詩的浪漫了。為香菱的處境考量,她就不該學詩,而是清醒一些,務實一些。 多與大觀園內(nèi)的小姐丫鬟婆子打交道,多了解處世和妻妾相處之道,對不確定的未來,或許會有更妥善的應對。 果然,薛蟠后來娶了“外具花柳之姿,內(nèi)秉風雷之性”的夏金桂。 香菱是美好的,她向往美好,覺得人人都是美好的。她盼著當家奶奶進門,小心殷勤服侍;而夏金桂見香菱這才貌俱全的妾室,卻欲除之而后快。 薛蟠只喜歡感官的刺激,不會欣賞美好的事物。為了要香菱到手,和薛姨媽糾纏不休。 如愿之后,沒過半月便習以為常。這更是便于夏金桂折磨香菱,最終“致使香魂返故鄉(xiāng)”。 寶釵不教香菱寫詩,不是冷漠的拒絕,而是那個時代下,寶釵依據(jù)自己的價值觀做出的必然選擇。 作詩,對于貴族閨閣女子來說,是閑暇時的一種消遣。女紅,才是女子的本分,尤其是對于香菱這樣的妾室來說。 在寶釵的價值觀里,只有清醒地認識現(xiàn)實,才能在命運有變故時,多一分從容應對的底氣。 作者:初見,新晉寶媽,湯小小寫作班學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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