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梁同書(1723-1815)有這樣一副墨跡: 閑為水竹云山主,靜得風花雪月權。 ![]() 閑為水竹云山主,靜得風花雪月權。這一聯大意是: 水竹云山,風花雪月,大自然如此無限美景,你只有閑下來、靜下來的時候,才有可能反客為主、真正領略得到。 為啥說反客為主呢? 是因為大部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忙養家糊口、忙追名逐利。 這時侯,你并不是生活的主人。 甚至即使主動選擇興趣的人,如法布爾研究昆蟲、陳景潤癡迷數學,他們呀,也不過是興趣的奴隸; 以及主動選擇使命的人,如秦始皇統一六國、司馬遷著述史記,他們同樣,也不過是使命的奴隸~ 有句老話講:聰明人是傻子的奴才。 確實的,傻子沒啥能力改變世界,只能享用聰明人的勞動成果。 像我沒能力造飛機,但毫不影響我心安理得地坐飛機~ 更進一步,對于富人辛辛苦苦掙來的財富,國家還要通過再分配拿走一塊,去給窮人改善生活~ 而越是聰明能干的人,每天越是忙碌。 據說?埃隆·馬斯克?在特斯拉和SpaceX繁忙期,每天要工作17小時;88歲的李嘉誠?每天工作16小時;90歲的沃倫·巴菲特?每天工作15小時…… 這,好像也是宿命——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進化方向,就是要把其中聰明人的智慧擠干榨凈…… 越機靈的頭腦,上帝越不會讓他閑著~ 什么多勞多得、知識產權保護,什么一切利潤歸企業家、求名應求萬世名……都是這樣的算計~ 套用范仲淹先生的句式: 是今也忙,明也忙,然則何時而閑耶? 其必曰:先天下之忙而忙,后天下之閑而閑也~ 看著每天忙碌的秦始皇、司馬遷、法布爾、陳景潤,不禁想起了最會享受閑暇的蘇東坡。 在別人覺得最該失意落魄時,他卻反而隨遇而安,無往不樂。 ——不是不讓我為民做主了嗎?那好吧,那我就為江山風月做主吧。 蘇東坡自己也講,“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正所謂:國家不幸個人幸,越貶氣度越恢弘~ 像,他在黃州時的蕭散: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于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記承天寺夜游》,作于1083年,時貶謫黃州) 以及,他在惠州時的享受: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食荔枝》,作于1096年,時貶謫惠州) 還有,他在儋州時的生機: 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 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楊花似雪花。 (《減字木蘭花》,作于1099年,時貶謫儋州,即海南島) 甚至,在最被別人興災樂禍的地方、領略到了一生最奇絕的風景: 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作于1100年,時從貶謫地海南島、遇赦北歸) 當然,“閑為水竹云山主,靜得風花雪月權”,想達到如此境界,也不容易。 《菜根譚》中講:思入世而有為者,須先領得世外風光,否則無以脫垢濁之塵緣;思出世而無染者,須先諳盡世中滋味,否則無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這一段大意是:人生在世,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既能入得去、又能出得來。只入不出,純屬奴隸;而只出不入,人生又會空空如也,無聊至極!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 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總之,天天閑,那是無趣,是淺薄,是浪費人生;忙后之閑,閑才有底氣、有價值、有味道。 人只有站在自己“忙”的成果上,才可能真正氣定神閑。 領袖講: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學生。 同理,不先入世操勞,又哪能真領略到出世逍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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