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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昨晚有個親戚打電話，讓我問問我家妞爸認識某大學餐廳的人不。她說她平時打零工，經常去那個餐廳吃飯，結果昨天有餐廳的人問她，想不想在餐廳打個鐘點工。她一聽，好事兒啊，馬上就答應了，然后人家讓她九月一號開學后就上崗。她打電話的目的是，妹妹，妹夫要是認識人，能不能跟人家管事的人說說，別讓別人把我的這個工作給頂了，我一定好好干。
她應該有六十歲了吧，也是兒孫滿堂的人，但孩子有孩子的生活，自己要花錢，還是自己掙的花起來舒服。別說孩子并不寬裕，就算孩子有，有幾個父母愿意手心向上呢？
她這一輩子，有了幾年正式工作，可干了沒多久就下崗了，然后兩口子一起打各種零工養活兩個孩子，供孩子讀書上大學，給孩子買房子娶媳婦，看孫子。現在孫輩也都上學了，她又出來打零工了。
我不知道她這個在餐廳兼職做保潔的鐘點工一個月有多少收入，我只知道就是全職的保潔，一般情況下，在我們這種只有極少企業支撐的三四線城市，月薪也只有兩千多一點。但這屈指可數的收入，對她來說，也難能可貴，被她看得尤其重要，唯恐被別人“頂了去”。因為，“現在工作很難找”，有個活干，有點收入，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一輩子都在為掙錢奔忙，掙的錢卻很少花在自己身上。現在打工掙的錢，大約能大部分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2.
前幾天和表弟表妹們一起聚餐，說起我家一個親戚送外賣，一單只有兩塊多錢的收入，如果遇到一個配送費四五塊錢的單，就是妥妥的“大單”，要是搶不上，會大為遺憾。他每天送到電瓶車的電耗盡，也就是六七個小時，所得也不過五六十塊錢。他說，現在點外賣的少了，送外賣的多了，有時候半小時搶不到一單。
他屬于游兵散勇，不是平臺簽約的騎手，只要自己在APP上實名注冊后就可以在大廳里搶單了。好處是，送多少拿多少配送費，不受考核的限制，也不用太擔心顧客給差評；壞處是沒有保障，更別提五險一金之類的東西。工資日結，一天不干活就面臨沒飯吃。不過通過送外賣，也終于知道錢難掙了，以致給電瓶車充電都巨心疼那三塊錢的電費，因為他租住的地方是工業用電，電費八毛八，充電還要另付服務費。
因為沒錢，吃飯能省就省，一天三頓飯是不存在的。他說有時一天一頓，有時兩頓，餓急了才吃。
他的房租是每月八百塊錢。
他說，原來父母給錢，水都很少喝，喝就喝專賣店的奶茶，果汁，以及各種加冰的種種。蜜雪冰城都看不上，太便宜。現在送外賣，瓶裝水都舍不得買，都是自己帶水。
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我們唏噓不已。表妹夫說，那天他親眼目睹了一場車禍，一輛小轎車把個逆行的外賣小哥撞飛了十幾米。他說，你知道嗎？是真的飛起來了。司機嚇壞了，跑到外賣小哥跟前問他怎么樣，要帶他去醫院看看。好在那小伙子看起來沒多大事，他說，上醫院可以，得先送完這一單。周圍人都說，命都快沒了，還送什么這一單？但是小伙子執意要去送。
最后怎么樣了呢？誰知道呢。但愿小伙子一切平安吧。
如果肚里有飯，家里有余糧，誰會拼著命去掙那幾個辛苦錢？差評就差評，爺腰包鼓鼓，誰在乎那個差評？誰在乎因為差評帶來的懲罰？
路上，看到那些從身邊飛馳而過送外賣的電瓶車，看到他們匆匆忙忙地闖紅燈，像一條魚在車流中左沖右突，看到他們為了少走點路而逆行，總感到心驚膽戰。有命掙錢，也得有命花才行。
可是，掙不到錢，命又會怎么樣？而且，在他的這條命后面，可能還有不止一條命等著他養活。
3.
有個朋友的老公，終于在一家飯店找到了工作，但也不是全職，只是在飯店忙不過來時，讓他過去幫忙。
這是他朋友的飯店。按去工作的次數日結報酬。
他是廚師，也曾經有自己的飯店，不大，自己掌廚，雇傭三兩個員工，也曾經顧客盈門，生意紅紅火火。可是，哪一天開始呢，顧客越來越少，終于難以為繼，只好關門大吉。
這一兩年，關門的飯店很多，即使繼續營業的，也只是勉強支撐。很多時候，一天可能只有一兩桌顧客。用老板的話說，繼續營業吧，賠錢；前期投入了那么多，關門又不甘心。先維持著吧。
我家小區門口的飯店，有營業了十年八年終于倒閉的，也有開張兩三個月就換了招牌的，還有門面房一旦閑置，就很難再出租出去的。
現在是夏天，是燒烤季。每到夜幕降臨，燒烤攤前就開始熱鬧起來，坐著街邊露天地里的小馬扎，圍著一個小方桌，幾個人喝啤酒擼串，讓人覺得餐飲業的春天來了。可是燒烤之外的飯店呢？大多依然是門可羅雀。
記得某省有個官員自費帶著企業領導去飯店消費，并且呼吁事業機關單位的人最好每周帶家人出來消費一次，以拉動內需。不知道響應號召的有幾人，也不知道這號召能響應多久。
沒錢的想花花不了，有錢的又不敢隨便花。誰的身后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有幾個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4.
前幾天看新聞，說有幾個省允許公職人員兼職，很多人下班后去做網約車司機，以補貼家用了。也看到對這些人的采訪，無一不是歡欣鼓舞，為又多了一條正大光明賺錢的門路。
其實這幾年已經有很多公職人員自發兼職開網約車了。他們說，沒辦法，房貸要還，父母孩子要養，閑著也是閑著，多掙一個是一個。
掙多掙少，只要有得掙就好，不管怎么說，總還有一份固定薪水來保底。
曾經和不同的專職網約車司機聊天，問他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他們說，原來還好，現在開網約車的太多了，僧多粥少，錢越來越難掙。
難掙能掙多少呢？
那得看一天跑幾個小時。跑得時間長，就多一點。
平均呢？
五六千，多的時候六七千吧。
在我們這種小城市，這個收入也算可以。
不能這么說。買車的錢，養車的錢，車險，交給平臺的錢，車的折舊費，這些都除掉，根本剩不下什么。等把買車的錢掙回來了，車也差不多到報廢的時候了。
所以，誰說掙錢容易呢？
都說送外賣、送快遞、開網約車沒什么門檻，不需要看學歷，可實際上，這些行業里，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在少數吧？
5.
有人說，外國人眼中的中國人就是，“除了生存和基本的精神空間，他們早上起來就是為了生存忙碌，一天到晚上很早就睡覺。他們自己這一代如此，下一代還是如此。生存就是為了多工作一天，多工作一天，就是為了簡單的多生存一天。每天就這樣重復，一代一代這樣重復。污染的空氣，垃圾的食物，然后精準到他們退休。真正的生活，幾乎沒有幾年，就結束了生命。”
其實，只有中國人這樣嗎？哪個國家的人在沒有溫飽之前，能夠花前月下享受生活的美好？餓著肚子的生活又能美好到哪里去？
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中國人的忙碌，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生活，讓家人更好的生活，尤其是奮力托舉孩子，讓孩子能擺脫自己這樣整天為稻粱謀的生活。
有人說，如果有兩塊錢，一塊錢用來買面包，另一塊錢用來買一朵花。但是絕大多數中國人說，一塊錢用來買面包，另一塊錢存起來，等沒有面包的時候，再拿出來買面包。
沒有人比中國人更明白，面包的重要性。 作者簡介：小堇，本名李晶，聊城一中教師，山東省作協會員。希望用溫暖的文字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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