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時英,男,生于1966.1.10,網名:龍行天下,系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人氏,喜歡律詩,散文詩,出書十二集。 ![]() 人到六十無少年 ——一名參戰老兵的獨白 清晨五點,鬧鐘還沒響,我就醒了。 像過去在部隊一樣,生物鐘比鐘表還準。 摸出枕頭下的老懷表——那是1985年邊境作戰時,連長獎勵我的,表殼磨得發亮,走得依然精準。 窗外,城市的喧囂還沒開始,只有幾只早起的麻雀在窗臺上蹦跶。我披上外套,踱到陽臺,點了一支煙。 煙圈緩緩散開,像極了當年戰場上飄散的硝煙。 一、十八到二十四年的軍齡,一輩子的烙印 我們這幫老兵,軍齡最短的十八年,最長的二十四。 十八歲穿上軍裝,二十四歲脫下軍裝,或者更晚——有的戰友直到復員命令下來,還在貓耳洞里啃壓縮餅干。 軍裝穿在身上時,覺得它厚重;脫下來后,才發現它早已融入骨血。 記得退伍那天,連長說:“你們可以走了,但部隊永遠記得你們。” 那時候不懂,現在懂了—— 我們活成了自己的“部隊”。 紀律刻在骨子里,起床鈴一響,生物鐘自動醒; 隊列養成習慣,走路依然腰板筆直; 聽到國歌,還是會不自覺地立正; 看到穿軍裝的小伙子,眼睛會不自覺地多停留兩秒。 二、戰場上的子彈沒打倒我們,歲月卻悄悄留下了痕跡 參戰的老兵,誰身上沒點故事? 有的戰友,彈片至今還在身體里; 有的戰友,夜里睡覺還會突然驚醒,摸向床頭柜抽屜——那里藏著把匕首,幾十年了,習慣了; 有的戰友,至今不敢看戰爭片,哪怕只是新聞里閃過炮火的畫面,都會下意識地縮一下脖子。 我們這幫人,活下來的,都是“撿回來的”。 當年在貓耳洞里,戰友們開玩笑說:“活著回去,一定要好好活。” 可真到了和平年代,才發現—— 活著容易,好好活,不容易。 脫下軍裝,我們成了普通人。 有的戰友進了工廠,機器轟鳴聲里,總恍惚聽見沖鋒號; 有的戰友回了農村,在田埂上抽著旱煙,望著遠方發呆; 有的戰友南下打工,在工地搬磚時,總忍不住挺直腰板,像當年扛槍站崗一樣; 還有的戰友,像我一樣,退役后進了地方單位,直到退休,依然保持著部隊的作息——早睡早起,被子疊得方方正正。 三、六十歲了,無少年,但有戰友情 人到六十,終于明白—— 少年不再,但軍魂永存。 少年時的輕狂,早就被歲月磨平; 少年時的夢想,有的實現了,有的永遠留在了戰場; 少年時的朋友,有的還在,有的已經走了。 但戰友情,一輩子。 去年戰友聚會,老連長坐著輪椅來了,見面第一句話:“你還和當年一樣,走路帶風。” 我笑了笑,沒說話——其實我的左膝,一到陰雨天就疼,那是當年負重行軍落下的毛病。 老班長還是那么愛嘮叨,一遍遍問我們:“吃得飽嗎?睡得好嗎?” 我們笑著點頭,可心里都知道—— 當年在戰場上,能活著回來,就是最大的幸福。 現在,我們這幫老兵,有的頭發全白了,有的牙齒掉得差不多了,有的走路得扶著墻。 但只要一見面,還是會條件反射地敬禮,還是會拍著對方的肩膀喊“小子”,還是會聊起當年的戰斗——誰打了第一槍,誰救了誰,誰在貓耳洞里偷偷哭…… 四、活著,就是最好的勛章 參戰老兵,活著的,都是幸運兒。 我們見過太多的生死,所以更懂得珍惜。 珍惜每一天清晨的陽光,珍惜每一次戰友的重逢,珍惜每一個還能自由呼吸的日子。 六十歲了,無少年,但仍有熱血。 不是那種沖動的熱血,而是沉淀后的堅定—— 我們曾為國而戰,此生無悔。 我們曾并肩沖鋒,此生不忘。 我們曾九死一生,此生感恩。 人到六十無少年,但六十歲的我們,依然是戰士—— 只是,我們的戰場,換成了生活。 我們的武器,換成了堅韌。 我們的勛章,刻在心里。 (寫給所有參戰老兵:活著,就是最好的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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