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片來自網絡 九十年代，在我們村東南建起了全縣最大的露天垃圾場。那個垃圾場養活了多少人呢？不知道，反正很多。 當地十里八村的老人，為了生活，有的就到垃圾場來，拿著手耙子，舉起鐵釘耙，費力翻撿那些對自己有用的東西——總有一樣是可以用的。 垃圾場里蚊蠅飛舞，氣味熏天，可老人們全然不顧。 “他們這幾年，就是靠垃圾活下來的。年前年后他們最得意了，能撿到整塊的肉，整包的魚，撿到的饅頭吃不了就曬起來……”父親對我說。 “哪有那么多？” “確實不多。”父親說，“好的東西早就被城里第一撥拾荒人撿到了，還有第二撥第三撥，到垃圾場，他們是最后一撥人。” 每次回家，看那些十指烏黑、滿臉凄苦，身上散發著濃重異味的老人，我就忍不住扭過頭去。 “唉！兒女不孝啊！”父親說。 后來，我有機會遠離了他們。我所在的學校，就在黃河大堤之下，那里人煙并不稠密，也沒有固定的垃圾存放地，更沒有垃圾場，也就沒有了撿拾垃圾的老人。 再后來，我的視野中又出現了一些老人。那是因為我進了城，身邊又有了垃圾箱。看到他們那么辛苦地翻撿垃圾廢品，我一度懷疑:那些翻撿廢品的人消失過嗎？他們總該有找到廢品的地方，只是我沒看見罷了。 有的人，每天早早起來，開始翻那些個垃圾箱。垃圾箱太深了，需探身進去，把底下的掏上來，就難免把上邊的拋出去。一次翻撿，垃圾箱周圍就狼藉一片。 “見到啥拿啥！撿到的都是錢啊！”父親說，“說這個你不懂。紙殼子飲料瓶酒瓶子廢塑料能賣錢吧！撿到的包子饅頭也能賣錢，曬干了，到大集上能賣一塊多一斤呢！誰買？那些養狗的就買啊！吃狗糧吃得起嗎！” “撿垃圾是上癮的，撿個塑料瓶，跟釣個魚一樣。”父親又說，“世上就沒有無用的東西。”我喜歡聽父親說這樣的話，八十歲的父親，洞察力似乎更深刻了，或許是他經歷了太多，看見了太多的世態炎涼、人間冷暖。 “你以為撿垃圾就容易嗎？也不容易啊！你得搶！平日里，小區衛生員就負責那些垃圾桶，看到有用的先拿走了，你得時刻盯著點吧。早晨，你得趕到垃圾清運車來之前去撿，垃圾桶清空了你還撿個啥？也得搶時間。” 搶時間，我們每個人不都是在搶時間嗎？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不在了。都是為了活著，只是活得方式不同罷了。我有些同情那些撿垃圾的人了。 “如果，人們都能自覺的將垃圾分類就好了，省得臟，省得亂，你不要的東西可以放到專門的垃圾箱里。”想不到，我竟然會對父親說出這樣的話。 “切——誰還管別人啊！”父親一句話擊垮了我，看來我還是不如一個八十歲的老人深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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