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常器物靜默無聲,卻非死寂。它們以自身肌理、色澤與形廓,靜默低語,悄然吐納著歲月的呼吸。 我們所謂“器象”,并非僵立于展柜中的標(biāo)本,而是吐納著生命氣息的存在。 紫砂壺便是如此——它的“器象”,既是物之形貌體態(tài),亦是其內(nèi)在生命的外顯;而“物韻”,則是這生命與人間歲月交織共振的深沉回響。 ![]() 紫砂之器象,首在其形。觀一把佳壺,或如掇球飽滿,似蘊(yùn)含著天地的渾全;或如石瓢挺括,帶著文人風(fēng)骨般的清剛;亦有仿生之作, 模仿自然形態(tài), 將枝節(jié)、花果乃至風(fēng)霜雨露的瞬間凝固定格。 匠人以手揣摩,心手合一,令一團(tuán)無知的陶泥從此擁有了骨骼與血脈。 那微妙的流線,壺嘴與壺把間形成的虛空場域,不僅是功能的巧思,更是一種視覺上的氣韻流動(dòng),使靜物產(chǎn)生了欲語的動(dòng)態(tài)。 這便是器象的初步:形中有勢,靜中寓動(dòng)。 ![]() 然而器象絕非止于外在形廓。紫砂的肌理與色澤,是其更深一層的生命語言。 紫泥的溫厚深沉,宛如大地;朱泥的明麗嫣潤,似有旭日之光;綠泥的素雅清寂,又仿佛山間嵐氣。 這一切,皆非浮于表層的裝飾,而是源自其泥料本質(zhì),經(jīng)窯火淬煉后,從內(nèi)部透出的生命之光。 更為奇妙的是,經(jīng)年累月的茶湯滋養(yǎng),更會(huì)在壺身留下溫柔的時(shí)光印記——那日漸深沉的包漿,非但不是衰老的痕跡,反而是生命豐盈的見證,是器與人之間無聲的對話與共同的呼吸。 ![]() 由此,器象便自然生發(fā)出物韻。韻者,余音回蕩,延綿不絕。紫砂壺的物韻,在于它絕非孤芳自賞的擺設(shè),其生命完全在與人的相互依存中得以圓滿。 它因茶而生,每一次注水、斟茶、摩挲、珍藏,都是人與器之間的一次能量交換。它銘記著晨昏的茶香,圍坐的談笑,甚至獨(dú)處時(shí)的冥思。它的溫?zé)幔粌H是水的溫度,更是人手的溫度、生活的溫度。 這漫長的陪伴,使它從一件手工藝品,升華為一個(gè)沉默的見證者,一個(gè)家庭的成員,一個(gè)承載情感與記憶的容器。 ![]() 故而,一把紫砂壺的完整生命,恰在于器象與物韻的合一。 器象是它的身軀與面貌,物韻是它的靈魂與故事。它告訴我們,真正的雅物,從不遠(yuǎn)離人間煙火;最高級的工藝,必以融入生活為歸宿。 它靜立案頭,卻已訴說了千年茶事的流轉(zhuǎn),也銘記著屬于擁有者的獨(dú)特光陰。它最終讓我們領(lǐng)悟:世間萬物,皆有其象,亦必有其韻。 唯有以珍重之心對待日常,才能聽見那沉默之中最深情的歌唱,才能在器物與生命的交融里,觸摸到永恒的詩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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