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樹下的約定 村口那棵老核桃樹,樹干粗得要兩個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枝椏伸展著,像一把撐開的巨傘,遮住了大半個曬谷場。每年春末,淡綠色的核桃花綴滿枝頭,風一吹,細碎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阿明和曉雅的發間、肩頭,也落在他們童年的時光里。 阿明比曉雅大兩歲,是村里出了名的 “孩子王”,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沒有他不會的。曉雅則是個文靜的姑娘,總跟在阿明身后,手里攥著個布袋子,裝著阿明給她摘的野果子、撿的彩色石子。老核桃樹是他們最常去的地方,阿明會踩著粗糙的樹皮,爬到粗壯的枝椏上,夠那些剛長出來的青核桃,扔給樹下的曉雅。曉雅便蹲在地上,把青核桃一個個撿進布袋子,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樹上的阿明:“阿明哥,等核桃熟了,我們一起摘好不好?” 阿明坐在樹枝上,晃著腿,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當然好!等秋天核桃熟了,我帶你爬得更高,摘最甜的那些。” 那年夏天格外長,青核桃慢慢變得飽滿,外殼也從淡綠變成深褐。曉雅每天都要去核桃樹下轉一圈,摸一摸掛在枝頭的核桃,盼著秋天快點來。可就在開學前幾天,曉雅的眼眶紅通通地找到阿明,手里還攥著一個用紅繩串起來的核桃殼手鏈 —— 那是她用之前阿明扔下來的青核桃殼,一點點打磨光滑,再鉆了小孔串起來的。 “阿明哥,我要走了。” 曉雅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媽要去城里打工,帶我一起去。” 阿明手里正把玩著一顆剛摘下來的半熟核桃,聽到這話,核桃 “啪” 地掉在地上。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撿起那顆核桃,輕輕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塞到曉雅手里:“那…… 那你還回來嗎?” 曉雅點點頭,眼淚掉在核桃上:“我會回來的!阿明哥,我們約定好,每年核桃熟的時候,我就回來,和你一起摘核桃,好不好?” 阿明看著曉雅通紅的眼睛,用力點頭,伸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好!我們拉鉤!不管我在哪兒,只要核桃熟了,我就來這棵樹下等你。” 兩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陽光透過核桃樹的枝葉,在他們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個約定,像一顆埋在土里的核桃種子,悄悄扎下了根。 曉雅走的那天,阿明去村口送她。汽車開動時,曉雅從車窗里探出頭,揮著手里的核桃殼手鏈,大聲喊:“阿明哥,別忘了核桃樹下的約定!” 阿明站在老核桃樹下,使勁揮手,直到汽車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路的盡頭。 后來的每年秋天,核桃樹都會結滿飽滿的核桃,阿明都會準時來樹下。他會爬到樹上,摘滿滿一袋子核桃,坐在樹下,一邊剝核桃吃,一邊望著村口的路。有時候,村里的小伙伴喊他去玩,他也搖頭:“我要等曉雅,我們約定好的。” 第一年,曉雅沒回來。阿明把剝好的核桃仁裝進玻璃罐里,放在床頭,盼著曉雅下次回來能吃到。第二年,曉雅還是沒回來,阿明依舊摘了滿袋子核桃,只是玻璃罐里的核桃仁,已經攢了滿滿兩罐。第三年,村口修了新路,有人說要把老核桃樹砍了蓋新房,阿明急得直哭,拉著村長說:“不能砍!這是我和曉雅約定的地方,她還要回來和我一起摘核桃呢!” 村長看著阿明認真的樣子,最終還是留下了老核桃樹。 日子一年年過去,阿明從懵懂的孩童長成了挺拔的青年,他留在村里當了小學老師,教孩子們讀書寫字,也常給孩子們講他和曉雅在核桃樹下的故事。玻璃罐里的核桃仁換了一罐又一罐,老核桃樹的枝干也愈發粗壯,每年秋天,依舊會結滿香甜的核桃。 這年秋天,阿明像往常一樣,帶著孩子們來到核桃樹下,教他們認識植物。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阿明哥,你還在等我嗎?” 阿明猛地回頭,只見一個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姑娘站在不遠處,手里還攥著那個有些褪色的核桃殼手鏈,笑容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明亮。是曉雅! 曉雅快步走到阿明面前,眼眶微微泛紅:“我回來了,阿明哥。這些年,我每年都想著回來,可一直沒能成行。今年,我終于回來了,還趕上了核桃成熟的時候。” 阿明看著曉雅,又看了看身邊的老核桃樹,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剛剝好的核桃仁,遞到曉雅手里:“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們約定好的,每年核桃熟了,我都在這兒等你。” 曉雅接過核桃仁,放進嘴里,還是小時候熟悉的香甜味道。孩子們圍在他們身邊,好奇地問:“老師,這位阿姨是誰呀?” 阿明摸了摸孩子們的頭,又看了看曉雅,笑著說:“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小時候,就在這棵核桃樹下,約定好每年核桃熟了,都要一起回來摘核桃。” 陽光透過核桃樹的枝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老核桃樹靜靜地矗立著,仿佛也在為這個遲到了多年卻從未被遺忘的約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往后的每年秋天,核桃樹下都會出現兩個身影,一個帶著孩子們,一個幫忙摘核桃,歡聲笑語隨著風吹向遠方,也吹進了彼此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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