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50歲那年,在安慶大營里頭,大半夜寫了封家書,那字兒寫得老大,比平時大了一倍,墨汁都把竹紙給洇開了,一團一團跟黑梅花似的,信里其實就三句話。 精明誤我三十年,厚道救我十年命,拙誠才是余生藥引,第二天,他愣是把自己那些年的舊賬本全給燒了,那火光映著他鬢角的白頭發,真像一場來晚了的成人禮。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三十歲時候的曾國藩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道光二十七年在翰林院,他能把所有同事的老家、喜歡啥、甚至祖宗祠堂在哪兒都給你背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潘祖蔭過生日,他提前半個多月就到處打聽,知道人家就喜歡安徽涇縣的榜紙,專門托人從徽州老店里買,裁得整整齊齊四尺大,拿油紙包了一層又一層,親自給送到潘府上。 那會兒他腦子里全是《戰國策》那套,覺得人只要夠精明,什么禍事都能躲過去,一直到咸豐三年在衡州搞水師,他才明白那玩意兒是把雙刃劍。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就在衡州水師營外頭,曾國藩親眼瞅著一個精明的把總,怎么去克扣船匠的工錢,那算盤珠子打得噼里啪啦響,一條戰船能省下半兩銀子,可船剛下湘江試水,船底就裂了,一整船的官兵就這么成了江里的冤魂。 曾國藩當天就在日記里寫,“工食每扣一錢,陰債便添一分”,從那以后,他書房里就掛上了他爺爺親手寫的“厚道”兩個字,落款的墨還故意用得很淡,像是要把這兩個字刻進自己骨頭里。 真讓“厚道”這兩個字在他身上長出骨頭來的,是咸豐七年他回家守孝那陣子,湘軍的大將李元度把徽州給丟了,按規矩那是要殺頭的。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手底下那幫幕僚連夜就寫好了彈劾的折子,連用什么詞都想了半天,什么“縱寇失機”,曾國藩在油燈底下看,讀到“元度讀書五車,然紙上兵法誤國”這句,他腦子里一下就閃過當年李元度頂著大雪給他送《船山遺書》的畫面。 立馬就把那折子給劃了,重新寫,“臣馭將無方,請并罪臣”,這封自己彈劾自己的折子遞上去,咸豐皇帝批了倆字“迂腐”,可整個湘軍從那以后,人人都愿意為他賣命。 可厚道有時候也不靈,同治三年打下天京,他親弟弟曾國荃偷偷把太平天國金庫里的寶貝給藏了,彈劾他的折子跟雪花一樣飛進紫禁城,曾國藩這下難辦了。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保弟弟吧,就是徇私,罰弟弟吧,又傷了兄弟感情,他就在秦淮河邊的住處來來回回地走,鞋底子都快把地上的青磚磨亮了,終于想明白了。 “厚道若無格局,便是鄉愿”,連夜就寫了個《備陳民間疾苦折》,先是自己請求裁掉湘軍三萬人,又把他弟弟調去打捻軍,這么一來,既讓那些言官沒話說了,又把他弟弟的命給保住了。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格局走到頭,站著的就是拙誠,同治六年,捻軍張宗禹的騎兵跟風一樣快,湘軍淮軍被搞得筋疲力盡,李鴻章寫信來出主意,說要“以機動對機動”,信里還附了張德國克虜伯大炮的報價單,一門炮就要七千兩白銀。 曾國藩倒好,他在奏折里寫,“臣請屯田筑圩,以拙制巧”,朝堂上一片嘩然,連慈禧都說曾老九這是打仗打糊涂了。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誰知道第二年,張宗禹的騎兵一頭扎進淮北新挖的那些圩田網里,馬蹄子全陷在爛泥里拔不出來,湘軍的抬槍兵還在五百米外慢悠悠地裝火藥呢。 那年曾國藩五十六歲,在保定總督府里,親手栽了棵歪脖子棗樹,手下人問他為啥不種點名貴的花花草草,他指著樹干上那些疤瘤子笑,說你看這疙瘩,多像我寫的那些奏折。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說完還用拐杖敲了敲樹干,嚇飛了兩只斑鳩,同一年他給兒子寫信,說“爾等不必學我機關算盡,只須記得,棗樹結棗,不結桃李”。 光緒三年,曾國藩最后的日子是在南京兩江總督府過的,德國醫生用西洋鏡給他看眼睛,說他左眼瞳孔都散了,他卻讓家里人把《幾何原本》的翻譯本拿來。 摸著那書頁的紋路說,這書里講三角形最穩當,我看還是拙誠最長久,臨走前七天,他突然讓人把他當年燒掉的那些賬本灰給挖出來,摻到墨里,寫了“拙誠”兩個字,那墨跡淋漓的樣子,竟然有點像他剛上學時描紅的模樣。 ![]()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圖片詳情 現在湖南省圖書館里還收著這幅字,那紙面已經脆得跟蟬的翅膀一樣,每回太陽落山,光透過玻璃照進來,那兩個字就投下長長的影子。 就好像是從時間的另一頭伸過來一只手,輕輕拍在今天我們這些還在算計“性價比”的人的肩膀上,原來最高級的精明,是終于懂得不必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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