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文有藝聚眾家  貧窮的底線   閔生裕 管子不愧是偉大的政治家，他知道提升道德的前提是發展生產。所以，他說，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也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相對管子經世致用的主張，孔子對顏回這句贊美不免有點理想主義。顏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學生，被稱為賢者。是千古道德標桿，但管子讓凡夫俗子守的是道德底線。在物質喧囂的時代，我們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安貧樂道。相反，貧窮時，人的道德底線往往最難守。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今天歷史性地解決了貧困問題，是人民莫大的福祉。許多時候，道德的力量是有效的，但道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富生淫，窮生盜。人在窮途，可能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鄰村有個寡婦，早年孩子多、日子窮，常干些偷雞摸狗的事。很討人嫌。現如今孩子大了，自己也脫貧致富了。別說偷，因為她有，你給她她都不要。在一次鄉村宴席上，我看見她不抽席上的煙，而是拿出自己的好煙給大家發。朋友說當年他在廣州混跡，最初很艱難。看著別人過著怎樣的生活，想想自己的窘境，內心有點失衡，偶爾腦海中冒出干一票的沖動。這話是他后來發跡后說的。那貧窮間的一念可謂細思極恐。有人說貧窮是一切罪惡的根本。我以為此話不無道理。 其實，蘇比是一個慫人，暴力犯罪他干不出來。接下來，他準備調戲婦女，犯個流氓罪入獄。他盯上了一個衣著簡樸頗為討人喜歡的年輕女子，為什么選擇衣著儉樸的女子呢？因為他判斷那一定是良家婦女。于是，他厚著臉皮把小流氓該干的那一套惡心勾當一段段表演下去。蘇比把眼光斜掃過去，只見那警察在盯住他。年輕女人挪動了幾步，又專心致志地看起剃須缸來。蘇比跟了過去，大膽地挨到她的身邊，把帽子舉了一舉，說：“啊哈，我說，貝蒂麗亞！你不是說要到我院子里去玩兒嗎？沒想到他調戲的竟然是個下等妓女。那娘們像常春藤一樣緊緊攀住蘇比這棵橡樹...... 我上高中時很窮，說不名一文可能一點也不夸張。那幾年社會治安也不好，校園霸凌蔚然成風，地痞流氓和街上的小混混經常光顧校園。我們的口袋可以說比臉還干凈，因為我們不敢裝2塊錢以上的現金,住宿的同學把家里帶來的幾塊錢都放在親戚和同學家里。否則，如果你不幸遇到小混混強行搜身，損失塊八毛錢可能心理上還能接受，一旦超過兩塊錢，那就算是損失慘重了，因為那是一周的早點和零花錢。所以，我們心上就擱事了。 有一天，我和阿貴混在操場踢球，突然，幾個小混混在操場西邊出現了。那個小混混要比我們所有的踢球者低出一頭。那么他憑什么耍牛逼？如果我打個比方，你就不難理解了。比如武大郎打鄆哥，量他打不過，但是，鄆哥敢還手么？當然不敢，因為武大郎背后有武都頭。那些小混混身后都是有“大哥”的。所以，我們惹不起。遇到這種情況，一般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發現端倪后，我故意一大腳把球踢到東邊校門口的方向，佯裝去追，待追到后把球傳回我就勢溜進了校園。如今想來，我的逃跑是那么含蓄、那么自然、那么智慧、那么體面。 因為小混混先走到老貴面前，所以，跑是來不及了。不過，他心里踏實的是口袋里半個子也沒有。小混混見他吃瓜子，說掏點瓜子吃。如果他能掏出一大把也罷了，偏偏他的瓜子吃的就剩幾枚了。掏出來后，小混混覺得寒傖，有點掃興。因為個矮夠不著，他跳起來扇了兩個逼斗后走了。多年以后，我聽一句鹽池民間俗語“兩個逼斗打不出一毛錢。” 我們說一個人窮，往往說不名一文、一貧如洗、家徒四壁、捉襟見肘等等。但是，在表達上，可能民間語言更生動。在農村，常有光棍漢窮得家徒四壁、娶不起媳婦。對于這種窮漢，他們常說，窮得精求打得炕皮響。這個說得有點夸張。光棍漢受到的是貧窮和寂寞的雙重煎熬，不僅生活問題解決不了，同樣，生理問題也解決不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那一場饑餓中，閔莊還算幸運，沒有死人。只有一個人差點餓死，他就是我光棍二爹，他餓的全身浮腫。我們說活人不能讓屁脹死。但是，二爹總是比別人少開一竅。比如說，大家給生產隊擠羊奶，別人餓極了，把擠的一缸子羊奶喝掉半缸子，那肚子問題就基本解決了。但是，二爹堅持著他的原則，他把滿滿一缸子羊奶交給了生產隊。所以，閔莊人認為，二爹如果真的被餓死，不是歷史原因，是個人原因。 賣火柴的小女孩于極度饑餓中仿佛看到富人的烤鵝從餐桌上下來，背上插著刀叉踉踉蹌蹌向她走來。面對在年夜街上飄出的烤鵝香味，小女孩只有幻想。如果同樣的誘惑擺在一個十七八的小伙面前呢？當年老牛和同學一起在市場租房子住。有一次路過一家飯館，老牛正饑腸轆轆。他們看到到擺在吧臺旁的柜子上鹵好的燒雞頻頻向他招手。讓另一個同學佯裝點菜吃飯，但是，必須要點他們菜單上沒有的飯，否則，當人家說“這個可以有”時，你一毛錢都沒有就尷尬了。就在另一個同學搭訕之際，老牛抓起盤子里的那只雞一個長趟了跑了。 那是一個夜晚，市場上也還有不少人，一旦餐廳老板出門后大呼小叫，路人有見義勇為的，對奪路而逃的老牛只須伸腿一絆，他就完蛋了。老牛覺得跑遠了也未必能跑掉，他出門跑出不遠便躲在市場賣菜攤的臺子下面。這樣，當店老板追出門后沒有方向。四下轉了幾圈，日爹喝娘、翻先人搗祖宗地罵了一氣轉了回去。多年后，已發家致富的老牛有一次過年殺豬請我們吃飯時說，羞先人呢，看那時候我們干的那些事。懺悔之余不無感慨：唉，那只雞吃的真他媽叫個心驚肉跳、蕩氣回腸。 事實證明，社會發展的不均衡，尤其是城鄉貧富差距持續拉大，引發了各種社會矛盾的集中爆發，與之相關的各種治安和刑事案件也有上升趨勢。如今，隨著網絡支付時代的到來，加上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傳說中的“天下無賊”的時代似乎到來了。即使有些人心生盜意，但是，現金流通的情況相對較少，加上處處是監控的天眼，所以，盜竊現金的案件會越來越少。 從前，我們把小偷叫梁上君子。小時聽評書里講的神偷楊香武，他能在有錢人姨太太熟睡時偷了她的內褲讓她毫無察覺。這是說書人在吹牛逼。當然，真正的江洋大盜一定會讓自己的偷盜技術不斷升級，網絡世界里總有無數雙看不見的黑手。你不見，許多人銀行卡上的錢神知鬼不覺地就被人刷走。比盜竊更猖狂的可能是網絡詐騙。騙與盜的本質區別在于，騙是讓你心甘情愿地掏錢。至少鬼迷心竅的那一刻你是情愿的。但盜一直是違背當事人的意志的。所以，預防高科技犯罪是當下我們面臨的重大挑戰。 作家檔案 閔生裕（本平臺特聘名作家）寧夏鹽池人。專欄作家。擅長雜文時評，足球評論，藝術評論等。中國評論家協會會員，寧夏作協理事。出版雜文隨筆集《拒絕莊嚴》《都市牧羊》《一個人的批判》《閔莊煙火》《操練自己》等七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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