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子重雄的部隊在五月二十二日夜向武軍寺(日文中為五軍寺)的八路軍總部部分機關發動奇襲,結果撲空,事實上,早在這一天早上,他們的行蹤在桐峪西北老林圪洞附近已經被民兵發現,八路軍總部并得到這樣詳細的報告:“發現一支來路不明的武裝隊伍,身著便衣,攜帶小型電臺,約有100人,后去向不明” -- 根本就沒人把他們當八路軍。彭,左綜合判斷情報,隨后決定總部開始轉移。這份報告成為八路軍總部迅速轉移的有利依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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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耐人尋味的照片。毛澤東和左權將軍的女兒左太北,左權在犧牲前于黨內斗爭中曾受傷害。大多數共產黨高級將領,在歷次運動中都有類似的經歷。左太北文革中也有抄家之難,但更多的,還是受到各方的深切照顧和關心,我想,這是因為左權將軍的犧牲,是為了這個國家和民族吧。
所謂萬古流芳,蓋為此設
另一路日軍大川桃吉,冒充新六旅一部試圖襲擊一二九師在會里村的師部,這支敵軍化妝較象,竟然在當地農會幫助下于二十二日渡過漳河,并在岸邊的宋家莊與八路軍部隊同村吃飯,接著就騎自行車奔襲會里。應該說日軍的情報還是比較準確的,動作也很迅捷。不過當時日軍判斷八路軍總部所在的麻田是一二九師總部。這個錯誤的信息使大川出現了一段時間的猶豫,因為他的任務是突襲一二九師師部,怕自己打錯。結果,劉伯承恰好在此時組織一二九師師部撤離,等大川確認了情報趕到,一二九師總部已經撤離幾個小時了。劉伯承和一二九師政治部主任蔡樹藩是晚上九點離開會里的,大川是十一點趕到!
接著,日軍總部根據一二九師電臺信號,通知大川挺身隊繼續向王堡追擊一二九師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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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這支日軍纏上,劉伯承的處境將十分危險,因為他的身邊帶有大量的后勤機關和非戰斗人員。正在這時,第五軍分區司令皮定鈞發來的一份電報,通知了劉伯承這支奇特敵軍的動向:“小曲峧發現穿皮鞋、灰衣服的敵探100余,有向王堡、會里前進模樣。”這份情報實際上是小曲峧民兵二十二日就發出的,但因為情報轉手,耽誤了時間,二十三日才送到劉伯承手中。
如果大川第一次突擊更快一些,這份情報夠皮定鈞上軍事法庭的,不過,這足夠劉伯承當心這個敵手的二次打擊了,一二九師師部當即第二次轉移,大川撲了空,得知劉已進山,感到追不上,只好轉向偏關會合日軍主力去了。
益子重雄部隊隨后的動向記錄頗有些混亂,乍一看似乎益子部隊神勇無比,竟有百人打垮了八路軍總部的印象。但如果明了日軍寫這類文章的習慣,就有很多文字游戲可以看出來。
比如二十三日和“兩千名”中國軍隊的戰斗,這個“兩千”肯定是虛數,因為當時八路軍總部身邊歐至富的特務團和七二九團,且要用于阻擊日軍主力的攻擊,在后方不可能拿出這樣多的兵力。日軍和八路軍的戰斗,搞不清對方有多少人的時候,常常用“兩千”這個數兒,反正,也不能一一去數。
至于攻擊郭家峪,其實和胡宗南進延安沒什么區別,因為當時八路軍總部早已撤離。八路軍總部撤離的原因當然不是怕了這支只有輕武器的特種部隊,而是遭到日軍的四面合圍 -- 第三十六師團在西,南,第一,三,四,八混成旅團在東,北,總兵力日軍兩萬五千人,已經壓迫到總部周圍二十公里左右。八路軍選向東北方向的十字嶺突圍,是因為那里是無人山區,而且接近日軍第三,第四混成旅團的接合部,容易出現縫隙。突圍開始后郭家峪已經沒有八路軍,不要說一百多日軍,就是十個,也可以沖進去的。八路軍總部突圍真正的激戰,是在十字嶺(阻擊線在南艾鋪),左權也是犧牲在那里。
日軍這類的掩飾損失,夸大戰果的文字游戲,在其文獻中比比皆是,以此文而論,最后有一段傷亡數字的說明,提到益子挺身隊經過十天激戰,只有兩人輕傷,就是荒唐得可以的一例。在此文前面照片的介紹中,提到益子重雄所部三個小隊的小隊長陣亡了兩個,最后卻又說整個部隊的損失不過輕傷二人,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漏洞。文中提到該部二十三日被八路軍包圍,包括白刃戰的激戰終日,兩千八路估計是夸張,彭總身邊沒有這樣多的部隊可用,但這樣的“白刃戰”戰斗打了一天居然只有“輕傷二人”,就是牛皮吹得太大了。

戰斗結束后即將解散的“益子挺身隊”,不過照片上數來數去只有七十九個人,還有四十五個哪兒去了?這種寫法,在日本的文獻中屢屢可見,原因何在呢?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前面是回憶,后面呢?是直接抄當時的軍報。
為了鼓舞士氣,迷惑敵人,日本的軍報一向以不準著稱,美國海軍名將哈爾西就發過這樣的電報:“被日軍全部擊沉的第3艦隊,現正全速向著敵軍撤退” -- 就是諷刺日軍軍報的夸張。其實,這樣的經歷,之前一年多哈爾西在西南太平洋就有過一次了,那次日軍的軍報擊沉美軍艦艇的數字,干脆是把哈爾西所有的艦艇都拿來抵賬還不夠。至于隱瞞損失,更是日軍的慣技,塞班之戰,美軍就曾經驚訝日軍損失之少,打到最后才發現日軍是把陣亡人員的尸體都扛回去不報,將尸體在后方堆成了垛子。可惜,日軍打到后來連汽油都沒了,無法焚毀滅跡,這一招終于被美軍識破。
但是,水分榨干之后,這支“特別挺進殺人隊”的兇惡之處,也就暴露出來了。
根據《八路軍一二九師征戰實錄》,“益子挺身隊”真正給八路軍造成的巨大損失,是它首先發現了撤到郭家峪的八路軍總部,并將這一情報報告給在潞芳指揮作戰的第一軍參謀長花谷正,這直接導致了日軍調整部署對八路軍總部采取全線圍擊。當時,八路軍總部面臨和一二九師師部同樣的困境,但應對上出現了一些紕漏。這主要是當時八路軍總部在集中精力應付日軍對冀中的大掃蕩,對自身安全考慮不足;前幾次八路軍總部遭到突襲,最終無恙的原因是一二九師主力在周邊活動,以重大代價保衛了總部,這一次一二九師師部同時遭到攻擊,自顧不暇;此外,機關和非戰斗人員對突圍拖累甚大,二十三日彭德懷下令總部撤退,全軍要到二十四日晚上才能起身,而且行動遲緩。在益子挺身隊的準確情報幫助下,日軍在十字嶺截住了撤退中的彭德懷縱隊猛烈圍攻并以第二十九獨立飛行隊反復轟炸,本來以為可以尋隙覓縫的八路軍卻鉆進了日軍的伏擊圈。盡管總部經過激戰最終突出重圍,但八路軍因此遭受極大損失,左權將軍就是在此戰中殉國的。

左權將軍與妻女
從日方的描述看,日軍對特種部隊的使用,還不很到位。這種部隊,是匕首,是狡狐,一擊即退,而不在硬拼,看到日軍津津樂道“益子挺身隊”和兩千對手血戰一天,就可以理解二戰中日軍特種部隊為何沒有多少建樹了 – 日軍還是習慣象蠻牛一樣的打法,并不懂得特種部隊該怎么打仗。“益子挺身隊”的情報導致八路軍總部在突圍中陷入苦戰,本來是這支部隊此戰的亮點,日軍卻因為這不能展現有多少自己的具體戰果沒有重視。
“益子挺身隊”到底有多大的損失,至今不得而知,不過,從殘存的照片上,可以看到所題名叫佐佐木的軍官陣亡于則界村,根據《中國山西省地理圖冊》,山西有兩個則界村,一個在陵川,另一個,在涉縣,正是麻田的附近。而益子重雄戰后的回憶,他在中國的戰場上,共計損失了一百七十三名部下,其中八十七人算是“白骨凱旋”,還有八十六人的骨頭,都扔在了中國,他在中國擔任軍事主官的最高位置,就是二二三聯隊第三中隊中隊長,和“益子挺身隊”的隊長了(此后擔任軍事幕僚,不再直接指揮部隊),這一百七十三名部下,其中有多少屬于“益子挺身隊”,我們只能猜測而已。
最后提一下,“益子挺身隊”還將左權將軍的死歸入自己的戰績。實際上這是一個錯誤的判斷,戰斗中,左權將軍的遺體是三名黨校學生倉促下葬的,因此不夠隱秘而為日軍發掘并拍照炫耀戰果,此后中方重新遷葬。雙方的記載左權將軍都是死于炮彈,而“益子挺身隊”因為化妝奔襲,最重型的武器是機槍,他們的紀錄,也表示“左權將軍”死于其突襲。
核對雙方紀錄,這個說法倒不是純粹的爭功謊言,八路軍方面,也記載這支日軍化裝成八路軍和老百姓,繞過八路軍歐致富團和七二九團的阻擊線,在十字嶺和南艾鋪之間突然向八路軍發起攻擊,造成相當大的損失。不過,所謂的“左權將軍”,肯定不是左權本人,因為左權此時已經在十字嶺上,沖過了日軍的兩道封鎖線,并在第三道封鎖線處陣亡。
個人認為,這個“左權將軍”,可能是朝鮮獨立同盟主席金白淵,他也在此戰中犧牲,朝鮮方面后來的回憶說他“突然遭到敵人特務的射擊而死”。很可能是“益子挺身隊”看到他使用短槍,并帶有警衛員,因此認為是個重要人物。日軍發現左權死于此役是根據截獲八路軍電報了解到的,所以金白淵被認為是左權也就不奇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