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傷寒大家的文章之二：李培生——傷寒方可治雜病論 - 經(jīng)方理論探討 - 復(fù)興中醫(yī)網(wǎng) 中醫(yī)...

1．從《傷寒論》中，闡明傷寒方可治雜病之機理
《內(nèi)經(jīng)》談病機，有以六氣而方者，有以臟腑而方者，說見《素問·至真要大論》。傷寒注家亦有六氣為本，三陽三陰為標，臟腑為本，經(jīng)絡(luò)為標之說。故審察病機，循此而探索傷寒方可治雜病之理，自寓求本之義。先以六氣言之，如《傷寒論》中，用桂枝湯治中風，麻黃湯治少陰陽虛而寒，自屬里寒，至于四逆湯治純陰無陽、通脈、白通二方治格陽、戴陽，則屬里寒重篤之證。熱與寒相對，如葛根芩連湯治表里皆熱，白虎湯治陽明獨勝之熱，三承氣湯以通下為法，則是治陽明有形之燥熱矣。濕與燥相對，茵陳湯、梔子柏皮湯，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為治陽明濕熱發(fā)黃三方；若寒濕發(fā)黃，自可于太陰病中理中、四逆輩求之。然此云六氣，多側(cè)重于外來致病因素而言。若軀體內(nèi)部機能失調(diào)，亦可產(chǎn)生六氣之化。如脾腎陽微，可致內(nèi)寒；脾虛失運，多成內(nèi)濕；液燥津枯陽熱生熱，治則自可參照太陰、陽明溫清等法。至于厥少陰虛陽亢，生風動火，仲景法似未備。然推而廣之，柔潤滋填、涼肝熄風之法，如黃連阿膠、加減復(fù)脈諸方，又為溫病學(xué)者所習(xí)用，此則不可知也。又火為元氣之賊，古人并有六氣皆從火化之說。征之臨床，火病多見，自是事實。仲景方中，如三黃瀉心治胃亢盛之火，白虎、竹葉治陽明胃燥之火，柴胡龍牡治肝膽逆沖之火，黃連阿膠治少陰陰虛陽亢之火。凡此不僅為傷寒立法，設(shè)雜病病機，有同于此，亦當可為借鑒也。
次談病機屬于臟腑者，首先論肺：肺病不見于太陰病篇，古今注家嘖有煩言，實則肺系病變最多，凡六經(jīng)皆可涉及。蓋肺為華蓋，位居上焦，司呼吸，主一身之氣，其變動為喘咳。肺主氣屬衛(wèi)，外合皮毛，故太陽傷寒表實“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35條）。若外寒里飲，“傷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氣，干嘔發(fā)熱而咳，……或喘者，小青龍湯主之”（40條）。中風表虛自汗，或挾宿飲，肺衛(wèi)失宣，亦可引起喘逆。如“太陽病，下之微喘者，桂枝加厚樸杏子湯主之”（43條）。“喘家，作桂枝加厚樸杏子佳”（18條）。又有外邪入里，肺熱壅盛，失其清肅宣降之令，而為喘逆，如“發(fā)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63條）。《內(nèi)經(jīng)》論咳，有“聚于胃，關(guān)于肺”（《素問·咳論》）之說。故“陽明病，反無汗，而小便利，二三日嘔而咳，手足厥者，必苦頭痛”（197條）。“陽明病，但頭眩，不惡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咽必痛”（198條）。前者為胃寒飲逆，即陽明中寒證；后者風熱上干，是陽明風熱證。可征肺胃之氣，一系相通，胃失和降，一干肺系清肅之令，無論虛寒實熱兩途，皆能而為咳為喘者如此而已。“太陽病，桂枝證，醫(yī)反下之，利遂不止，脈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黃芩黃宮湯主之”（34條）。此是腸熱下利，里熱上擾，肺失清肅，而為喘逆，與表邪致喘者有殊。可見肺與大腸相為表里之說，征之病候，確有所據(jù)。少陽病有往來寒熱等五主證，其或然七證有“若咳者”，方用小柴胡湯“去人參、大棗、生姜，加五味子、干姜”（96條），此與四逆散證“其人或咳”法宜辛溫宣降，仲景每以細辛與干姜、五味子同用。此二者一是少陽樞機不利，一是厥陰肝郁氣滯，少陽主火化，厥陰從中見，木反侮金，犯肺致致咳，雖挾寒飲，亦不宜細辛辛散，以免動風助火之兼。可見經(jīng)方用藥，或加或減，均有法度。太陰病以腹?jié)M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等為主證，脾虛臟寒，似與肺之關(guān)系不大。然脾氣散精，上歸于肺，脾失運化，聚為寒飲，結(jié)于心下，而為咳喘，如小青龍湯必用于干姜溫中化飲為主，足征兩太陰關(guān)系密切。仲景將肺系病變已說述于太陽篇，故不再見于太陰篇也。少陰病陽虛寒化，水寒泛溢，“其人或咳”（316條），如真武證；“少陰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嘔渴，心煩不得眠，豬苓湯主之”（319條）。則是陰虛熱化，水熱相結(jié)。蓋腎為水臟，肺主氣，為水之高源，腎水上逆，子盜母氣，故無論寒化熱化，均能導(dǎo)至肺病而為咳喘。>
心為火臟，主血、主脈，又主神志疾患。心在左乳下，正當虛里處。《內(nèi)經(jīng)》謂“胃之大絡(luò)，名曰虛里，貫膈絡(luò)肺，出于左乳下，其動應(yīng)衣，脈宗氣也”（《素問·平人氣象論》）者是。“傷寒，脈結(jié)代，心動悸，炙甘草湯主之”（177條）。此是陰血虛而不得濡潤，陽氣虛而不能煦化，故見心悸之證，結(jié)代之脈，法以通陽復(fù)脈育陰濡潤為治。若“發(fā)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64條）。則是心液外泄，心陽大虛，故叉手自冒，欲得外衛(wèi)。可見中醫(yī)診法，虛則喜按，實則拒按，自是不磨之論，故治用辛甘化陽甘溫益氣之法。若進一步心陽外越，神明不安，不僅煩躁，甚至驚狂，則甘溫鎮(zhèn)澀之法，如桂甘龍牡、桂枝救逆湯方意，又宜采用。另外，心疾多濕火熱之證，如“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眠，黃連阿膠湯主之”（303條）。此是心火太亢，腎陰枯竭，治宜補水瀉火，如黃連阿膠湯，正是對證之方。
脾位居中焦，主運化水谷，散布精致。太陰病以腹?jié)M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為主證，病機為脾虛臟寒，治法主用溫中，故曰：“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臟有寒故也，當溫之，宜服四逆輩”（277條）。“若發(fā)汗后，腹脹滿者，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主之”（66條）。則脾虛氣滯濁氣上逆之證。其證重在腹?jié)M補虛與破氣并用之法。若中焦脾虛，寒濕郁滯，致使肝膽疏泄功能失常，膽汗溢于全身，因而發(fā)黃。但此與陽明濕熱發(fā)黃有本質(zhì)的不同，是為寒濕發(fā)黃。
腎位居下焦，為人身真陽真陰之本。少陰病以脈微細但欲寐為提綱，直是陽虛寒化之證。如陽氣衰疲，寒濕凝滯，證見身體痛、手足寒、骨節(jié)痛、背惡寒、口中和、脈沉，是附子湯證，即無熱惡寒之證；有陽氣虛衰，水寒泛溢，證見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下利，是真武證；若大汗大下利而厥冷，或下利清谷，為陰無陽，是四逆湯證；有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身反不惡寒，證為格陽，是里真寒而外假熱，為通脈四逆證；若下利、脈微，面色赤，證為戴陽，是下真寒而上假熱，為白通證；前證見下利不止，厥逆無脈，干嘔心煩。病機為陰寒盛于下，虛陽擾于上，當于姜附回陽救逆主藥中，參人人尿、豬膽汁咸寒苦降，是為從治之法，并寓對證而治之義。然少陰病初起，陽虛不甚，見反發(fā)熱。無汗、脈沉，用溫陽解表兩解之法，如麻附細辛、甘草湯類是也。至于少陰病，心中煩，不得眠，是腎水竭于下，心火亢于上，用黃連阿膠湯，取滋陰降火之法以治；有下利咳而嘔渴，心煩不得臥，是少陰陰虛水氣內(nèi)結(jié)之證，宜用豬苓湯以育陰利水；若利久傷陰，證見下利咽痛，胸滿心煩，用豬膚湯，取滋陰和中之法，亦既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之治法。以上三者，直是少陰陰虛熱化證類矣。
肝主藏血，主疏泄。肝脈循胸脅，屬肝、絡(luò)膽、挾胃、貫膈，循陰器，抵少腹。上與心火相接，下與腎水為鄰。故厥陰肝經(jīng)受病，最易導(dǎo)致脾胃功能失常，而為寒熱錯雜上熱下寒之證，如“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即吐蛔，下之利不止”（326條）是也。若肝失疏泄，火熱內(nèi)郁，下迫大腸，而為下利后重或便膿血，渴欲飲水，脈弦數(shù)，則是厥陰熱利。用白頭翁湯，取苦寒之品，以涼肝堅腸，若肝寒犯胃，濁陰上逆，證見干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用曖肝和胃化飲降逆之法，直是厥陰肝寒證治法。

關(guān)于腑病病機，簡略言之：如膀胱為太陽之腑，太陽主寒水之化，太陽主寒水之化，太陽表病不解，病邪由表入腑，“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肖渴者，五苓散主之”（71條）。病由寒水蓄于膀胱，陽氣不得宣化，故上見煩渴，下而小便不利。此與“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素問·靈蘭秘典論》）正可互相印證。是此煩渴，當由氣不化津所致，與胃熱津傷之煩渴，自有本質(zhì)不同，故仲景首與“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71條），諄諄為辨，可以會意。胃與大腸為陽明之腑，陽明主燥熱之化。胃燥熱盛，津液受劫，出現(xiàn)身大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大煩渴不解，脈沉實，苔黃燥，屬腑熱結(jié)實，宜下法。然此則不僅屬胃，而且有關(guān)乎腸矣。膽與三焦為少陽之腑，少陽主火化。膽火上炎，故少陽病以口苦、咽干、目眩為提綱。膽氣不舒，樞機不利，最易侵犯脾胃，故少陽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為主證。三焦為決瀆之官，主通調(diào)水道。故少陽或然證如水氣犯肺，有“或咳者”；水氣結(jié)聚于胸脅，有“脅下痞硬者”；水氣結(jié)于下焦，有“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因水氣變動不居，故見證如是也。
人體一感疾病，因受體內(nèi)外各種條件的制約影響，致使病機變化復(fù)雜多端。一般來說，疾病單純者少，合并者多。舉例言之，如半夏、生姜、甘草三瀉心湯，黃連湯，干姜芩連人參湯，均寓有脾胃同治之法。“傷寒二三日，心中性而煩者，小建中湯主之”（102條），是心脾同治之法。“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腹中急痛，先與小建中湯，……”（100條），是肝脾同治之法。“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臟有寒故也，當溫之，宜服四逆輩”（227條），治法寓有脾腎并治之義。推之太陽病外寒里飲，用小青龍湯，方中有細病，淘汰賽是泛濫，“若咳者”，用真武湯加五味子、細辛、干姜，則是腎脾肺同治之法。凡此諸例，不僅限用于傷寒，而雜病治法，亦可仿此類推也。
水、血、痰、食、氣郁，為雜病中常見病種。水病機制，古人有其標在肺、其制在脾、其本在腎之說，實則三焦主通調(diào)水道，膀胱主調(diào)節(jié)水液，與水病關(guān)系彌切。《傷寒論》中，如小青龍湯治外寒束表，水寒射肺而咳喘；五苓散治表邪入里，腑有蓄水；真武湯治少陰陽虛，寒水泛溢，此皆水病之犖犖大者。又如苓桂術(shù)甘湯治“傷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67條）。“傷寒厥而心下悸，宜先治水，當服茯苓甘草湯”（356條）。二者病位同在中焦，用藥略同。惟前者重在脾不健運，故主白術(shù)以健脾利水；后者心陽不宣，故與生姜以宣散水氣。小柴胡或然證或咳、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亦與水氣變動不居有關(guān)，說已詳前。此外，“大病差后，從腰以下有水氣，牡蠣澤瀉散主之”（395條）。是水病實證治法，亦是通利二便之法。
痰者，淡也，是水氣一類，與今以清稀者為飲、稠粘者為痰之說有異。傷寒注家以大結(jié)胸病為水熱結(jié)實，小結(jié)胸病則是痰熱相結(jié)。又桂樹救逆湯治亡陽驚狂，中用蜀漆，亦寓辛開滌痰之義。另外，十棗湯治懸飲，可與《金匱》互參。以上三者，一主清化，一主溫化，一主攻逐，一般談飲治法，正可從此處而得到啟發(fā)。
太陽蓄血三方，桃核承氣湯治“其人如狂”，“少腹急結(jié)”（106條）；抵當湯治“脈微而沉，其人發(fā)狂，少腹硬滿”（124條）疼痛；抵當丸治“少腹?jié)M”（126條）。仲景論蓄血，血瘀之輕重宛然，治法之緩急自殊，制劑之湯丸悉備。其成因或“以太陽隨經(jīng)瘀熱在里故也”（124條），或“本有久瘀血”（237條），此雖指蓄血而言，其他如水氣痰食等在熱病過程中所形成之原因，亦可由此一隅三反。
陽明承氣三方，調(diào)胃承氣湯治腑熱燥實，為和下之劑；小承氣湯為輕下之劑，治腹脹滿，大便硬；大承氣湯為峻下之劑，治痞滿燥實堅俱備之證，取其瀉下燥屎。所謂燥屎，即陽明燥熱與有形宿食相結(jié)。其形成原因，仲景謂“本有宿食故也”（241條）。然在外感熱病過程中，食物不節(jié)，亦能導(dǎo)致食物停滯。如“大病差后，勞復(fù)者，枳實梔子湯主之”。“若有宿食也，加大黃。……”（393條）。“若下利譫語者，有燥屎者，宜小承氣湯。”（374條）何也？因下利熱結(jié)旁流，雖重在熱結(jié)，但因邪熱尚有出路，故不宜峻下，只取輕下。又“傷寒汗出解之后，胃中不和，心下痞硬，干噫食臭，脅下有水氣，腹中雷鳴下利者，生姜瀉心湯主之”（157條）。則是脾胃不和水食停滯之證，用辛開苦降散痞解結(jié)之法，當是虛證挾食之治法，與宿食用下法者不同。
“少陰病，四逆，……四逆散主之”（318條）。此條敘證不詳，以方測證，當是肝郁氣結(jié)，致使陰陽氣不相順接而為厥。載于少陰篇，是與陽衰陽盛之厥冷四逆，作出比較鑒別。然從氣病廣義言之，人體營衛(wèi)流行，氣血充注，環(huán)周不休，而無一息之停。若一氣偶愆，既可著為病。故仲景論氣郁，并非竟此一端。如麻杏石甘湯輕宣肺氣，三承氣湯通下腑氣，大、小柴胡湯之舒膽氣利樞機等等，皆可謂從氣郁證治著手。以上所述，可見仲景傷寒雜病合論之旨。

2．從《金匱》中探索靈活運用傷寒方之法則
《傷寒論》與《金匱要略》兩書，有證候相同而用同一治法與方藥，如下利、嘔逆、黃疸等條文，兩書互見而不嫌其復(fù)。唯是《金匱要略》一書，重點在闡述雜病之機理及其治療大法。然所用殊有必要。例如“病溢飲者，當發(fā)其汗，大青龍湯主之，小青龍湯亦主之”（《痰飲咳嗽病脈證并治第十二》）。所謂溢飲，當如《金匱》所云，自有“飲水流行，歸于四肢，當汗出而不汗出，身體疼重”之典型癥狀，而無頭痛惡寒發(fā)熱之表證。考《金匱》又治“咳逆，倚息不得臥，小青龍湯主之”。大青龍方，即麻黃湯倍麻黃加石膏、姜、棗。石膏之用，當為煩躁而設(shè)。故小青龍加石膏湯治“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并治第七》），其證亦有煩躁，其方加用石膏，用意可知。故小青龍以無汗而咳喘為主證，大青龍以不汗出而煩煩燥為主證，或?qū)賯⒒驅(qū)僖顼嫞援斢写斯餐Y著也。
五苓散本治太陽蓄水證，《傷寒論》謂“有表里證”（74條）。表證，是指中風惡風發(fā)熱汗出脈浮；里證，當針對小便不利，少腹里急，煩渴等而言。但《金匱》“假令瘦人臍下有悸，吐涎沫而顛眩，此水也”（《痰飲咳嗽病脈證并治第十二》），亦主用五苓散，何也？蓋此與苓桂術(shù)甘證“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67條）類似：但彼病位在心下，重在中焦脾虛而不難轉(zhuǎn)輸精微；此則病位在臍下，病由下焦蓄水，陽氣不能宣化水氣，故雖無太陽表證，亦用五苓散以通陽導(dǎo)下化氣行水也。
白虎湯本治陽明氣分熱證，當如大論所云，自有身大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煩渴，脈洪大等脈證。然《金匱》“太陽中熱者，喝是也，汗出惡寒身熱而渴，白虎加人參湯主之”（《痙濕日曷 病脈證治第二》）。證見惡寒，亦用白虎，此何以故？蓋暑熱傷氣，故古人有夏暑發(fā)自陽明之喻。氣熱炎炎，汗出肌疏，故身惡寒與太陽表證不同；當據(jù)汗出身熱煩渴等主證，直用白虎湯清陽明氣分大熱，加人參以益元主之。（《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脈證并治第十三》）此是三消中上消證。由于肺胃熱盛，氣津耗竭，雖無身熱汗出，亦可用折虎加人參湯以清熱益氣生津。
大承氣湯為枳、樸、硝、黃四味，是峻下劑。主治陽明腑實重證，癥狀有潮熱，譫語，手足氵戢   然汗出，腹脹滿疼痛，大便不屎。然《金匱》“人病有宿食者，何以別之？師曰：寸口脈浮而大，按之反澀，尺中亦微而澀，故知有宿食，大承氣湯主之。”（《腹?jié)M寒疝宿食病脈證治第十》）是純屬宿食，未成燥屎，當無潮熱譫語汗出等證。唯仲景施用攻下之法，一般采取審慎態(tài)度，故有欲用大承氣先與小承氣之試法。今因宿食久結(jié)于里，自非通下之劑，莫能緩解。既用大承氣，自有可攻之證存在，故又曰：“腹?jié)M不減，減不足方，當須下之，宜大承氣湯。”小承氣湯為枳、樸、大黃三味，是輕下之劑。主證有潮熱，譫語，汗出，腹脹滿，大便硬等。然《金匱》“痛而閉者，厚樸三物湯主之”。此方藥味與小承氣同，但主證重在腹?jié)M疼痛，大便不通，而無潮熱譫語，故治法以破氣導(dǎo)滯為主，而枳、樸藥量特重，職是之故。是雖同樣三味藥，而主次分明，用藥與證候悉悉相合，可悟經(jīng)方加減變化之妙。

大柴胡湯為少陽病主方一，適用于少陽里實之證。故“傷寒十余日，熱結(jié)在里，復(fù)往來寒熱者，與大柴胡湯”（136條）。及“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103條）。“傷寒發(fā)熱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嘔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湯主之”（165條）。然而《金匱》治“按之心下滿痛者，此為實也，當下之，宜大柴胡湯”。（《腹?jié)M寒疝宿食病脈證治第十》）此證當是少陽樞機不利，膽逆犯胃，故病位不在中焦而在上焦，滿實不在腹部而在心下，與承氣適用于腹?jié)M痛者有異。與大柴胡湯，是和解通下并用之法。又“諸黃腹痛而嘔者，宜柴胡湯”。（《黃疸病脈證并治第十五》）自是膽氣橫逆，身、目、小便俱黃。治法或和解與通下并用，如大柴胡湯；或于和解中兼和營止痛之法，如小柴胡湯去黃芩加芍藥。然從臨床實際情況分析，此證當屬陽黃，黃芩可以不去。
理中湯一名人參湯，是太陰臟寒證主方。考太陰主證為“腹?jié)M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273條）。若《金匱》“胸痹，心中痞氣，氣結(jié)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人參湯亦主之”。（《胸痹心痛短氣病脈證治第九》）當是胸中陽虛，痰飲與留氣痹結(jié)于胸，而為胸痹，與胸痹實證治法，自有不同。按此證用溫中法，當與大論“大病差后，喜唾，久不了了，胸上有寒，當以丸藥溫之，宜理中丸”（397條）的證治相參。
《金匱》云：“水之為病，其脈沉小，屬少陰。浮者為風，無水虛脹者為氣。水，發(fā)其汗既已。脈沉者，宜麻黃附子湯” （《水氣病脈證并治第十四》）。麻附甘草湯本治少陰病二三日，無下利厥逆等里證，有反發(fā)熱、無汗、脈沉表證。此用以治水病，當無發(fā)熱表證。然陽氣衰疲，水寒不化，浸漬于表，而為膚腫。故用此溫陽解表一法：溫陽使?jié)彡幈哉吣芡ǎ唤獗韯t水邪自有出路，而能向外宣透而解。證候不同，病機略同，故治法可以互愛。愚治水氣為病，如寒用真武方，熱用豬苓湯，皆從“屬少陰”一語悟出，是又不僅一麻黃附子湯可治水病而已。
《傷寒論》吳茱萸湯證三條：一載于陽明篇，“食谷欲嘔者，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309條）；一見于厥陰篇，“干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378條）。后一條又見于《金匱》。吳茱萸為曖肝和胃降逆止嘔要藥，注家均以此為厥陰寒證主方。但《金匱》又治“嘔而胸滿者，吳茱萸湯主之”（《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第十七》）。病機同為中寒氣逆，雖副證不必悉同，而主證都有嘔吐，則又四者所共同也。
此外，桂枝湯治太陽中風，為祛風解肌之劑，自是外證得之，用以解肌和營衛(wèi)。但《金匱》用于妊娠，則是內(nèi)證得之，取其化氣調(diào)陰陽。又如“病腹?jié)M，發(fā)熱十日，脈浮而數(shù)，飲食如故，厚樸七物湯主之”（《腹?jié)M寒疝宿食病脈證治第十》）。取樸、枳、大黃以攻下里實；桂、甘、姜、棗以解肌宣表，是合汗下兩法而為一方矣。更有奇者，如“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主之”（《水氣病脈證治第十四》）。純用辛甘溫熱之劑，以通陽和表，散寒溫里，而為軟堅拔積化氣消飲之用。此皆以有效之經(jīng)方，而應(yīng)無窮之病變，并能神而明之，加減變化，庶各臻其效耳。

3．從臨床中，列舉《傷寒》方能治雜病之病例.
愚用《傷寒》方治雜病頗多，茲選數(shù)例如下：
病例：余某，女，25歲。初診，自訴：去年夏月田間緊張勞動后，秋初又感寒發(fā)熱，周余熱退，忽右臂疼痛異常，逢手腕、肘、肩部關(guān)節(jié)為甚，漸至肩不能抬，手不能據(jù)，唯以布帶套其肩上，以助手指吃喝洗漱諸動作而已。因病久醫(yī)治無效，直至翌年新春來舍求診。愚診其脈浮、舌白，月經(jīng)正常，余無所苦。因思《金匱》“若但臂不遂者，此為痹”。《內(nèi)經(jīng)》以“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并以行痹為風氣勝，痛處游走無定；痛痹為寒氣勝，疼痛突出；著痹為濕氣勝，痛有定處，頑麻不仁，是此證為著痹而兼痛痹也。病因?qū)亠L寒濕，病位偏于在表之經(jīng)絡(luò)。此時治法，當以桂枝湯和營衛(wèi)，調(diào)氣血，通經(jīng)絡(luò)，祛風寒濕為宜。遂用桂枝湯原方加片子姜黃以橫行手臂，桑枝通達經(jīng)絡(luò)。服三劑后，手臂部微有熱意，并有癢感。再診：前方加當歸、絲瓜絡(luò)，服藥時合入清酒一小杯，以活其血而通透其絡(luò)。又三劑，身發(fā)熱，手臂痛處發(fā)大小水泡樣疹多粒，有的帶膿，但手臂運動已見靈活。三診：愚曰：蘊伏之邪，已從外透，病有出路，可無慮矣。方用當歸、赤芍、丹參、丹皮、忍冬藤、蒲公英、連翹、絲瓜絡(luò)、甘草、桑枝以解其蘊毒，并通達經(jīng)絡(luò)。又五劑熱退，水泡疹結(jié)疤而痊愈。e
病例：李某，男，55歲。患消渴，經(jīng)醫(yī)院檢查血糖尿糖值高，服西藥治療，時而小愈，時而發(fā)劇。來診時其脈洪數(shù)，舌苔干燥而黃，并有異味，口渴引飲不解，善食形消，小便多，大便結(jié)。治法擬先清肺胃之燥熱，而救欲竭之真陰。急用白虎湯加西洋參、竹葉、山藥、花粉、蘆根。五劑后，渴象減輕。脈數(shù)亦和。再用生料六味地黃湯合生脈散加黃芪、枸杞、桑螵蛸、炒菟絲子滋腎陰以固其下，益肺氣而救其上。此方服二十余劑，病勢輕減，經(jīng)檢查血、尿均已恢復(fù)正常。后仍用前方略為加減外，每日并用鮮山藥斤許，佐善常服，以鞏固療效，直至痊愈。
病倒：吳某，男，45歲。于某年5年患黃疸，住院治療月余，黃疸總不消退，家人深以為濾，偕來就診。其證身有微熱，右脅肋脹痛，厭食，得油膩為甚，泛惡欲嘔，大便結(jié)，小溲短黃，目黃、身黃均顯明，脈弦數(shù)，舌苔黃。愚謂此是濕熱郁于中焦，致肝膽疏泄失職，膽汁溢于全身，因而發(fā)為黃疸。遂與大柴胡湯加竹茹、茵陳、梔炭、茯苓、陳皮以疏肝利膽和胃，清利濕熱以退黃。十劑后黃疸漸輕。以后或加金鈴子、玄胡索以理氣活血止痛，或加香櫞皮、麥芽以舒肝消脹去積，并減去大黃。上方出入加減，又服藥二十余劑，而病告愈。
病例：程某，女，42歲。素有漏下之疾，常服調(diào)養(yǎng)心脾藥，甚適。某年秋，值月經(jīng)來潮，因情志躁動，遂至血下如崩。邀診：視其面色白  光 白，精神疲困，呼吸氣短，心悸，筑筑然跳動不安，不能安寐，脈細無力，舌質(zhì)淡白少華，虛象顯然。與歸脾湯加阿膠、血余炭以調(diào)養(yǎng)心脾兼固崩止血為治。服藥三劑，再診：并見手足厥冷，時出冷汗，血下減少，但未全止，并微感腹痛，喜溫畏冷，脈舌同前。作脾氣虛寒而不統(tǒng)攝血液治之。與理中湯（紅參、焦術(shù)、炮姜炭、炙草）加茯神、烏側(cè)骨、阿膠、炒白芍、龍骨、血余炭。又三劑，漏下已止，心悸大定。惟精神疲憊，飲食少進，仍與歸脾法調(diào)養(yǎng)收功。
病例：周某，男，32歲。某年春由親屬孫××偕同來診。自訴：結(jié)婚六年，未得生育，赴醫(yī)院檢查精子，因不能排精作罷。望之形體似豐，唯證有腰酸背冷，陰頭寒，陽萎而不能排精，但有時約月余又有遺精情況出現(xiàn)。自服市上壯陽健身成藥及注射荷爾蒙針劑，而病證仍然，未能改善。診脈沉弱無力，舌質(zhì)淡白，雖值壯年，仍作先天不足腎命陰陽兩虛治之。與附子湯（淡附片、紅參、炒白芍、焦術(shù)、茯苓）加淫羊藿、枸杞、龜膠、鹿角膠、淡苡蓉、炒杜仲、五味子、炒補骨脂、炒菟絲子、桑螵蛸等出入為方，每月約服15～20劑。服后數(shù)月，陽事漸壯，排精正常。至次年春，喜來告曰：其愛人已懷孕矣。
病例：李某，女40歲。初診，自訴：素有胃痛，月經(jīng)不調(diào)，或一月兩至，或數(shù)月不來，或來時淋漓不斷。今因胃痛發(fā)劇求診。余詢其癥狀，述中脘疼痛，并如熱灼，嘈雜似饑，氣逆橫亙，時如上沖狀，稍涉氣惱，則發(fā)而理甚。微渴，稍食粘膩油葷食品，則腹部亦痛，大便時溏，不能多食。近月經(jīng)來而淋漓未斷。脈弦細；舌白尖微紅。作肝氣犯胃上熱下寒證治之。治法規(guī)擬酸苦泄熱酸甘化陰以清理其上；辛甘化陽甘溫益脾以溫暖其下。方用烏梅丸合芍藥甘草湯加減。處方：烏梅、川椒、炮姜、炒川連、當歸、炒白芍、黨參、炙草。或加川楝子、延胡索以理氣活血止痛，或加麥芽、佛手片以寬膨消脹去積。來診數(shù)次，不離上方加減。服藥月余后，胃痛緩解，飲食增進，月事漸調(diào)，后用歸芍異功散調(diào)理以善其后。

結(jié)語
本文重點討論傷寒方不僅可治傷寒，而且可治雜病及其他各科疾病。并就《傷寒論》、《金匱要略》兩書的緊密關(guān)系，首舉《傷寒論》中如六氣、臟腑及水血痰食氣郁等各個具體病候，以闡發(fā)發(fā)病原因、病變機制，傷寒雜病二者之間的共同方面，而找出傷寒方可治雜病的線索；次則就《金匱》中所用傷寒方，兩者對舉比較，以推行傷寒方用于雜病的方法。末附筆者病案數(shù)例，以備參考。唯此文僅就傷寒方可治雜病這方面而言。若雜病中各個證治又有其特殊方面，此則非本文討論范圍之內(nèi)，請閱者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