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秘密戰11-第二章特工總部的建立2李士群的早期活動

二、李士群的早期活動

李士群到了上海之后，就通知葉吉卿從浙江老家前來會合。這個女人其實是李士群的錢袋子，她來了之后，李士群經過深思熟慮，租用了大西路67號（今延安西路）的一幢洋樓。

1937年11月，上海淪陷以后，租界仍然不在日軍控制之下，國民黨潛伏下來的中統軍統人員和抗日志士們，利用這種有利條件，不斷綁架暗殺漢奸、奸商和妥協分子，制造了不少事件，暗殺了唐紹儀、陸伯鴻等人。李士群自然深知國民黨特工手段，行事不得不分外謹慎。大西路67號是個理想的地方，首先，房子對面是云飛汽車行十數米長的圍墻，圍墻下的人行道上，任何人的行動一目了然，刺客難以隱蔽。其次，69號住的是漢奸商人謝筱初，對李士群來說，是個可靠的鄰居，最后，也是最主要的，65號就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兵營，門口日夜有士兵警衛。而且李士群知道國民黨特工不會在美國人的勢力范圍行動的。就算這樣，李士群還是做了精心布置，他在靠馬路的樓梯口，設了一個崗哨，由他的保鏢張魯日夜警戒。同時，李士群把面對馬路的車庫大門打開，里面從早到晚停著一輛汽車，表示主人在家未外出，實際上李士群出門，都是臨時雇車，好讓人無從捉摸他的行蹤。李士群自己對這套布置頗為得意，常常對來67號的人吹噓：“別人坐的是保險（防彈）汽車，我住的是保險房子。”

雖說是搞情報，開始李士群并沒有太多辦法。大約因為清水董三是外務省派出的情報人員，比較重視各國使館的情報。李士群也試圖在這方面有所突破，方法就是通過一個青幫同門王寶鈺，去接觸駐滬各國使館的車夫、仆人和雜役等人。李士群對馬世淦夸口，只要知道領事館和各方面的來往情況，接見什么人，訪問什么人，再綜合其他其他情況，他就能判斷出某國人在搞什么活動，不過他自己也承認，錯了也沒關系，因為沒有人會去和外國人核對。這段時間，李士群有可能也把這些情報提供給中統，他自己宣稱替陳立夫工作。大約是他提供的使館情報沒有什么價值，他沒有從陳立夫那里拿到600元的活動經費。李士群當然也在替日本領事館搞情報，日本人付錢倒是很爽快。

李士群搞情報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拉攏過去的同事。他首先拉攏的就是在《社會新聞》的同事唐惠民，朋友章正范等人。章是“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駐滬特派員”，又通過章的關系，結識了章的把兄弟汪曼云，汪是“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委員”，又是杜月笙的學生，與中統軍統均有聯系。李士群想通過汪的關系，一來可以有助于自己的安全，二來可以擴大情報來源。

當時租界雖然不在日軍管轄范圍，但畢竟也在日軍包圍之中，何況租界當局在日軍的壓力之下，不僅允許日軍常在租界抓人，而且租界當局常常將被捕的抗日人員引渡給日本人。因此汪曼云也想利用李士群的關系，以便一旦被捕，可以有路子說情、脫稍（獲釋）。

李士群和汪見面之后，并不諱言自己是在替日本人搞情報，他對汪坦陳：中統過去對自己太過毒辣，現在這樣可以報復中統，出口鳥氣。同時也因為太窮，想在日本那里騙到二十萬就開溜。所以不想大干，只答應給日本人些情報，不做行動。汪打聽有什么人在幫李士群干活，李士群說出了唐惠民，令汪感到意外，因為唐惠民此時還是中統上海區的直屬情報員，怎么會替敵人搞情報？李士群見汪不信，便拿出一張唐惠民親筆手寫的津貼收據，上書“收到津貼三百元”字樣。汪曼云又半信半疑地問上海市黨部有誰幫李士群做事？李士群回答是劉坦公。碰巧此時劉坦公在門外按門鈴，李士群讓汪曼云看了，汪愣住了。李士群為了保密起見，讓保鏢張魯通知劉坦公明天再來。至此，汪曼云覺得李士群非常誠懇，于是答應了李士群的要求，同時也對李士群提出，萬一被日本人，如何善后？李士群讓他到時說出和領事館的清水書記官有關系，是李士群的人。汪曼云問起李士群在日本人那里是什么職務？李士群自抬身價，說自己是特務機關長。這個回答令汪曼云意外，知道李士群蒙他這個外行，特務機關長一向由日本人自己擔任，怎么能輪到漢奸來當呢？又不好意思當場戳穿，只好一笑了之。

杜月笙此時人在香港，但是他在上海的勢力依然很大。杜月笙和軍統頭目戴笠關系很好，軍統在上海的一部分人員，是杜月笙的學生。李士群自己是中統，熟悉中統情況，又有唐惠民幫忙，所以不用擔心不知道中統的行動。但是對于軍統的行動，則一無所知，李士群利用汪曼云的主要目的還是希望搭上杜月笙以后，能了解軍統對自己不利的行動，好保證自己的安全。

機會很快就來了。某天，李士群從清水那里搞到了一份材料《杜月笙在上海的勢力》，是杜月笙門下的法租界華人納稅會的秘書長張師石所寫，里面詳細介紹了杜月笙的出身，和法租界的關系，杜月笙和黃金榮、張嘯林、虞洽卿和楊虎等人的關系，還羅列了杜月笙手下人如陸京士、高鑫寶、萬墨林等一干人的情況，特別強調了杜月笙和戴笠的關系，可以說是揭了杜月笙的老底。李士群馬上打電話叫來汪曼云等人，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罵張師石出賣了老杜，自己看不過這種行徑，因此把材料拿來了。汪曼云粗略看了看，李士群主動提出汪曼云可以抄一份給杜月笙。汪曼云于是趁機提出，是否可以帶到香港去給杜月笙看？李士群答應了，只要到時歸還原件就行。

汪曼云如獲至寶，立刻動身去了香港，將東西交給杜月笙。杜月笙找人抄了三天，將原件交還汪曼云，并囑咐汪曼云帶點東西給李士群，表示好感。汪曼云買了一塊金表，兩套西裝料子，送給了李士群，只說是杜月笙的心意。

李士群討好杜月笙，很快就見了成效。1939年元旦，于松喬來到了汪曼云家。于松喬原是陸京士在郵電工會的手下，也是杜月笙的門生，和汪曼云算起來是幫會里的“同參兄弟”。自從杜月笙和戴笠在上海組織了“蘇浙行動委員會之后”，于松喬就和軍統有了聯系。此時的于松喬是軍統上海區的行動股長。這一次于松喬奉命處死李士群，卻不認識李，他知道汪曼云和李士群相識，想請汪曼云幫忙，去李士群家里偷張照片出來。汪曼云拒絕了，他告訴于松喬，他和李士群并非深交，但是李士群對老師（杜月笙不錯）。再說，偷東西的事情也做不來。于松喬只得悻悻地離開了汪家。汪曼云隨即把此事經過告訴了李士群。

第二天，67號對面的人行道上，多出來一個測字攤子。李士群叫張魯過去，對那個測字先生說：“這里風大，你要做工作，不妨請到對過里面去。”測字先生聽完，看了看張魯，一言不發地收起攤子走了。于松喬大概也知道了，這是李士群暗示他行動已經暴露，料想李士群既然有了準備，暗殺李士群的計劃，也只好結束。

1938年年底，汪精衛發表了投敵的“艷電”之后，日方將上海看作了日汪勾結的“和平運動”的中心，為了適應這種新形勢，同時清水董三也經過長時間觀察，發現李士群有些能耐，于是決定將李士群從情報人員轉為行動特工。

李士群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但是困難也不少。李士群深知自己在國民黨的特務圈子里，無論聲望還是地位，都毫無號召力，憑自己的個人力量，根本無法拉起一支特工隊伍。李士群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丁默邨。

丁默邨此時正處在郁郁不得志之中。

1935年，國民黨將三大特務機構，即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復興社特務處和南昌行營調查科合并成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由陳立夫任局長，陳焯任副局長，第一處處長徐恩曾，第二處處長戴笠，第三處處長陳焯兼任。丁默邨任秘書處長，不久后接任第三處處長。1938年，張國燾投向國民黨，丁默邨在漢口奉陳立夫之命負責招待張，引起了戴笠的嫉妒，遂向蔣介石密告丁默邨貪污，丁默邨被追查。1938年4月，因陳立夫調任教育部部長，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撤銷，第一處擴充成國民黨中央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由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秘書長朱家驊兼任局長，徐恩曾任副局長。第二處擴充成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由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任賀耀祖兼任局長。第三處被撤銷，原第三處的郵電檢查業務，由軍統中統共管。從一度和徐恩曾、戴笠平起平坐，到無職無權，只掛了個空頭少將參議，丁默邨心懷不滿，異常消沉，他確實患有肺結核等病，于是在昆明養病。

陳立夫曾在回憶中提到，戴笠曾經截獲了丁默邨和日本人之間的往來電報，報告蔣介石，蔣介石下令陳將丁默邨逮捕，陳替丁默邨擔保。蔣問起丁默邨的入黨介紹人是誰，陳回答是周佛海和陶希圣，蔣于是說要小心這個人。陳立夫對此事很后悔，因為丁默邨的確對軍統中統造成了很大損失。

李士群在日本人面前大肆吹捧丁默邨，日本人認為丁默邨既然做過老軍統局的第三處處長，必然對國民黨特工的內部情況很了解，確實符合日本人建立漢奸特工組織，以華制華的一貫方針。得到日本人同意之后，李士群立即派丁默邨的老鄉，已經投敵的中統特務翦建武專程去邀請丁默邨入伙。

1938年年底，丁默邨繞道香港乘船來到上海。李士群前往拜見，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對丁默邨說：“聽說國民黨已經不要你了，這種亂世，我們哪里不能打天下？吃飯要緊，什么名譽不名譽，我已經同日本人掛上鉤，決心當漢奸了。”說完掏出一疊鈔票和一把槍放在桌子上，又說：“你愿意干，就收下這鈔票開銷，我們一起干，你仍然是我的上司，一切聽你的。不干也不要緊，我李士群是漢奸，丟了你的面子，你就用這把槍打死我！”結果是丁默邨收起了鈔票，當仁不讓地當起了大哥。其實，按照李士群的性格，那把槍里肯定也沒有子彈。*

【丁默邨】

丁默邨李士群從1939年年初開始，雄心勃勃地準備拉起一支特工隊伍，但是李士群開設的“揚子江輪船公司”被日本人強行吞并了，沒有了經費來源，不得不停下來，希望得到日本人的援助，但是，當時日本的對華政策是反共（共產黨）滅黨（國民黨），所以上海的特務機關，海軍以及總領事館，對丁默邨李士群這一套基于利用國民黨，開展和平運動的計劃都不感興趣。

直到1939年二月初，在清水董三的介紹下，丁默邨和李士群拜見土肥原賢二，事情才有了轉機。

*朱子家（金雄白）提供了另外一種說法：李士群做了日本的情報人員之后，常常在港滬之間往來，丁默邨奉命以原上級和好友身份勸李士群回頭。但是到了香港以后，李士群已經回到香港，丁默邨于是去找了正在香港的周佛海（周是cc系的大將，丁也算是cc系人物），幾次交談之后，丁默邨改變主意，決定擔任汪派特工頭目，去了上海，和李士群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