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龍驤 ⊙ 編輯/呂嘉榮 編者按:最早知道桑葉止汗之功是隨趙師 抄方時,他喜用桑葉配山萸肉治療汗出之 癥,彼時大四,手頭唯有《本草備要》,查桑葉一條時,書中也講到了和尚服用桑葉治療盜汗的故事,印象深刻。白術(shù)通便秘的經(jīng)驗也是魏老寫出后被廣泛應用臨床,效果極佳。此文是魏龍驤老先生應用桑葉和白術(shù)的寶貴經(jīng)驗,愿與大家分享 魏龍驤老先生簡介:魏龍驤(1911-1992),中醫(yī)學家,直隸(今河北)東 光人。魏龍驤從事中醫(yī)臨床50余載,在中醫(yī)內(nèi)、婦、兒科等領域,博采眾長,屢起沉疴,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jīng)驗。被稱為 京城“四小名醫(yī)”。 桑葉止夜汗 1973年冬,有司機工人陳某,年35歲, 因久苦汗癥, 來我院中醫(yī)科就診(病歷號139887)。自述每在夜12時左右,即汗出如洗,枕被盡濕,夜夜如此,無日或爽,癥已經(jīng)年,醫(yī)治罔效。其特點:夜溺時,必如冷風襲人,皮膚粟起,內(nèi)則若有熱流上沖,旋即頭眩欲仆,搖搖不能自持。兼見口苦、音嘶、小便短赤等癥。脈細微而數(shù),舌質(zhì)淡紅。 從癥而論,溺主膀胱足太陽一經(jīng),外應皮 毛,其脈上行至頭絡腦,故小便黃,溺時 惡風,或見頭眩,據(jù)《金匱》百合病篇,溺時淅然者,但頭眩者,皆述及之。病之 所苦在夜汗,求愈之迫者在此,他癥未介 意焉,問之始得。重點問題,醫(yī)者務在止汗,方可償其所愿。 “百合” 一癥,時人頗多比類神經(jīng)官能癥。 凡病人之見神經(jīng)官能癥,中醫(yī)視之又屬營衛(wèi)失和使然。如《傷寒論》:“病人臟無 它病,時發(fā)熱,自汗出而不愈者……宜桂 枝湯。”病人臟無他病,其非形體實質(zhì)之 病變可知,蓋所指亦即神經(jīng)官能癥也。依癥立方,乃投桂枝湯。是方兼具平?jīng)_逆、 障風襲、止汗出三癥之用。 復以“百合滑石代赭湯”。百合滋而潤之, 滑石清而利之,赭石重鎮(zhèn)之,以其有口 苦、音嘶、小便短赤、頭眩上逆諸癥故也。湯藥之外,囑病人每日吞干桑葉末三 錢,米湯下之。 上方三進,夜汗頓止,續(xù)服五劑,虛熱上 沖,淅然惡風,頭眩欲仆諸癥悉蠲。后以 益氣養(yǎng)陰,清輕調(diào)理之味以善其后。 余治此癥,尚屬稱意,故津津樂道,偶逢 醫(yī)友,嘗談及之。友人曰:“君一矢入彀(比喻合乎一定程式和標準),諸候皆中,理法井然,原無可厚非,可謂善用‘經(jīng)方’者矣。然尚有疑點存焉,患者夜汗長達一年之久,乃宿恙也,非比時病, 今三投劑而汗頓止,桂枝湯有止汗之功,其奏效吾恐未必竟能如此之速。然則,止汗之功,其賴一味桑葉之力,是耶非耶, 望君審之!” 蓋余用桑葉亦有其來歷,曾偶閱一《筆 記》載,嚴州有僧,每就枕則汗出遍身,比旦衣被皆透,二十年不愈,監(jiān)寺教以霜桑葉焙末,米湯下二錢,數(shù)日遂愈。讀之,以為出于小說家言,未足為據(jù),過眼即逝。今適遇此癥,不妨一試,故尾之方末。私念余處方俱見經(jīng)典。辨證尚能自圓其理,其中止汗之效,乃桂枝湯調(diào)和營衛(wèi)必然之結(jié)果,微微桑葉不足道也。醫(yī)友之 言,余仍疑信參半。 不逾月,又連遇夜汗者數(shù)起。為窮其究 竟,不雜他藥,獨取桑葉一味。不期,信 手拈來,皆成妙用,無不應手。曩之(從前),不為余所重視者,既屢經(jīng)實踐,則桑葉之止夜汗,自是始確信不復疑矣。言念及此,想桑葉有知,定必指余而斥曰:“爾老醫(yī),何貴桂之赫赫,而賤桑之默默。同一藥也,其幸功者居首位,實力者止末席,何遭汝之歧視,乃至于此。 ”果爾,余必為之赧然而退。寄語世之獨 重經(jīng)方而輕中草藥者,亦可以余為鑒矣。 白術(shù)通便秘 便秘者,非如常人之每日應時而下也。此癥恒三五日、六七日難得一便,有大便干結(jié)堅如羊矢者,窘困肛門,支掙不下,甚則非假手導之不能出,亦有便不干結(jié),間有狀如筆管之細者,雖有便意,然每臨廁虛坐,盡力努責,依然艱澀,往往力迫求通,而不通益甚,故謂之“大便難”。 便秘一癥,醫(yī)籍所載,名目繁多,治方亦 多。然有效亦有不效者,輕則有效,重則 無效;暫用有效,久則失效,迄少應手。孟浪者,但求一時之快,猛劑以攻之,以 致洞泄不止,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東垣 所謂“治病必求其源,不可一概用牽牛、巴豆之類下之。” 源者何在?在脾胃。脾胃之藥,首推白 術(shù),尤須重用,始克有濟。然后,分辨陰 陽,佐之他藥可也。或曰:“便秘一癥,理應以通幽潤燥為正途,不見夫麻仁滋脾 丸、番瀉葉等已列之常規(guī),君今重用白 術(shù),此燥脾止瀉之藥也,施諸便秘,豈非背道而馳,愈燥愈秘乎!” 余解之曰:“葉氏有言,脾宜升則健,胃主降則和,太陰得陽則健,陽明得陰則和,以脾喜剛燥,胃喜柔潤,仲景存陰治在胃,東垣升陽治在脾。便干結(jié)者,陰不足以濡之。然從事滋潤,而脾不運化,脾亦不能為胃行其津液,終屬治標。重任白術(shù),運化脾陽,實為治本之圖。 故余治便秘,概以生白術(shù)為主力,少則一二兩,重則四五兩,便干結(jié)者加生地以滋之,時或少佐升麻,乃升清降濁之意。至遇便難下而不干結(jié),更或稀軟者,其苔多呈黑灰而質(zhì)滑,脈亦多細弱,則屬陰結(jié)脾約,又當增加肉桂、附子、厚樸、干姜等溫化之味,不必通便而便自爽。” 1977年6月,有北京電車公司某廠之一工人于某來診。自稱患便秘六七年矣,中西 醫(yī)迄未停診,竟無寸效。七年來,湯藥近千劑左右,滋陰如麥冬、沙參、玉竹、 石斛、知母有之;潤下如大麻仁、郁李仁、柏子仁、桃仁以及大黃、芒硝、番瀉葉有之;補劑如黨參、黃芪、太子參、淮 山藥、肉蓯蓉、狗脊、巴戟等等藥備嘗之矣;丸藥若牛黃解毒、牛黃上清、更衣 丸、槐角丸、麻仁滋脾丸;他如開塞露,甘油栓等,直似家常便飯,且常年蜜不離口。然與便秘已結(jié)不解之緣,言下不勝其 苦,頗為失望。 余診之,心煩易汗,眠食日減,脈細,舌苔薄滑,余無他象,皆由便秘過久,脾胃功能失調(diào)所致。當投生白術(shù)三兩,生地二兩,升麻一錢。患者雖未形諸言表,但眉 宇間已形半疑半信之態(tài),以為僅僅三味又無一味通下,默然持方而去,實則并未服藥。終以便不自下,姑且試之,幸其萬一。不期,四小時后,一陣腸鳴,矢氣頻轉(zhuǎn),大便豁然而下,為數(shù)年之所未有如此之快者。正所謂一劑知,二劑已。嗣后,又繼服二十余劑,六七年之便秘,幸占勿 藥。患者喜出望外,稱謝而去。 高齡患便秘者實為不少,一老人罹風疾偏枯,步履艱難,起坐不利,更兼便秘,何以堪此。嘗指腹而嘆曰:“大便不通,如之奈何!愿醫(yī)者善為我圖之。”查其舌質(zhì)偏淡,苔灰黑而膩,脈見細弦。此乃命門火衰,脾失運轉(zhuǎn),陰結(jié)之象也。疏方生白術(shù)二兩為主,酌加肉桂一錢,佐以厚樸二 錢,大便逐能自通,灰苔亦退,減輕不少痛苦。類似病人, 亦多有效,勿庸一一 例舉。 本文摘自《中國百年百名中醫(yī)臨床家: 魏龍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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