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自費出國,自然是與OSU材料系里主管研究生工作的大衛。瑞格尼(David A Rigney) 聯系最多的了。每次都是用手寫的信,表達我有能力,有信心,有興趣攻讀博士學位。在經歷了許多的阻礙,拿到第五個I-20表后,我終于如愿地來到了美國的俄亥俄州立大學。 記得那是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份,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我獨自走到系里的五樓去找瑞教授報到。 初次見到瑞教授的印象是他中等個。臉是紅色的,不很寬。眼睛也不大,卻極其有神。我說:”我是剛來的學生,還在找房子。在朋友家過的圣誕節。我想盡快完成學位。第一個季度學期可以修五門課”。他笑著說:”你是我見過的中國學生中說英語最流利的。系里的學生每學期最多選三門課。你應該跟每個教授談談,確定導師。其它事與中國來的學長們商量”。 我去問系里的其它中國同學。他們都說全系里最好的教授是瑞格尼和殊門。當時可以選系里的任何教授做導師。我想因為以前經常與瑞教授聯系,他既然人又好,又是老教授,應該是個好導師。于是我和他說:”我想在您的組里,因為我覺得摩擦學有許多方面可以研究”。他微笑著說:”你可以這樣說任何課題方向。不過歡迎你來我們組!” 他總是這樣精明尖銳,在他面前,我是不能偽裝的。 第一個學期我很努力,可還是失望地得了三個B。我告訴他時,他說:”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怕你得C,被試用呢。下學期修兩門課就好了。成績上來后,有了更多的自信,再增加。” 以后的兩個學期我就都是兩門課拿A了。 我的課題開始時是宗述這個領域的研究。看了幾篇文章后,瑞教授問我覺得怎么樣。我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說:”你的英語根本沒問題,你一定是沒有什么想法”。后來他就讓我改成實驗性強的一個課題。我在國內除了教兩年書之外,沒做過什么實驗。記得我第一次興高采烈地拿著一卷記錄圖紙去瑞教授辦公室里,交給他說:有數據了。他一邊展開記錄圖紙,一邊問我實驗的條件。他于是就自言自語地分析著:這段的摩擦系數是多少,這個實驗中兩個金屬的摩擦行為是怎樣,等等。我站在一邊,感覺臉很紅,很沒面子。我是應該把這些先分析好才拿給他看的。那個場面我現在仍記憶尤新。有一次,我有一個一直不能解決的問題,與導師說了, 他就來到實驗室, 親自示范操作。我看到后,內心升起許多的敬意。他還非常鼓勵我們與其它教授及校外人士聯系來解決疑難問題。 學業上的事,導師指導的不能再詳細了。生活上的事,他一概不問。只有一次,我晚上興奮地打電話到他家里,告訴他我丈夫某日就會來美了。他送我們兩張音樂會的票,還提醒我說:”如果周圍都是老年人,不要感到吃驚”。那天是一個蘇聯的鋼琴家的演奏。 瑞教授每天都一樣地西裝革履。幾十年如一日地平靜,沒有所謂的脾氣,也看不出情緒的變化。別的組的學生有了人生中的重大問題,也來征求他的忠告。他都是耐心地聽著,幫助他們分析各種應該考慮的因素。有一次來了一個日本教授,英語很差。我與他問侯幾句,就不想再談了。后來聽說瑞教授虛心地與他交流,每個問題要用特殊慢的英語重復三遍。他們就這樣談了三個小時。每次瑞教授出差或休假,都給我們交待得很清楚,有問題去問誰,緊急情況下,怎么樣才能聯系到他。與一般美國人不同的,是他不喜歡看橄欖球賽,他喜歡去自然的地方慢步。我們全組一起去過幾次。 每年夏天和冬季的節日,我都會請假一個星期,出去玩。然后興奮地與導師描述某地怎么樣好玩。他那時總是慈祥地聽著。每年感恩節,全組的學生都去他家吃晚飯。有一次當我向他提起做離子注入的公司還沒有作我們的樣品時,他的夫人聽了就說:”若不是大衛前幾天給我解釋你們的課題,我還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呢”。 她是教幼兒園的,但了解我們每個人都在做什么研究。這些我記在心里,以至于現在,我也學著用簡單的話給家人解釋我的工作。 瑞教授學術嚴謹,一直告誡我們,一篇學術論文,一定要有實實在在的新內容。 在準備博士資格筆試的整個夏天,我看了十四門課的教材。每天晚上十點開始,讀到早上八點再睡覺,可以錯過室友們看電視的時間。直到我考完了,瑞教授才找我談課題研究。九月份筆試后,其它同學馬上就口試了,因為資格考試通過之后,學生可以全心全意地做實驗了。而瑞教授對我說:”一定要第一次考過,不然你的自信心會受很大的打擊的”。 口試中可以問任何方面的問題。系里筆試或口試兩次考不過而必須走人的,也是有一些的。 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的導師和我的不斷的問答練習。開始時,他會告誡我:答辯不要站在那兒,不能這樣寫板書,不能以這樣不確定的語氣回答問題。他還翻開他二三十年的考古題。某某教授問過這個,你如何答à一月份,我確實自信我可以考過,才定了日期。我原以為既然我們都練習過那么多問題了,導師一定會給我聽過的問題吧,可是沒有,在正式的口試中,他還是問了我從未聽過的問題。我于是更敬重他既公平又光明的作風。考試前導師還交待我,出來之后,不要焦急地走來走去,安靜地在秘書辦公室等待結果。等他出來對我說:”祝賀你,你通過了”之后,還提醒我,去屋里謝謝每位教授。那五年的點點滴滴,在我的記憶里仿佛都永遠清新。 我的論文瑞教授不知改過多少次,連標點符號都改過。我畢業后還保留著許多導師的手筆便札。它們是一個老教授為學生所傾注的指導的鑒證。 當我把論文交給研究生部后,走出那座樓房,前一天通宵的勞碌一下全部消失了,興奮和快樂沖滿我的心。我回到系里,告訴瑞教授:”他們接受了”。他說:”那當然”。我說:” 我覺得任何人只要努力,都可以拿到博士學位的”。他不同意我的觀點。 臨離開時,我問導師:”您對我未來有什么忠告嗎”?他說:”你自己喜歡的事,不要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而強行兜售; 去新的工作,開始的三個月里要盡全力去做好,因為那一段時間人們對你產生第一印象”。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過人的天才,我只是自知努力而已。可以說,我的導師瑞教授使我成為我可能成為的最好的人。 【轉帖即為法布施,功德無量】出處參考:http://h./blog-72098-28271.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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