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考問——讀周國平先生的《妞妞》有感

不知有誰讀過周國平先生的《妞妞》，二十五年過去了，除了妞妞的父母，有誰還記得她?一個既漂亮又聰明可愛的小女孩，上帝給她關了一扇門，卻忘記了給她打開一扇窗，五百六十二個日日夜夜，一萬三千四百八十八個小時的生命歷程，卻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同時也是對我們成年人，對我們做父母的有關生命的考問。 讀這本書，心里非常糾結。對妞妞特別的心疼，對妞妞父母的做法，也很惘然，不知是對還是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事情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真的不知怎么選擇。

一九九零年五月，周國平先生和他的妻子雨兒，陷在初為人父，初為人母的欣喜之中，在這花香肆意的季節(jié)，他們迎來了美麗的小天使——妞妞，妞妞的到來，讓周國平先生和雨兒既有初為人父母的欣喜萬分，又有初為人父母的不知所措，在懵懵懂懂中探索，傾其所愛，邊學邊做，學著照顧自己的寶貝，學著如何做父，如何做母。 世事難料，真得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就在妞妞再有三天就滿月的時候，國平先生和雨兒發(fā)現妞妞的眼睛的異樣，妞妞的眼球上有斑點，他們決定帶孩子去醫(yī)院檢查。從此，妞妞的噩運開始了。 北京著名眼科醫(yī)院多名知名專家的會診，統(tǒng)一的診斷，雙眼多發(fā)性視網膜母細胞瘤，這一診斷書猶如晴天霹靂，驚醒了還在被初為人父母的喜悅所淹沒的國平先生和雨兒，她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們憤怒于命運的不公，僅僅一萬二千分之一的發(fā)病率，厄運卻偏偏降在聰穎慧麗的妞妞身上，一個不足滿月的孩子，面臨著世上最艱難的選擇，要么摘除眼球一生為盲人，即使做了手術，后果也不可預知，要么保守治療，順其自然，最后與這個她剛剛來到的這個世界訣別。年幼的妞妞如何自己選擇，只能由她的父母替她做出選擇，可是你無論選擇哪個，都是痛苦不堪，苦不堪言的。 周國平先生和雨兒的淚水已經流干了，可是淚水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也不能幫他們做出任何選擇。兩個人抱頭痛哭之后，誰也不愿做這個痛苦的抉擇，但是步調又相當的統(tǒng)一，都不愿看到妞妞手術后變成一個小瞎子，然后再接受無休止的化療，他們要保持妞妞的美麗，要把妞妞當一個健康的正常的孩子來養(yǎng)。父母對孩子的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愛的方式，愛的角度略有差異。妞妞父母的選擇肯定也是出于對妞妞的愛，但是他們后來才知道，他們做出的這個選擇讓妞妞喪失了最佳的手術時機，也給妞妞帶來了大人都難以忍受的疼痛的折磨。人在痛苦不堪的時候，做出的抉擇往往缺乏理智，想保持妞妞的美麗沒錯，不愿看到孩子遭受手術之痛，化療之苦，也可以理解，可是周國平先生和雨兒就忘了最基本的一條，命。先保住妞妞的命，才有可能再談及妞妞的美麗漂亮，聰明伶俐。可是就算做手術保住妞妞的命，又能延長多少時間呢?一個沒有答案的選擇題。

妞妞從一出生就把美帶到了人間。又濃又密的黑發(fā)，圓圓的小臉兒，白白的，粉粉的，嫩嫩的肌膚，兩個黑黑的大大的眼睛，像極了兩顆會動的大葡萄，滴溜溜的轉著，貪婪地看著這個全新的世界，怎么看也看不夠似的。眼睛里滿滿的天真，滿滿的好奇，好似在搜尋著這個世界的神奇，探索著這個世界的美好。妞妞天資聰慧，尤其是對語言，對音樂特別敏感，一點就通。這讓周國平夫婦對妞妞更加的疼愛，可是一想到她得病，夫婦倆特別的心痛，一籌莫展，更多的還是猶豫不決。日子一天天過，妞妞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可愛起來，一天天地漂亮起來，會說的詞語越來越多，喜歡讓爸爸放音樂，喜歡讓爸爸抱著跳探戈。她快樂著，成長著。可是，妞妞的病情也在一天天的加重，右眼的腫瘤已經清晰可見，已經有明顯的疼痛感，只是妞妞的詞匯量還不足以表達她的疼痛，只會用“磕著了，磕著了”表達。周國平先生和雨兒看著妞妞的成長，看著妞妞的快樂，心里也是快樂無比，甜甜蜜蜜。可是看到妞妞眼睛上日益長大的腫瘤，夫婦倆卻時時陷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無奈，無助，還有一絲絲的絕望。他們不斷的追問著自己，當初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拒絕手術是否是最好的選擇。這道選擇題太難了，怎么選都對，怎么選又都不對。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還沒來得及認識這個世界，卻又不得不被病魔逼迫著離開這個世界，而她的父母只能在摘除孩子的眼球多活幾日和把孩子當成一個健康的孩子來養(yǎng)育，眼睜睜地看著孩子遭受病痛的折磨，隨時都有和孩子訣別的可能之間選擇，無論哪種選擇都是黑暗的，都看不到光明，這是對生命的考問，這是對生與死的考問。

妞妞的病情還在繼續(xù)發(fā)展，眼睛上的腫瘤越來越大，已經長到了眼睛外面，視力越來越弱，癌細胞已經擴散并轉移，在她的臉上，口腔里也發(fā)現了明顯的腫塊兒，吃飯都成了問題，妞妞爸爸把食物嚼爛了，再喂到妞妞的嘴里，然后再讓她喝一些牛奶，小米汁之類的流質食物。妞妞不疼的時候，仍舊開心地玩玩具，開心地笑，撒嬌地讓媽媽抱，讓爸爸抱著跳探戈，讓爸爸放音樂。疼的時候，妞妞特別的煩躁，誰抱都不行，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磕著了，磕著了”。國平先生和雨兒看著被病痛折磨的妞妞，眼淚早已經流干了，他們抱著妞妞一趟一趟地跑醫(yī)院找大夫，說要不行就做手術吧。他們后悔了當初的選擇?，F實很殘酷，醫(yī)生告訴他們，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了，開一些止疼藥，止疼針緩解她的疼痛吧。妞妞吃的飯里，喝的水里都加了止疼藥，甚至開始注射杜冷丁。病痛依舊不依不饒地折磨著妞妞，病痛中的妞妞折磨著國平先生和雨兒，他們甚至想到了給妞妞實施安樂死來結束妞妞的痛苦，可是又怎么忍心呢。

病痛還在繼續(xù)折磨著妞妞，口腔里的腫瘤越來越大，還出現了潰瘍，妞妞完全喪失了吞咽功能，靠打流質營養(yǎng)針維持生命，哮喘也加入了折磨她的行列，疼痛讓這個一歲多的孩子徹夜難眠，吃上安眠藥，打有安眠成分的針才能讓她小睡一會兒。寫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的心一直緊縮著，不停地顫抖著，這么小的孩子何以承受這么大的痛苦。前幾日，我落枕，脖子疼得動不了，坐下起不來，起來坐不下，后來又是按摩，有事針灸，才慢慢好了，當脖子不疼的時候，我感覺真得很幸福?？墒擎ゆみ€能感覺到不疼的幸福嗎?有，只可惜在另一個世界了。疼痛中的妞妞已經昏迷了，一清醒過來，她響亮地說“開，開，開”，他是讓爸爸打開音樂，爸爸打開了音樂，妞妞突然伸出了手，抓住緊挨著她的雨兒的手腕，身體猛烈地 抽搐了一下，抓住雨兒得手松弛了下來，妞妞停止了呼吸，時間是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七日下午五時。一個一歲半的孩子，飽受病痛的折磨后，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

周國平，雨兒，妞妞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就這樣倉促地結束了。妞妞給爸爸媽媽帶來了無盡的快樂，也給他們帶來無盡的傷痛，爸爸媽媽給了妞妞無盡的愛，也給了她無盡的遺憾。一家三口相處的日子充滿甜蜜，快樂，爸爸媽媽初為人父母的喜悅，傾心傾力對妞妞的疼愛，妞妞逐漸長大的快樂，妞妞患病時爸爸媽媽的焦急，妞妞病痛時，爸爸媽媽的無助，無奈，妞妞越來越多的話語，對音樂的喜愛，最后被病魔折磨餓的面目全非的小臉兒，都已不再存在，卻深深地留在每一個讀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