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為越南古名,此稱源于唐朝曾在此設立“安南都護府”。五代十國時,此區域政權逐漸獨立。1174年,李朝(約1009-1225)國王遣使入貢南宋,孝宗正式賜名“安南國”。到13世紀,安南的國土面積還不大,約占今天越南的四分之一,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國,卻屢次挫敗軍勢正盛的蒙古軍隊…… 現在越南版圖 13世紀,蒙古軍在亞歐大陸上南征北戰。橫掃西域,平金滅夏后,如何攻下隅居江南、奮力抵抗的南宋,著實讓他們費了一番周折。 為了減少攻宋阻力,時任大汗蒙哥采取了弟弟忽必烈的建議,對南宋實施“南北夾擊”的策略。先派兵拿下地處西南的大理國,然后再從大理出兵北上,由此形成迂回之勢,使南宋腹背受敵。1252年,忽必烈和大將兀良合臺率領10萬大軍出兵大理,到1254年秋已占領大理全境。(具體作戰情況可參見:《蒙古人在云南:游牧民族為何千里迢迢來南方種地》) 后來,兀良合臺發現地處大理國西南的安南也是借道北上的佳地,于是派兩位使者前往,進行談判。此時安南正與南宋保持著“曖昧”的宗藩關系,對于“遠道而來”的蒙古人并不友善,以殘忍的“破竹束體入膚”的方式殺掉了使者。 兀良合臺蒙古名將,開國功臣速不臺長子 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元方起初并無戰意)。兀良合臺聞后震怒,于1257年從云南出發,率領三萬人南下(其中有蒙古軍,還有云南本地的僰爨軍)。蒙古軍采用傳統作戰方略——三路并擊,主力由兀良合臺率領,正面出擊;二路由其子阿術率領,負責切斷敵軍后路;三路由先鋒徹徹都指揮,負責截擊出逃的安南宗室。 在此之前,安南已獲取情報,安排水、陸大軍共計十四、五萬人,和作戰能力極強的“象軍”進行駐守防御。安南雖陣勢浩大,但在作戰中卻節節敗退。第一波正面交鋒就死傷慘重,象軍受到驚嚇后,轉而攻向自己的隊伍,場面大亂,而后水、陸兩部均被蒙古軍擊退,國都升龍(今越南河內)失守。 本應堵截安南國王的徹徹都因為戀戰,大意中放跑了安南國王陳日煚,陳日煚坐船出逃海島。據說在逃跑途中,他曾問太尉陳日皎“逃往何處”,此時的陳日皎已被嚇得癱坐在地,顫顫巍巍地在船舷上寫了“入宋”二字…… 蒙軍進入安南后,因即將開始的蒙宋戰爭需要兀良合臺部北上做配合,所以蒙古軍占領安南九日后,便班師北歸了。 蒙軍撤離后,安南國王回朝。鑒于對蒙古的畏懼,陳日煚采取了“雙重外交”的策略。1258年,他改名為陳光昺,遜位給兒子陳日烜,自稱上皇,仍執掌朝政。安南遂以陳光昺之名結交蒙古,以陳日煚之名結交南宋。(導致《元史》中將陳光昺記為陳日煚之子) 陳日煚陵,在今越南太平省 1260年,忽必烈遣使詔諭,要求安南入朝進貢,并規定六事:一、君長親朝;二、子弟入質;三、編民數;四、出軍役;五、輸納稅賦;六、置達魯花赤(蒙語意為長官)統治。忽必烈此意是想直接支配安南,但在實施過程中,安南多次以路途遙遠,難以適應中原氣候、風俗不同為由拒絕親朝,上述六事并沒有得到落實。 同時安南也未曾與南宋斷過聯系,依舊進貢并保持藩臣之禮。比如1266年,安南遣使攜帶禮物到杭州,宋廷也回賜金、帛等,降詔嘉獎。忽必烈此時正耽于蒙宋戰爭,無暇顧及,所以除了發文書訓責以外,并未采取其他行動…… 安南時而“內附”,時而“不內屬”的反復,令元朝頗為不滿。1282年,忽必烈出兵征占城(現越南中部地區),令安南“運糧送至占城助軍”。 安南以水陸不便為由拒絕了這些要求,并出兵阻止,甚至還借兵二萬、船五百給占城以抵抗元軍。于是1285年,忽必烈命鎮南王脫歡以征占城之師,轉攻安南。 第二次戰爭形勢圖 脫歡得令后,安排軍隊兵分東、西兩路進軍(又細分為六路),西路由萬戶孛羅合答兒、招討使阿深領導,從丘溫縣(今越南諒山省內)挺進;東路由怯薛(意為番直宿衛)撒略兒、萬戶李邦憲指揮,向丘急嶺(今越南諒山省內)進軍。不過數日,安南軍就被擊退至萬劫津(今越南海陽省附近)。元軍繼續攻陷了萬劫津,渡過富良江(今紅河)再次占領了安南國都升龍(今河內),陳日烜再次逃到了海上。 地圖中的“越南”,即為當時的安南;升龍為其都城,現河內附近 圖自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 陳日烜在外逃亡時不忘組織軍隊進行對抗,安南百姓也自發組織起了民間武裝,此次戰爭漸變為安南舉國與脫歡所率元軍之間的戰爭。此外還有一批南宋遺民也加入了安南一方,這些人的力量亦不可忽視,他們在后續作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1285年,越將陳國瓚等在南宋遺將的協助下與元軍交戰于咸子關,南宋遺民身著南宋戰衣,手執弓矢應戰。元軍見此情景,皆驚嘆:“有宋人來助”。在這次戰役中,安南士氣大振,元軍卻因長期在外作戰,補給不足、士氣漸低。安南轉守勢為攻勢,北上出擊,敗元軍于長安府和國都升龍附近。脫歡被迫退軍,安南則緊追不舍。后來元軍又在南冊江(今越南太平江)遭遇埋伏,死傷甚眾。唆都部自占城(位于安南南部)北上,想與脫歡部會合,但在途中遭遇襲擊,唆都戰死…… 在第二次戰爭中,安南雖數敗散,但后來增兵不斷,加之本土作戰的地理優勢,后期履創元軍。反觀元軍,前期本已占據優勢,水陸兩軍并進,直搗安南都城。但由于戰事拖延,補給不足、地形不利,“蒙古軍馬不能施其技”,加之“暑雨疫作”,部將疲勞困頓等因素,脫歡等考慮到再戰不利,而被迫撤出了安南。 元軍兩次征伐無功而返,讓忽必烈更加急切,1287年再議征安南事。 第三次戰爭元朝準備充足:造戰船五百,在湖廣、江西等地征蒙古軍、漢軍、券軍(宋軍降元后,新附軍的一種)計七萬余人,同時加強了水兵訓練和后勤補給,光是糧草就準備了十七萬石余。元軍仍以鎮南王脫歡為統帥,并派奧魯赤、孛羅合答兒、樊楫等部將輔佐同進。1287年,大軍分為三路,從云南陸路、廣西陸路、水路進攻。 第三次戰爭形勢圖 但不成想,后勤再次“馬失前蹄”。海道運糧萬戶張文虎奉命所運的的糧草在路上遭遇安南兵船,激戰不敵后,沉入了大海;費拱辰所運糧草因海風影響不能進入,亦退回國內,這似乎預示了這場戰爭持續不了太久。 在作戰中,安南軍隊有意避開元軍主力,采用誘敵深入的策略。除了正面戰場外,元軍還要對付民間各處的“游擊隊”。在糧草得不到供應,天氣逐漸熱潮的情況下,進軍作戰愈發困難,軍隊中還陸續出現了各種傳染病。元軍諸將因擔心“無以支久,為朝廷羞”而再次決議退兵。此時安南方抓住有利時機,一邊以“詐降”術拖住元軍,一邊組織軍隊準備反擊。三十萬安南軍守在丘急嶺附近,布控百余里,并在此展開大反攻,堵住了元軍北撤的關口。 安南軍在白藤江邊(在今越南北部)大敗元軍,樊楫所率軍隊全軍覆沒;阿八赤感染瘴毒,退回至川渝喪命;主帥脫歡帶領殘部突出重圍,北還。第三次元越戰爭以元朝的慘敗而告終。 脫歡是忽必烈的第九子,也是這兩次戰爭的總帥,敗退歸國的他最終郁郁而終。 首先,氣候是不容忽視的問題。暑熱天氣是元軍大敵,第一次南征時雖入安南,兵留九日,但因“氣候郁熱,乃班師”。第二次戰爭結束于六月,酷暑炎熱不能躲避,第三次同理。關于進軍安南,大臣劉宣曾說:“自古興兵必須天時,中原平土猶避盛夏,交廣炎瘴之地,毒氣害人,甚于兵刃……比至安南病死必眾,緩急遇敵何以應之?”認為安南暑熱和煙瘴的危害程度要遠大于兵刃。 蒙古人來自蒙古高原,冬季寒冷,夏季涼爽。安南地處北回歸線以南,屬于熱帶季風氣候區。年平均氣溫24度左右,六七月則高達40多度,不僅炎熱還多雨潮濕。雖然元朝的遠征部隊不盡是蒙古軍,但因氣候問題引發的傳染病確是十分可怕。元軍自是難以忍受,戰斗力和意志力因此急劇下降,可謂失去了“天時”之利。 越南氣溫高、濕度大 其次,元軍長期征戰,沒有得到休養,戰斗力自會有所下降。忽必烈決意進攻安南時,同時還在西征海都(1268年—1301年)、東征日本(1274年、1281年)、南邊又有占城戰事,國內江南地區叛亂不斷。即使蒙古軍的作戰能力再強,但要同時兼顧四面八方的戰場,也不能游刃有余。軍事力量分散的同時,后勤補給也無力全面支撐,后兩次戰爭均因糧草“遇難”而敗走。 元時期全圖(局部) 圖自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 其三,無論是從地域上還是文化上,安南與南宋關系較為親近。南宋滅亡后,安南收留其遺民。在元越戰爭中,南宋遺民作為軍事力量與之并肩作戰;占城等國在“亞宗藩”的關系網下,也同安南一起抗擊元軍。戰爭相持階段,靈活的作戰策略也十分奏效。 越南在長期使用漢字的同時,假借漢字和仿效漢字結構創造了另一種文字 參考文獻: 呂士朋:《元代中越關系》,《東海學報》八卷一期,1967年 杜玉亭:《兀良合臺出師安南考》,蒙古史研究第一輯,198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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