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情仇史/周四更新/謙虛公(撰文)|
話接上回,仁宗的六叔上相太師、昭明王陳光啟將脫歡逐出升龍,收復了安南京師。仁宗聽聞捷報后于公元1285年(至元二十二年)五月初三,接上老爹上皇圣宗一同向長安府(就是丁先皇丁部領的老巢華閭洞)進發。而從海路北上的唆都等人此時在天長府(原即墨鄉,陳氏帝王的故里)駐軍,距離脫歡所部二百余里。尚不知脫歡已兵敗北還的唆都朝著天幕江(今越南興安省東岸縣境內紅河一段)行軍,意圖和脫歡合兵一處,互成犄角之勢。當脫歡敗訊傳來,唆都發現各渡口皆為陳軍占領,便率軍撤往西結(今越南興安省文江縣東平社東結村附近),并派出斥候打探脫歡所部的具體位置。陳軍自咸子關、章陽渡兩戰兩捷,軍心大振。陳國峻奏請仁宗命陳日燏與陳光啟合軍后分割包圍脫歡與唆都,自己則統領大軍先攻唆都再戰脫歡。失去脫歡掩護的唆都孤掌難鳴,天氣炎熱加之軍心不穩,又遭陳國峻分兵合擊。元軍很快敗下陣來,唆都與烏馬兒只得引敗軍潰逃,結果在山中又遭遇伏兵襲擊。唆都中箭身亡(《安南志略》記載為"躍馬墮水死")。這名忽必烈怯薛出身的百戰名將就如此狼狽地殞命異國。烏馬兒奪路而逃至清化又見陳軍追來,好不容易尋得一艘小舟單人入海遁回中國。 《安南志略》約成書于14世紀30年代,由陳鍵、黎崱所撰,是研究越南古代史的重要典籍 唆都首級被砍下獻給仁宗,仁宗彰其驍勇忠義,惻然嘆曰:"為人臣,當如是也!"遂解御衣龍袍裹其頭顱命有司斂葬。西結之戰中元軍被俘三萬余人,死傷無算,大量戰船軍械被陳軍繳獲。陳國峻因此大犒三軍,接著揮師北上對付脫歡。
唆都戰死,烏馬兒逃回國內的消息傳到駐扎在北江的脫歡那兒,導致士氣大跌,斗志全無,再加上南國入夏天氣日趨濕熱,山嵐瘴氣漸起,軍士多有病死,因此亦萌生了退軍之意。陳國峻將計就計安排阮蒯、范五老引軍三萬潛行山路,在萬劫河兩岸之蘆葦雜草中設伏;又命二子興武王陳國巘與興孝王陳國蔚領三萬兵馬取海陽道,出廣安,扼守住通往思明州(今廣西崇左市寧明縣)之交通;他本人則提大軍趨北江直撲脫歡大營。無心戀戰的元軍再次潰敗,脫歡引殘兵逃至萬劫津又遭阮蒯伏擊,傷亡過半。元將李桓奮力掩護主帥撤退,遭(安南特產)毒箭射殺。脫歡、樊楫、阿八赤、李瓘竭力死戰才殺出一條血路。眼見陳軍逼趕甚急,堂堂大元鎮南王嚇得藏身于一截銅管中(炮筒?)由軍士置于板車之上拖著一路狂奔——這副狼狽景象怕是與"高粱河車神"趙老二有得一拼。 公元979年(太平興國四年),宋太宗逞滅北漢之勇,對遼發動收復燕云十六州之戰。結果在高梁河一役中"僅以身免,至涿州,竊乘驢車遁去。"大腿上還中了兩箭,落下病根,年年發作,后死于金瘡復發。眼瞅著快到思明州地界,祖國的懷抱近在咫尺,誰料斜刺里又殺出陳國巘、陳國蔚兩兄弟。結果負責殿后的李瓘又中毒箭身亡,脫歡在阿八赤、樊楫的拼死護衛下終于逃出生天,奔回中國。 元越邊境示意圖
前文中提到的李恒因身世頗具特色,此處宜稍作介紹:他原是黨項人,為西夏宗室后裔。其曾祖父是西夏神宗李遵頊,其祖父本是神宗太子李德任。因主張與金國和解,違背西夏的外交政策而遭廢黜并流放靈州。 李恒曾祖父-夏神宗李遵頊(1163年-1226年),西夏第八位皇帝在西夏滅亡的前一年,即公元1226年,蒙古軍隊攻克靈州。李德任被俘,因拒不投降而遭處死。他的幼子李惟忠當時年僅七歲,要求一同赴死,蒙古人被其勇氣打動而留了一命。成吉思汗的二弟合撒兒收為養子,待其甚后。而李恒便是李惟忠之子。后來哈撒爾次子宋王移相哥的王妃又將李恒收為養子。李恒成人后,攻襄陽、破鄂州、追文天祥、擊張世杰、厓山滅南宋,功勛赫赫、軍功累累。然而就是這樣一名頗具傳奇色彩的百戰名將卻最終折戟安南。據《元史》所載,其在萬劫一役中"毒矢貫恒膝,一卒負恒而趨。至思明州,毒發,卒,年五十。"李恒同志與三國時曹魏名將張郃同病相憐——都是膝蓋中箭的受害者。元廷"后贈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謚武愍;再贈推忠靖遠功臣、太保、儀同三司,追封滕國公。"也算是對其殞于王事的最高褒獎了。
六月初六,上皇陳晃、仁宗陳昑父子作為勝利者返回京師升龍。這場自1284年臘月至1285年六月持續半年的第二次蒙越戰爭最終以五十萬入侵安南元軍的鎩羽而歸收場(回到國內的元軍殘兵僅有十萬)。 第二次蒙越戰爭示意圖中越史學界對這場戰爭的點評頗具玩味。越方自然是將勝利歸結為"陳朝軍民主觀能動性的充分發揮":安南君臣和睦、上下一心、人才輩出、奮勇抗敵。而越方分析的次要原因:"元軍萬里而來,山水阻隔、時值炎熱酷暑又有嵐瘴之氣。初為雄兵后成病夫。"則被中方學者認為是元廷戰敗的罪魁禍首。因據《元史》記載的元軍撤退北歸之真正理由為:"適暑雨疾作,兵欲北返思明州。"又"盛夏、軍士疾作,漲潦冒營,遂議旋軍。"因此"官軍聚主將議:'交人(交趾人即安南人)拒敵官軍,雖數敗散,然增兵轉多;官軍困乏死傷亦眾,蒙古馬軍亦不能施其技。'遂棄其京城,渡江北岸,決意退兵屯思明州。鎮南王然之,乃領軍還。" 《元史》成書于明朝初年,由宋濂、王袆等人主編,為"二十四史"之一,是記載元朝興亡的一部紀傳體斷代史由此看來,中方是將陳朝的軍事反擊一筆略過,而大力著墨于元軍受安南濕熱氣候所苦而撤退北還。但畢竟《元史》是中方所作,是否在文字上為己遮羞亦未可知。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糊涂賬我們不談也罷。重要的是在安南戰場二度吃癟的元世祖將如何爭回臉面?我們下回再說。資料來源:陳重金(越)《越南通史》、郭振鐸、張笑梅《越南通史》、古小松《越南:歷史 國情 前瞻》、煮茶《笑翻越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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