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館喝茶,是老成都人每天都要做的事 引子 每個城市都有著自己特有的文化符號,也就有著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對成都人來說,泡茶館就是不二的選擇。 成都的茶館有別于北京的茶館,北京的茶館缺少了成都茶館的休閑和隨意,更多的是呆板多了一些,這或許是皇城根的腳下的遺風吧。 杭州也是以休閑而著稱的城市,茶也是這座城市的特色,但與成都相比,杭州的茶館又少了讓人安逸的那種享受。 我之前寫的文章許多都有涉及成都的茶館茶事茶人,也許這源于我本人也極愛喝茶吧,有關老成都的話題總也繞不過茶主題。 今天大家就跟著我走,一起去坐坐老成都茶館。 說成都 成都真是座天賜福澤的城市。 自打李冰父子修筑了都江堰,這一恩澤就帶給了成都一個“天府之國”,加之我們成都人素來勤勞,這一晃兩千多年來,成都的百姓就悠閑而富足地生活著。 這種悠閑和富足,滋養了成都人骨子里的享樂意識,就深刻體會了生活與生命的內涵本質。關于這點,其它地區的人很難悟出真諦,只有成都人才能真正入道。 所謂“少不入蜀,老不出川”講的就是成都這座城市特有的閑散,也就恐慌了外地人,擔心自己無法抵御這容易讓人渙散意志力的安逸,磨滅了奮斗的決心。 外地人那里懂得成都人的閑適? 成都人的閑適與奮斗是攪合在一起的,成都人的“閑”是一定講究“適度”的,這才是真正的“閑適”。 不能不說成都很舒服,天時地利,似乎一切都由上天給整“歸一”了,人們只需要在這座城里舒服的居住就可以了,并無需太多的刻苦努力,這日子就是巴適的。 久而久之這種閑適就深深地浸入了成都人的骨髓,形成了成都特有的閑適文化,也就帶動了茶館(茶館是這一閑適文化的表象呈現)的興旺發展。
回到老茶館
茶鋪就是臨街的、木結構的瓦房,門板可以一塊塊取下來的,板上寫著編號,這樣打烊時上門板就不會出錯了。 茶鋪內外整齊而又凌亂的擺放著幾十張八仙桌,椅子是竹椅,另外還會搭配著幾張竹躺椅。 常來的老茶客十分熟練地抬腳進了茶鋪,身子就往竹躺椅上一躺,整個人就陷進去了。 此時,也不用招呼,幺師就將一碗蓋碗茶擱置面前,先給少許水,這叫“發葉子”。 待蓋碗中的茶葉就慢慢舒展起來,幺師就高提茶壺,一個龍點頭,壺里滾燙的開水就從炊壺嘴里急速流出,蓋碗里的茶葉就迅速的翻滾著,綠煙繚繞著碗沿,像山嵐上的云煙,淡淡的茶香頓時沁人心脾。 老成都的蓋碗里多放的是“香片”,也就是現在說的茉莉花茶,難怪經開水的沖泡之下會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現在許多的茶館里的茶就不再單調了,毛尖黃峰都是茶客所鐘愛的。 有老話這樣講:“千年芙蓉花,成都蓋碗茶”,用蓋碗茶喝茶才有獨特的韻味,遠非玻璃杯所能代替的。 有人問我,為何杭州人喜用玻璃杯泡茶?這道理極簡單,杭州人喜愛龍井,玻璃杯觀葉方便嘛。 喝蓋碗茶也有規矩,蓋碗俗稱三件套,茶蓋,茶碗,茶托,不同的放置有不同的語言意義,比如茶蓋斜放在碗沿就是要續水了,茶蓋上放一信物或茶蓋反擱在茶碗上就是臨時離開保留座位的意思。 但既然在茶鋪里過一天的生活,一杯茶水是顯然不夠的,水泥砌成的爐灶里,會不間斷地添加炭火,每天都保證爐火的興旺,灶上定會同時有七八個裝了滿滿一壺水的炊壺隨時待命,讓茶客不擔心一杯茶水是否能耍到天亮。 到茶鋪當然不能光喝茶那么簡單了,由此,茶館也滋生了很多的副產業,準確的說應該是帶動了其他產業,只不過茶鋪老板也要從中獲利。 最簡單的就是吃了,喝茶不吃東西,謂之喝寡茶,這樣腸胃也不舒服。 茶客坐茶鋪早中晚都是要吃的,因此,在茶館中經常會看到一個身穿藍色布圍衣的人,從脖子上套著一麻繩,托著一個簸箕,里面裝著很多的小吃,麻圓是最常見的。 前些年在人民公園的鶴鳴茶館里面還能看見這身裝束賣麻圓的人,現在逐漸少了。 除了賣麻圓的,蔥油餅的也是常見的。 曾聽過一個說成都人混在茶館的笑話,說的是成都人五元錢就可以過一天的生活,兩元錢一杯茶,五角錢一份報紙,剩余的錢足足可以買一天的口糧。 這雖是一個笑話,也是的成都人的一種生活方式的映照,為了一種閑適,可以毫無忌憚的消耗著光陰,但內心卻安然的享樂著。
這種謀生形式有點像那些在路邊擦車的,當你遇見紅燈時,就有許多人不由分說地給你擦車擦玻璃,然后就找你要錢。
冬天的茶館門大開著,茶客沒有帶烘籠,就向這些小孩租用,租價便宜,半天才五分錢,成本也就三分,但賺的錢有一部分是要孝敬茶鋪老板的,不然為啥歌詞里有唱“成都的茶煙鋪子老板陰到笑”喃?
舊時的成都茶鋪里有煙串串,只見他們身著一條圍腰,腰間還有兩個包,一邊裝煙絲,一邊裝“吹火筒”,一手一支長槍,另一手一支短槍,在茶館里走蕩,尋找煙客,被人們稱為“煙匠”。 長槍就是一支一米長的煙具,因其身長,吸食不刺喉;短槍是30厘米長的煙具,里面裝有水,因此又叫水煙桿,吸食起來嘩嘩作響,煙經過水的過濾減少了對人體的危害,煙味照常不變。 煙民多了茶館里的“煙匠”也多,“煙匠”作為一種職業其實是相當專業的,他們動作麻利的伺候著不同的煙民,而煙民來到茶館也只需帶一張嘴,畢竟賣的煙是很便宜的,吸一次還不給錢累計四次才給。 歷史湮沒了很多生活畫面,解放后,茶館里的“煙匠”也就消失了,這種職業就變成了曾經,許多人幾乎聞所未聞。 那時,在茶館里還有許多從事賣煙營生的人,這些人胸前都掛著撮箕形木匣子,木匣內裝著葉子煙、紙煙,手持一根點煙的火繩。 還有的就是賣水煙的,腰間掛著牛皮大挎包,包內又有若干小格子,裝著綿煙、黃絲、老口等不同的煙絲和一大束紙捻子,茶客只需悠閑的吞云吐霧便可,那“薩克斯”般的水煙袋便不停地翻滾,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過去的成都老茶館許多都開在公園里、或者古玩場所周圍,因此那些在公園遛鳥的、賞字畫古玩的都會坐在茶館內喝茶,茶館內也有專門為遛鳥的人設置的掛鉤。 成都人一天到晚的坐茶館,似乎會讓人覺得有些無聊,其實老茶客坐茶館,所好之事也許不盡在茶。 在成都的茶館泡著,可以靜觀成都的生活百態和成都人獨特的風雅,再無聊的事在成都人看來都是有意義的。 你就獨自這么往茶館里一坐,不用做什么,就是光聽鄰桌的人聊天你都不覺得無聊。 在這里,總有一些無聊閑暇之人整日里喜歡跟別人窮吹,這一類常被稱為圣賢之人,其實就是“剩余的閑人”,“圣賢”乃“剩閑”也。 也有人叫這類人為“吹哥”,他們喜歡泡在茶館,山侃海聊,中華上下五千年無一不知無一不。他們有很好的口才,口若懸河,唾沫飛濺,激情蕩漾,也喜歡聽別人擺。 這也代表了一類的成都人,他們熱情,開朗,豪爽,走到哪都能跟周圍的人自然而然的熟絡起來。
說散打的人,經常是坐鎮某家茶館,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再加一個驚堂木,就可以在臺上坐著信馬由韁,無邊無際的侃侃而談了。 有的“散打”也可以講評書,一連幾十回的講,待講到關鍵時刻,就會給你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然后“啪”的一聲一拍驚堂木,這就突然結束了,把茶客的胃口吊足,心里癢癢的,第二天就趕著還來茶館聽書。 在成都,散打最出名的當然就是李伯清了,一介拉架架車的草根,就這么靠一張嘴皮打下江山,終究還是由于他用地道的本地方言,講出了地地道道的發生這個城市真實發生的事情,他以幽默的語言道出了人間百態,貼切了成都人最平凡的生活,并從中感悟人生的處世哲學,如此,所謂火也就不奇怪了。
再長的散打也有說完的時候,但是成都人“擺龍門陣”的習慣是不會變的,不然如何在成都的方言里充滿了“吹”、“空了吹”、“沖殼子”這樣的特色語言呢? 我前面的文章里說過,如果你在悅來茶館呆著,還可以一邊看著臺上出將入相,臺下的你依然悠哉品茗,高潮時也不乏叫好聲與鼓掌的聲音,而一米多長的水壺就像沙丁魚一樣被幺師提著在茶館里穿梭著,好不熱鬧! 只有這火辣的川劇才能更加襯托出成都人的愛熱鬧的性格,這里就不多說了。 經常聽到有人說成都人“假”,是“嗇家子”,這真的是對成都人的一種誤解。 多年來,也聽到過許多外地朋友講成都人的假,我就笑稱:這世界上那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大方”,也就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小氣”,我倒發現許多號稱耿直的區域,最終不過是“假耿直”。 要想了解成都人的豪邁,你就可以去坐坐老成都的茶館,你就經常可以看到這樣一幕,當有一人跨進茶館,就立馬有很多人喊道“收我的!”“算我的!”并毫不猶豫的把錢遞給老板,即使那人最后不是與買單的人同桌,也會寒暄微笑致謝。 呵呵,當然也有嘴巴干吼不掏錢的,幾次過后就會被人蔑稱為“相公”。 老茶館還有一個比較巴適的現象,就是喝“加班茶”。 啥子是喝加班茶?就是大搖大擺到茶館坐起,不另外叫茶,端起別人喝剩下的茶就開喝,老板不會有白眼,還幫忙摻水。 在《成都城坊古跡考》里記載著一段話:“茶舍有一美俗,即無錢而渴甚者,可至茶舍飲剩茶,執壺茶工必為之沖開水,名曰‘吃加班茶’茶舍主人并不禁止。” 其實當年喝“加班茶”的多是貧窮者或是辛苦勞作后的人們,愛喝茶卻無茶資。這一美俗其實很能體現成都人的包容,天下皆兄弟,無有貴賤。 如此,既能物盡其用,更體現了喝茶者、摻茶者和茶館老板之間的一種唯美的關系,這是川人獨特的文化素養。
幾句閑話 茶可以一直喝,龍門陣繼續擺起,悠閑的生活每天都要過。正如茶蓋是天,茶托是地,茶碗是人,不管蓋碗中的茶葉如何沉浮,這種天地人和的境界在成都永遠能找到對號入座的人! 感謝《平叔閑譚》老茶館的茶客,你們每天在茶館里談天論地,限于時間的緣故,我只能偶爾蜻蜓點水,實在抱歉。 就只能在這里吆喝一聲:幺師,樓上樓下的葉子都發起!茶錢都算我嘞! 今天龍門陣擺到這里,下篇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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