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所取非所用

介子平 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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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俯仰，迎合期許，世間哪有兩全的選擇。無論選擇生活，還是被生活選擇，放棄讓所有人滿意的念頭后，登岸問道，足以自在。對于不喜歡的話題，老境頹唐，痛不喪臉，力戒口舌勝人，此非冷漠，與己無關之事，懶得溫言相勸。世界變得太快，快過人們的腳步，早已不在意他人目光，倒是自己的老花眼神，一經注射，讓人時避。

年來諸事落寞，而心緒不靜，惟翻書之好終不可除。與自己對話，便是與世界對話，由此寫就許多無用的文章。集中成功與自我強化間，后者更適文人，游于藝，藝術是不動聲色的自然，止于技，技法是取悅視聽的表象。知識分顯性與隱性兩類，藝術屬隱性，難以表述，技法則以符碼形式呈現。明末清初，傅山在北方學界的地位，九梁拱舉，一峰獨秀，故應酬多，人情往還之作也多，況且需鬻書贈字，換取日常所用，其嘗自嘲：“西村住一無用老人，人絡繹來了，不是要藥方，即是要寫字者。老人不知治殺多少人，污壞多少綾絹扇子，此輩可謂不愛命、不惜財，亦愚矣。”眾人追捧者，多表象技法，卻是所取非所用，顯示身份，裝點門面而已。當然藝術的形式，本身即內容，藝術作品的任何表現力，皆起源于形式。

雖不適于留長發剃光頭，為亮明自己的藝術家身份，也得留也得剃。身份驗證雖不以裝扮為據，卻能給人以壯膽的自信。“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語遲人貴，水深流緩，急于發言者，好為人師者，皆下士。禪師不說話，大善寬容，居無為之事，大智謙和，行不言之教，會心處怡然自得，卻為上士。

凡事總往好里想，看似單純，實則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投機欲念作祟，處處逐名趨利。米蘭·昆德拉《玩笑》云：“受到烏托邦聲音的誘惑，他們拼命擠進天堂的大門，但當大門在身后砰然關上時，他們發現自己是在地獄。”四顧茫然，有己無人，悔青了腸子。此般小聰明大糊涂、大排場小氣度現象，沈從文歸結其為愚蠢：“一個國家多數國民能‘自由思索，自由研究，自由創造’，自然比一個國家多數國民皆‘蠢如鹿豕，愚妄迷信，毫無知識’，靠君王恩賞神佛保佑過日子有用多了。”胡適《我們走那條路》中，則將貧窮、疾病、愚昧、貪污、擾亂歸結為“五大仇敵”，而“任何事我都能容忍，只有愚蠢，我不能容忍”。

對于種瓜得豆，事以愿違，多數人的行為是一差二錯，將錯就錯，人有逆天之時，天無絕人之路。撲朔一世，捉弄一生，兩個注定不會走到一起的人，為何要安排一場相遇。人生永遠是一場隨時結束的準備，日暮窮途的景況里，從此端走不回頭。生活片段，小意柔情，為一時一事痛哭流涕，實則整個人生皆催人淚下過程，反會坦然面對。江湖夜雨，歲月飄逝于風塵，人生一杯烈酒，無論苦辣甘醇，都得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