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記憶 徐穎 我的記憶里,珍存臘月的影像,似乎已是上小學時的情景了。 臘月教唆凜冽的北風,在小城的街道肆意流竄,但幼時的我們,對冷并沒有太多的感觸。每天早晨,我們會借著爐火殘剩的溫度,帶著濃濃的睡意穿衣洗漱,然后出門上學,一路聽著掃帚摩擦地面的單調聲音,穿行在昏黃的路燈下,到達教室,點燃自制的小燈燭,開始了一天的早讀。 有一段時間,學校很風靡自制小燈,同學們在家里各自找一個罐頭瓶蓋,將蠟燭點燃,一點一點地融化在瓶蓋中,中心放一條粗點的棉線,等蠟油凝固,自制燈就大功告成了。一盞盞自制燈燃起來,并不比蠟燭明亮多少,但因是自己做的,燈下的誦讀聲聽著就格外響亮。 早讀結束,天已大亮,我們四人一排,依次走出學校大門,沿著主街道或跑或走一個來回,喊幾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口號,早操就算結束。在整齊劃一的口號聲中,年一天近似一天,直到十字路口用來“抓獎”的軍綠色幕布搭起。 那些天,無論男女老少,都要在臺前湊一湊熱鬧。人們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挨挨擠擠依次從抽獎箱中抓出一張張薄薄的小卡片。前來試運氣的人,中了大獎固然眉帶喜色,沒中的也毫不沮喪。再后來,軍綠色的幕布挪到了未搬遷的體育場內,“抓獎”變成了買彩票。那些天,體育場內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時不時地,人們會被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吸引,踮了腳尖、伸長脖子、袖著雙手,在煙霧繚繞里羨慕地盯著臺上的幸運兒瞧,若正好是某個相熟的鄰居,大家則好像自己中獎了一般歡喜。 寒冬臘月里,一不留神天上就會就飄起雪花。尤其是過年前后,雪花就像趕場似的,頻頻光顧。雪來了,起初是零零碎碎、懶懶散散地慢慢飄落,好不容易熬到到下課,大家奔擁至教學樓的欄桿前看雪,已是密密匝匝、鋪天蓋地了。有那按捺不住的,早一溜煙小跑下樓,在雪地上迅速團起一個雪團,毫無目標地朝著樓上亂扔一氣。大家紛紛效仿,都團了雪團,對打起來,很是熱鬧。也有團了雪團悄悄灌進別人衣領,不等別人回過神來,他卻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那些不幸被當場捉個現行的,不但被灌進去好幾個雪團,還被抬著扔進了雪堆。不喜打雪仗的,便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堆雪人。七手八腳堆好了,扮上笤帚紙箱塑料紙的著裝,那模樣永遠都是滑稽丑陋的。 雪后的世界,潔白無瑕,纖塵不染。“潔白的雪花飛滿天,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哼著漂亮女老師教給我們的民謠歌曲《腳印》,大家紛紛拿起鐵锨、掃帚,熱火朝天地將校園里的積雪掃成一堆。掃完學校的雪,繼續回家跟了大人掃家里的雪。那些年的雪,厚厚實實鋪滿一地,夠掃好半天的。 不記得要掃幾次雪后,才可以吃上那頓香噴噴的臘八面。過完臘八,年就真的近了。過年,對小孩子來說絕對是一件快樂的事。等不及放假,我就拽了母親,去商店買那件在櫥窗里偷瞄過好幾次的新衣。 等到臘月二十過了,母親就開始著手辦年貨了。我跟在母親身后,看母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討價還價,一件一件仔細比對挑選。很快,我們就有了諸如瓜子、花生之類的小零食。一邊跟著母親選購年貨,一邊嗑著瓜子、剝著花生,日子有滋有味。偶爾,也會被路邊花花綠綠的年畫吸引,跟丟了母親,便只好一個人興味索然的先行回家。 那些時間,大家忙著辦年貨、掃房子、貼年畫,日子忙碌、混亂而又快樂。小小的我們,其實幫不了母親多少忙。祭灶的時候,我們誠心沒有多少,饞蟲倒是不少。待三炷香焚完,便迫不及待地自灶房端出祭灶的小糖瓜,圍坐在火爐邊開心地吃起來。 臘月二十四,我們頭上包上一條小毛巾,跟隨母親進進出出,將屋內的零碎物件全都搬至院內,然后在竹竿上綁了笤帚,上高爬低,一面墻一面墻地仔細清掃著屋里的蛛絲和塵灰。掃完了,就開始在院內洗洗涮涮,認真擦洗著梳妝鏡、玻璃杯以及塑料花之類的小物件。灰塵掃盡,接下來的幾天便忙著蒸饅頭,蒸肉碗子、米碗子。我們人小手笨,頂多幫母親燒燒火、揉揉面,蒸出圓圓扁扁的白饅頭。 那些天家里幾乎沒有閑人,就連父親和祖父也不閑著,父親磨刀,祖父殺雞,母親則將剁好的肉塊與調料一起裝進清一色的小碗中,放在籠屜上蒸。蒸好的碗子統一存放,等要吃時直接拿出來在鍋里熱熱即可。 屋里貼上花花綠綠的年畫,門前貼好書寫工整的春聯,年真的可就來了。早起,我非要不管不顧地跟了父親去給祖母上墳,盡管祖父說女孩不用去。一路上,上坡下坡,大路小路走過十幾條,就到祖母的墳頭了。跪在一叢枯黃的干草上,我們跟著父親燒紙、磕頭,思念如片片紙蝴蝶一樣徘徊縈繞,最終落腳在荒草萋萋的墳頭。 多少年來,臘月里熱鬧的街市,熙攘的人群,永遠地沸騰在兒時的記憶里。就連那枯萎在墳頭的野草,也時不時地在記憶里瘋長…… 過完年三十,臘月也就結束了。 作者單位:彬縣文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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