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無罪判決裁判要旨（下）

裁判要旨匯總

裁判要旨四：受邀參加少量的違法犯罪活動，且是為了自己的經濟利益而實施的，既沒有在一定區域或者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也沒有造成重大影響

裁判要旨五：組織者、領導者之間具有兄弟關系、與其他成員具有姻親關系或雇傭關系的，組織沒有為違法犯罪形成比較明確的層級和職責分工，也不存在類似于犯罪組織的幫規等，不足以證明符合組織特征

裁判要旨六：所實施的犯罪行為均存在其犯罪的現實成因，缺乏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間的關聯性

裁判要旨四：受邀參加少量的違法犯罪活動，且是為了自己的經濟利益而實施的，既沒有在一定區域或者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也沒有造成重大影響

判例四、王某甲、韋某甲犯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非法拘禁罪

案 號：（2014）南川法刑再初字第00002號

判決理由：

006年下半年至2009年5月期間，王某甲、韋某甲為首組織、領導郭某某、盛某某、韋某乙、李某甲、唐某某、李某乙等人，采取經濟利益籠絡控制的方式，有組織地多次進行違法犯罪活動。其中王某甲、韋某甲在南川區XX街道XX村及南川區XX鎮XX居委開設非法小煤窯。王某甲、韋某甲在開設非法小煤窯時有明確的分工，由王某甲負總則，并負責外部關系的協調、煤炭銷售以及非法收入的支配等，韋某甲負責小煤窯的生產工作、挖煤工作的管理等，盛某某、韋某乙、梁某某、李某乙、張某乙等人負責煤炭的押運及“望風”工作，郭某某、李某甲等人充當打手。該黑社會性質組織以非法小煤窯的生產和銷售得來的贓款為經濟基礎從事了一系列違法犯罪活動。被告人張某甲于2009年3、4月份與王某甲等人認識后，便參加該組織。具體違法犯罪事實如下：

1、2008年4月12日晚，重慶市南川區XX街道XX村X組村民張某丙因王某甲、韋某甲開設的非法小煤窯占用其林地，張某丙找其索賠未果，王某甲、韋某甲遂指使該組織成員對張某丙進行毆打。

2、2008年下半年的一天，重慶市南川區XX街道辦事處XX村村民鄭某某因王某甲、韋某甲開設的非法小煤窯占其山林到王某甲母親辦酒席的藝城大酒店找王某甲索要賠償費，無故遭到該組織的成員郭某某等人的毆打。

3、該組織在非法小煤窯開采期間為逃避相關單位查處，被告人王某甲采取威脅當地村干部曾某甲、XX鎮副鎮長楊某甲等人，迫使其不敢大力查處。后又采取金錢物質利誘的手段，拉攏腐蝕政府機關楊某甲、張某丁、伍某某等人為其提供保護和通風報信，使其能夠逃脫執法部門的查處。

4、該組織為實現壟斷非法小煤窯生產的目的，2007年4月份，該組織為爭奪南川區XX街道“XX”小煤窯，與“張某戊”等人發生矛盾，雙方各邀約多人聚眾斗毆未果，郭某某準備用打架的火藥槍，因未使用，事后在退彈時槍管發生爆炸致使自己身受重傷。

5、2009年5月17日下午，被害人鮮某某及其駕駛員龍某某因被懷疑“偷竊”該組織貨場的煤炭，慘遭該組織成員毆打，后被敲詐勒索人民幣108000元。

上述事實，被告人張某甲在庭審中亦無異議，并有報警案件登記表、接受刑事案件登記表、舉報材料，被害人鮮某某、龍某某、張某丙、鄭某某的陳述，證人田某甲、皮某某、楊某乙、劉某某、郝某某、譚某某、侯某某、張某己、韋某丙、張某丙、曾某乙、馮某某、韋某戊、胡某某、楊某甲、張某丁、伍某某、李某丙的證言，小煤窯現場照片、相關單據、記賬本、存取款證明、同案人王某甲、韋某甲、郭某某、盛某某、李某甲、梁某某的供述，被告人張某甲的戶口證明及供述等證據在案佐證，足以認定。

判例評析：

根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九十四條第一款的解釋的規定，“黑社會性質組織”應當同時具備四個特征：一是組織特征。即形成較穩定的犯罪組織，人數較多，有明確的組織者、領導者，骨干成員基本固定。二是經濟特征。即有組織地通過違法犯罪活動或者其他手段獲取經濟利益，具有一定的經濟實力，以支持該組織的活動。三是行為特征。即以暴力、威脅或者其他手段，有組織地多次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為非作惡，欺壓、殘害百姓。四是非法控制特征，即危害性特征。即通過實施違法犯罪活動，或者利用國家工作人員的包庇或者縱容，稱霸一方，在一定區域或者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或者重大影響，嚴重破壞經濟、社會生活秩序。雖然，再審查明的事實與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基本一致，但是該事實和行為不符合“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中的非法控制特征，即危害性特征。所以，原審被告人張某甲受王某甲、韋某甲邀約參加的違法犯罪活動，均是王某甲、韋某甲為了自己所開采的小煤窯的經濟利益而實施的，既沒有在一定區域或者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也沒有造成重大影響。故原審判決張某甲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屬定性、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依法予以糾正。原審被告人張某甲的辯解理由成立，予以采納。

裁判要旨五：組織者、領導者之間具有兄弟關系、與其他成員具有姻親關系或雇傭關系的，組織沒有為違法犯罪形成比較明確的層級和職責分工，也不存在類似于犯罪組織的幫規等，不足以證明符合組織特征

判例五、孫寶國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一案

案 號：（2016）最高法刑再2號

判決理由：

被告人孫寶國組成較穩定的犯罪組織，有組織的通過違法犯罪活動獲取經濟利益，以暴力、威脅手段，有組織地多次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為非作惡，欺壓、殘害群眾，通過實施違法犯罪活動，稱霸一方，嚴重破壞經濟及社會秩序之行為已構成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之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糾集多人，持械斗毆，社會影響惡劣之行為已構成聚眾斗毆罪；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之行為已構成尋釁滋事罪；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額巨大之行為已構成敲詐勒索罪；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行購買他人財產之行為已構成強迫交易罪；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詐騙銀行貸款，數額特別巨大之行為已構成貸款詐騙罪；虛構事實，隱瞞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之行為已構成詐騙罪；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之行為已構成妨害公務罪；變賣已被司法機關查封的財產之行為已構成非法處置查封財產罪。被告人孫寶東積極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之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之行為已構成尋釁滋事罪；以威脅等方法指使他人作偽證，情節嚴重之行為已構成妨害作證罪。被告人曲海文、周艷圣積極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之行為已構成尋釁滋事罪；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額巨大之行為已構成敲詐勒索罪；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行購買他人財產之行為已構成強迫交易罪。被告人曲海文參加持械斗毆，社會影響惡劣之行為已構成聚眾斗毆罪。被告人孫寶民、孫福海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額巨大之行為已構成敲詐勒索罪；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行購買他人財產之行為已構成強迫交易罪；被告人孫福海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高威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額巨大之行為已構成敲詐勒索罪；故意毀壞他人財物，數額較大之行為已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被告人周艷秋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額巨大之行為已構成敲詐勒索罪；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行購買他人財產之行為已構成強迫交易罪。被告人鄒作佰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之行為已構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被告人梁廣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之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孫立海、孫明偉、李仁河為索取債務非法拘禁他人之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被告人李士坤以暴力、威脅手段，強行購買他人財產之行為已構成強迫交易罪。被告人陶立新明知是犯罪所得的收益而予以窩藏、轉移之行為已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收益罪。被告人孫桂英幫助當事人毀滅證據，情節嚴重之行為已構成幫助毀滅證據罪。

判例評析：

孫寶國、孫寶東故意傷害一案，早在1997年便歷經偵查、起訴、審判等法定程序后，鐵東區人民法院作出了生效判決。針對同一事實，公安機關不能再重新移送審查起訴。盡管該案的原審判決已被撤銷，但這個案件只是在再審過程中恢復到了一審程序的重新審判階段，即使公安機關在偵查過程中取得的新證據，與原案證據相比發生了重大變化，公安機關也僅能向檢察院或法院單獨移交相關證據，而不能作為一個新的案件事實重新移送審查起訴。同理，當一個刑事案件已經由法院受理，進入審判程序的情況下，不論該案是處于一審、二審還是再審程序之中，檢察機關均不能針對同一事實再行提起公訴，法院更不能對這個已經受理的再審案件進行再次受案，重復審判。但本案中，吉林市公安局卻在2010年7月27日，以吉市公訴字（2009）97-1號補充起訴意見書，以孫寶國、孫寶東涉嫌故意殺人，將該起事實并入孫寶國等人涉黑案向檢察機關重新移送審查起訴。而吉林市人民檢察院也完全忽視了該案尚處于法院依法重新審判的再審過程中，錯誤地受理了該案，并在鐵東區人民檢察院鞍東檢刑訴字（1997）第91號起訴書未予撤銷的情況下，針對相同事實，進行了重復起訴。之后，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亦錯誤地受理了對該起事實的重復起訴，并將這一事實與孫寶國涉黑案的其他事實一同，按照新提起公訴的一審案件，進行了重復審判。這種對孫寶國、孫寶東故意傷害一案的重復追訴活動，嚴重違反了法律規定，而且，由于該案被并入孫寶國等人涉黑一案中進行審理，二人均被加重了處罰，顯失公正。

（2）再審程序中加重了對原審被告人的處罰。孫寶國等人涉黑案的原審訴訟過程中，嚴重違反法律規定，將本應依照再審程序進行審理的孫寶國等人非法拘禁姜某1、隋某、曲某2、金某、馬某1、于某2，孫寶民、李仁河非法拘禁張某2，周艷圣等人故意傷害葛某1，高威故意毀壞財物等八起犯罪事實，全部并入了孫寶國等人涉黑案，重新偵查、重新審查起訴、重新審判，并均認定為系黑社會性質組織實施的犯罪。通過梳理本案的全部犯罪事實能夠發現，如果不將這些已經審判的犯罪重新并入孫寶國等人涉黑案，孫寶國等人實施的犯罪僅有一起故意傷害、二起尋釁滋事、一起妨害公務、一起敲詐勒索、一起妨害作證、一起非法處置查封財產，難以依據這些犯罪就認定孫寶國等人構成黑社會性質組織。上述對相關犯罪事實進行合并審理的目的，明顯是為了從重處罰孫寶國等人，并因此加重了對各原審被告人的處罰，顯失公正。

3.量刑方面。原審判決量刑明顯不當。一是原判在認定孫寶國、孫寶東故意殺人犯罪中，錯誤采信發生變化的言詞證據，忽視這些言詞證據與現場勘查筆錄、法醫鑒定等在案證據之間的矛盾，錯誤定性并導致量刑明顯不當；二是原判認定孫寶國、孫寶東、曲海文、周艷圣、高威、周艷秋、鄒作佰、孫福海構成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的證據不確實、不充分，并錯誤認定孫寶國敲詐勒索曲某2，孫寶國、高威、曲海文、周艷圣敲詐勒索金某，孫寶國、孫福海、周艷圣、周艷秋強迫交易，孫桂英幫助毀滅證據，此部分因定罪、定性錯誤，導致量刑明顯不當；三是原判錯誤認定孫寶民、李士坤敲詐勒索張某4，孫寶民敲詐勒索趙某1，陶立新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收益，此部分因定罪錯誤，導致量刑明顯不當。

裁判要旨六：所實施的犯罪行為均存在其犯罪的現實成因，缺乏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間的關聯性

判例六、金某犯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尋釁滋事罪

案 號：（2016）蘇1112刑再2號

判決理由：

自1997年開始，聞某在鎮江市丹徒區高資鎮先后經營高資大酒店、鎮江某物貿有限公司（以下稱某公司）等經濟實體。期間，與陳某相勾結，陸續網羅兩勞釋解人員及社會閑散人員任某、湯某、魏某、繆某、徐某、高某以及金某等人，多次實施違法犯罪活動，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犯罪團伙。2000年下半年，聞某、陳某糾集多人通過攔阻、毆打韋崗某籍駕駛員，非法控制了鎮江某礦至某港務處碼頭的運輸業務。至此，形成了以某公司為依托，人數眾多、骨干成員基本固定、有明確的組織者、領導者的黑社會性質組織。

在該組織中，聞某、陳某處于組織者和領導者地位，任某、湯某、魏某、繆某、徐某為骨干成員，金某以及胡某、葛某、劉某、朱某、魏某、高某為一般成員。聞某、陳某為便于迅速調集指揮其組織成員，要求組織成員平時在某大酒店、聞某家中或陳某公司辦公室集中，提供交通工具和就餐；所有組織成員手機必須開機，保持通訊暢通；遇事要向聞某、陳某匯報，聽從指揮，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組織成員遭受欺負，即向對方實施報復；組織成員違反紀律要受懲戒等等。該組織中有多人為顯示邪惡而紛紛紋身。

該組織通過實施威脅、毆打、堵路、逃磅及其他手段，涉足貨物運輸、礦山開采、建材銷售、碼頭裝卸等經濟領域，具有一定的經濟實力。該組織憑借其經濟實力，為組織成員提供工資、獎勵、福利，提供組織成員吃喝、吸毒等揮霍以及處理違法犯罪活動善后事宜支出等，以支持該組織的活動。

該組織自2000年下半年以來，通過以暴力、威脅等手段，有組織地進行了一系列的違法犯罪活動，共實施尋釁滋事31起，聚眾斗毆1起，非法拘禁1起。該組織通過實施違法犯罪活動，稱霸一方，在貨物運輸、礦山開采、建材銷售、碼頭裝卸等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和重大影響；該組織還公然對抗政府，到政府機關起哄鬧事，唆使他人誣陷司法工作人員，插手基層組織的人事安排和民事糾紛，為非作惡，欺壓群眾，嚴重破壞了某地區的經濟、社會生活秩序。。

判例評析：

原審被告人金某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其行為已構成尋釁滋事罪。原審判決認定金某的3起尋釁滋事行為中的第1起。經查明，沒有證據證明金某毆打韋崗某籍駕駛員，此起認定金某構成尋釁滋事罪證據不足，本院對此不予認定。原審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金某犯尋釁滋事罪中的第2、3起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本院予以支持。原審認定金某參與了以聞某、陳某為首的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的犯罪行為。因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2014）寧刑再終字第2號判決書認為聞某等12人行為不構成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原審判決認定金某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適用法律錯誤，定性不當，依法應予糾正。

本文系丁廣洲律師團隊成員部分轉載于法納刑辯《涉黑案件再審改判無罪的裁判要旨》。丁廣洲律師團隊相對固定成員律師八名，大多具有公檢法一線工作從業經歷，最高院辦公廳發布的《人民法院開放四十年》深圳四件重大刑事案例，團隊成員參與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