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主要文學成就在于它的賦。賦到南朝,是真正詩化的文體。《雪賦》、《月賦》、《枯樹賦》、《春賦》、《蕩婦秋思賦》、《哀江南賦》、《恨賦》、《別賦》……南朝賦不僅詠物,而且賦情。相比于漢賦的佶屈聱牙,磅礴宏大,南朝賦流麗親昵,哀婉深切,更容易打動人心。甚至駢文,這種太過格式,不被稱贊的文體,在南朝亦分得賦的一脈芬香,有“水皆縹碧,千丈見底”這樣美麗的句子。 賦之下才是詩,而南朝的好詩全在它的民歌。說民歌,合適又不合適。這些曲子最開始是民間傳唱,但傳唱到后來,名聲大了,創作者就不僅限于民間了,比如梁武帝亦曾作《子夜四時歌》。嚴謹一些,將這些詩歌攏稱為南朝雜曲,或南朝樂府。《古今樂錄》里有記載,說“吳聲十曲:一曰《子夜》,二曰《上柱》、三曰《鳳將雛》、四曰《上聲》、五曰《歡聞》,六曰《歡聞變》,七曰《前溪》,八曰《阿子》,九曰《丁督護》,十曰《團扇郎》,并梁所用曲……又有《七日夜》、《女歌》、《長史變》、《黃鵠》、《碧玉》、《桃葉》、《長樂佳》、《歡好》、《懊惱》、《讀曲》,亦皆吳聲歌曲。”這些詩歌大都是四句五言,寫的題材也一樣,男女情私,所以不可避免的有側艷之色。這也影響了南朝宮體詩的產生。[1]但同樣是艷詩,宮體詩不能與民歌相比,因其一無情一有情。 夢笑開嬌靨,眠鬢壓落花。 簟紋生玉腕,香汗浸紅紗。 ——蕭綱《詠內人晝眠》節選 反覆華簟上,屏帳了不施。 郎君未可前,待我整容儀。 ——《子夜夏歌》節選 此二詩一為宮體,一為民歌,描寫的的場景相似,但情味絕不相同。前者只冰冷地將女子作器化描寫,后者則重在寫女子見心上人的心情,儀容不整,不忍相見,可知相重之心。 南樂里,《子夜》是流傳最廣的歌曲,由此產生出《子夜變歌》、《子夜四時歌》、《大子夜歌》等。關于“子夜”之名的由來,有兩說,一說為“有女名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二說為“鬼歌子夜”。所以,《子夜》的調子是艷而哀的。 落日出前門,瞻矚見子度。 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 芳是香所為,冶容不敢當。 天不絕人愿,故使儂見郎。 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 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 始欲識郎時,兩心望如一。 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 前絲斷纏綿,意欲結交情。 春蠶易感化,絲子已復生。 今夕已歡別,合會在何時? 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自從別郎來,何日不咨嗟。 黃檗郁成林,當奈苦心多。 …… 郎為傍人取,負儂非一事。 摛門不安橫,無復相關意。 …… 常慮有貳意,歡今果不齊。 枯魚就濁水,長與清流乖。 …… 感歡初殷勤,嘆子后遼落。 打金側玳瑁,外艷里懷薄。 …… 歡從何處來?端然有憂色。 三喚不一應,有何比松柏? …… 人各既疇匹,我志獨乖違。 風吹冬簾起,許時寒薄飛。 我念歡的的,子行由豫情。 霧露隱芙蓉,見蓮不分明。 儂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 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 …… 初時非不密,其后日不如。 回頭批櫛脫,轉覺薄志疏。 ——《子夜歌》節選 《子夜歌》一共有四十二首(每四句一首),按照先后順序,選了十五首,可以看出是寫一段愛情的萌芽與消減。開頭兩首詩男女互唱,女子嚴妝出門,男子夸她美而芳;女子自謙,說最讓她感激的是老天讓她遇到了心上人。后來的詩歌都是從女子的角度寫的,先是相悅時的婉轉相憐,但很快出現了變故,先是離別,不知相會何期,女子的心情像黃檗一樣苦澀。后來,男子負心,女子感嘆他對她的感情像薄金打的玳瑁,看著漂亮,實際上輕薄,沒有份量。即便如此,女子也無法決絕地放手,只是哀傷地感慨,最開始并非不親厚,可情分卻一日不如一日了。由于情感最終歸于無奈悲苦,所以綺艷的描繪并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反而達到哀感頑艷的效果。《懊儂》(《懊惱》)、《讀曲》與《子夜》相似,不僅在情感上相似,語言上也相似,還會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句子,如《子夜》有“霧露隱芙蓉,見蓮不分明。”《讀曲》有“霧露隱芙蓉,見蓮詎分明。”《讀曲》有“桐花特可憐,愿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子夜秋歌》有“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愿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這些句子可能在當時流行甚廣,所以成為一種固定用語。再舉個例子,《懊儂》有“懊惱奈何許,夜聞家中論,不得儂與汝。”《華山畿》有“未敢便相許,夜聞儂家論,不持儂與汝。”名異而情同。 在寫作手法上,各種南朝雜曲也十分相似,首先是對心上人的稱呼,“歡今果不齊”(子夜)“歡來不徐徐”(歡聞變)“我與歡相憐”(懊儂)“我色與歡敵”(讀曲)“聞歡下揚州”(莫愁樂)“言是歡氣息”(孟珠)……南朝女子將心上人稱作“歡”,僅是這個稱呼即可看出其殷殷之情。其次是在諧音與借代上,南朝的詩歌極愛用諧音,用“蓮”諧“憐”,“乘夜采芙蓉,夜夜得蓮子。”;用“梧”諧“吾”,“迢迢空中落,遂為梧子道。”;用“絲”諧“思”,“春蠶易感化,絲子已復生。”;用“油”諧“由”,“雙燈俱盡時,奈何兩無由。”……在借代上也用得很巧妙,非常能突出借體與本體的相似。用黃檗之苦來代指心苦,“黃檗萬里路,道苦真無極。”用豆莢的纏繞來代指情人的行為,“歡行豆挾心,見荻多纏繞。”用松柏的長青不改色來代指貞心,“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比喻也用得巧妙,居然能想到用香與香爐來喻人,“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親昵到極致。后來,李白將這首小詩的意思,隱秘地表達在自己的《楊叛兒》中——“君歌楊叛兒,妾勸新豐酒。何許最關人,烏啼白門柳。烏啼隱楊花,君醉留妾家。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還有就是前文提到的,南朝詩歌多為四句五言,最明顯的是《子夜歌》,以及由此而來的變歌、四時歌等。唐時,無論是絕句還是律詩,五言的出現都比七言早,很明顯是受了南朝的影響。《懊惱》、《讀曲》也以五言為主體,但也有長短句,且這些長短句還寫得非常好。比如《懊惱》里只有一首詩非五言,“山頭草,歡少。四面風,趨使儂顛倒。”以音律來說,這首詩念起來去比《懊惱》里其他詩要鏗然有力。這對后世小令,如《荷葉杯》、《點絳唇》的形成多少有點影響。以作品質量來說,只短短十三個字,意思卻表達得很到位。人似草,歡樂少,四面風來,讓人顛倒。《讀曲》里的長短句較多,有三句最好,“思歡久,不愛獨枝蓮,只惜同心藕。”“欲知相憶時,但看裙帶緩幾許。”“奈何許,石闕生口中,銜碑不得語。”好得都不需要加以解釋。也有四言,如《白石郎曲》,“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青溪小姑曲》,“開門白水,側近橋梁。小姑所居,獨處無郎。”與《詩經》的四言相比,南朝的四言少了端莊,多了明麗。而長短句最多的要數《華山畿》,這也是個人最喜歡的南朝詩歌。偏愛頗甚,多占用點篇幅。 首先解釋一下題目,《華山畿》寫的是一個發生在華山附近的故事,和由此產生的詩歌。這個華山不是陜西的華山,而在江蘇。《古今樂錄》解釋了它的故事背景:“《華山畿》者,少帝時,南徐一士子,從華山畿往云陽,見客舍女子,悅之無因,遂感心疾而死。及葬,車載從華山度,比至女門,牛不肯前。女出而歌曰:'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活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棺應聲開,女遂入棺,乃合葬焉,號'神女冢’。自此有《華山畿》之曲。”是一個男女相殉的故事。那個癡情的男子死后,棺材經過所傾心的女子家門口,女子唱道“君既為儂死,獨活[2]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南朝居然也有這么強烈的情感表達,彌足珍貴。這也是格外偏愛《華山畿》的原因,不像《子夜歌》等那樣軟。 聞歡大養蠶,定得幾許絲。 所得何足言,奈何黑瘦為? 啼著曙,淚落枕將浮,身沈被流去。 奈何許,所歡不在間,嬌笑向誰緒。 啼相憶,淚如漏刻水,晝夜流不息。 一坐復一起,黃昏人定后,許時不來已。 不能久長離,中夜憶歡時,抱被空中啼。 相送勞勞渚,長江不應滿,是儂淚成許。 奈何許,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 夜相思,風吹窗簾動,言是所歡來。 長鳴雞,誰知儂念汝,獨向空中啼。 ——《華山畿》二十五首選十 感染力不在于語言的長短,“奈何許,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短短十三個字,將愛情的無解與身不由己表現得淋漓盡致。天下那么多人,就鐘情這一個,不管對錯,都沒辦法更改。“奈何許”和“君既為儂死”兩首,都堪和《上邪》并論。 同為南朝之作,《華山畿》必不可免的與其他南朝民歌有相似之處,比如《讀曲歌》有“思歡不得來,抱被空中語。”《華山畿》有“中夜憶歡時,抱被空中啼。”但《華山畿》還是有不同于別的南曲的特殊魅力,比如它對眼淚的描寫。《華山畿》中好幾首都和眼淚有關,因為分別與相思,女子留了許多眼淚,多到淚水能把枕頭飄起來,自己隨著淚水一起流去;多到像漏刻里的水,晝夜不息;多到流滿了一條長江。手法自然是夸張的,但情感卻十分能動人。而“一坐復一起,黃昏人定后,許時不來已。”寫法很平實,但一樣感人。從黃昏到深夜,坐臥不安,因為早過了約定時間,對方卻沒有來。不用描繪在漫長的等待中如何心焦,“一坐復一起”的動作中已能深刻體現。“夜相思,風吹窗簾動,言是所歡來。”亦同此例。這種樸實無華的表達效果甚至比“淚落枕將浮,身沈被流去。”的夸張更震撼。 總之,相對于其他的南朝雜曲,《華山畿》的語言不艷麗,不軟媚,有力度,有感染力,在靡靡的南音里,是光而不耀的存在。 南朝也有許多才華昭昭的文士,名氣大些如謝眺、鮑照,名氣弱些如何遜、陰鏗,也寫像“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這樣的好詩。不過,如開篇所說,南朝的文人創作之精華在于賦,其他余慧不再展開。倒是有一位南朝君主的樂府詩不能在此篇錯過,即梁武帝簫衍。梁武帝既是南梁的開國君主,也將南梁政權送向末路。這位好佛的皇帝給后世留下許多典故,也留下不少漂亮的樂府詩。最著名的是《河中之水歌》和《東飛伯勞歌》。 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 十五嫁于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 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郁金蘇合香。 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 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擎履箱。 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 ——《河中之水歌》 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 誰家女兒對門居,開顏發艷照里閭。 南窗北牖掛明光,羅帷綺箔脂粉香。 女兒年幾十五六,窈窕無雙顏如玉。 三春已暮花從風,空留可憐與誰同。 ——《東飛伯勞歌》 莫愁是南朝雜曲里常見的名字,用來代指美女。《河中之水歌》采取了和《孔雀東南飛》一樣的描寫手法,“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十五嫁于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很富貴,莫愁的生活很豐裕,“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擎履箱。”看起來是春風得意的生活。但莫愁并不那么快樂,因為“恨不嫁與東家王”。物質盡管優渥,卻也抵不上沒有嫁給心上人的遺憾。前面鋪陳了那么多,最后兩句收尾,舉重若輕地傳達出一個看似美滿的少婦的無奈。《河中之水歌》前六句一韻,后八句一韻,節奏明快,朗朗上口,文辭既樸素又華艷,是南朝樂府里的珍品。特別是它的結尾,從淺層看,這是一個已取得世俗評價中成功生活的女子的隱痛,每每想起,悵恨不已。往深層看,人生亦是如此,十分努力地將它弄得花團錦簇,然而還是有遺憾,無法填補,只能嘆息。《東飛伯勞歌》的字辭比《河中之水歌》的要工麗,但整體水平遜于后者。前兩句以勞燕分飛和牽牛織女不能時常相見起興,接下來的幾句是從一個男子的立場下筆:對門的那個女孩長得真漂亮,年紀也正青春。最后兩句是感慨,為這個青春美麗的女子發出的感慨,春天過去了,花就被風吹落了,紅顏比花兒還易凋落,這個女孩子現在固然是青春美麗的,可是她的青春美麗又能留給誰來欣賞呢?這種紅顏不得其賞的情感是詩文里常見的哀詠,《古詩十九首》有“傷彼蕙蘭花,含英揚光輝;過時而不采,將隨秋草萎。”《阿房宮賦》有“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人類能傳承文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基本情感的相同,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過去了,還是這樣的感受、感嘆,所以不會覺得隔膜生疏。 南朝雜曲里還有一首繞不過的名篇——《西洲曲》,這篇抒情長詩也是我最早接觸的南朝詩歌。關于這首詩,有諸多爭議之處,首先,它的作者難定,有簫衍說,有江淹說,有無名氏說,不知誰家為確。不過對于普通讀者來說,誰寫的《西洲曲》毋須糾結,知道它創作的大體時間就可以了。關于這首詩的內容,以及“西洲”的所處,也是疑案,有全篇皆為女子的口吻寫相思的解釋,也有男女互寫相思的解釋,還有新說,即全篇都是男子的口吻來思念女子。關于“西洲”,有“西洲”是虛指說,也有“西洲”是實指的解釋。甚至,詩的季節也難定,是四季相思,還是秋季相思?都無定論。先將原詩列于下: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 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西洲曲》 很明顯,全詩四句一韻。并且,不管是有意無意,詩的最后四句,已經具有五絕的平仄。以場景來說,個人認為,詩中描繪了四個場景,前四句為第一個場景,“西洲在何處?……風吹烏臼樹。”為第二個場景,“樹下即門前……蓮子青如水。”為第三個場景,“置蓮懷袖中……海水搖空綠。”為第四個場景。最后四句是情感寄托。這四個場景里,從第二到第四個場景是連貫的,第一個場景用得是時空交錯的寫法。全詩一開篇是一個女子的回憶與自述,她憶起梅花開時,她曾去西洲折梅,寄給她在江北的心上人。然后轉回現實自述,她穿著杏子紅的單衫,一頭青絲黑鴉鴉的。季節定位是初秋,這樣,她的衣著就很合理了。第二個場景,她自問自答,“西洲”在哪兒?回答:“兩槳橋頭渡”,顯然,“西洲”是虛指,在女子所居的附近,那里長著烏桕樹,飛著孤單的伯勞鳥。單棲的伯勞暗喻著獨居的女子。第三個場景,先交待了女子的居所,就在西洲的烏桕樹下。然后描繪了一幅初秋采蓮圖,描繪的語言簡潔而美,“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又用了南朝詩歌的常用手法——諧音,以“蓮”諧“憐”。第四個場景描寫的是采蓮以后,把蓮子藏到了袖中,因為袖子是紅色的,映得蓮子也是紅色的,這兒又用諧音,“蓮心”諧“憐心”,“蓮心徹底紅”即相憐、相慕之心十分誠摯。然后藏著蓮子登樓遠望,想望見心上人的歸來,但事與愿違,她只能倚欄垂手,看著流不盡的綠水滔滔。最后四句是感嘆也是祈望,雖然隔山隔水,但情緒相連,希望借著南風,把你的消息,你的模樣吹到西洲,吹到我的夢里。說得巧妙、懇切、感人。這樣看來,全詩都是女子的口吻。 不過,見仁見智,這種看法僅是個人之見。總之,《西洲曲》頗有南朝水汽氤氳的宛轉哀婉之美,能體會到這一點,也就夠了。 南朝香軟柔媚的詩風影響很深遠,從隋到唐初,都掙不脫這綿密的金縷珠網,后來四杰身體力行,陳子昂振臂高呼,繼之張九齡、王之渙、王昌齡和隨后而來的王摩詰與李太白,冠蓋京華之盛終于取代六朝金粉之香。南朝詩歌的這一脈芳魂,飄飄蕩蕩,在一百多年后的晚唐,于李商隱、韓冬郎的詩里得以托息,但最終融在了麗愁綺怨的花間詞中。 [1]劉師培在《中國中古文學史》中指出,“宮體之名,雖始于梁,然側艷之詞,起源自晉,晉宋樂府,如《桃葉歌》《碧玉歌》均以淫艷哀音被于江左,迄于蕭齊,流風益盛,其以此體施于五言詩者,亦始晉、宋之間,后有鮑照,前有惠休,特至于梁代,其體尤昌。” [2]一種藥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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