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鑒｜明代柿蒂窠織成絲綢服裝研究

二、柿蒂窠織成絲綢服裝形制

在已知的明代傳世和出土柿蒂窠織成絲綢服裝實物中，計有柿蒂窠織成袍與柿蒂窠織成衣兩大類，其下又分若干型，典型樣本見表1所示。

表1：柿蒂窠織成服裝典型樣本 （注：“/”意為年代不詳。）

（一）柿蒂窠織成絲綢袍的形制

以領部特征和上下身連屬關系作為柿蒂窠織成絲綢袍形制的分類依據，可分為三類，即：圓領通裁式、交領通裁式、交領斷腰式。交領，即袍的領部為左右相交的領型，并呈右衽之勢。圓領，即袍的領部附加有圓形領圈，并在頸部右側呈閉合之態。上下身的連屬方式為斷腰式，是指袍服以上衣、下裳分裁，并在腰部連接。通裁式則指袍服無上衣、下裳之分，自前身至后片剪裁貫通。

1、柿蒂窠織成圓領袍。這一類袍服的衣身均為上下通裁，此外，還可根據擺的特征分為兩型：出擺型（圖2）和褶擺型（圖3）。《正字通》^?對“擺”的解釋為：“今衣腋下幅有襞積者皆曰擺”。明代袍服的“擺”位于左右腋下開衩處，或向外出擺，或折疊為襞積固定于袍側為褶擺。出擺型圓領袍實物參見FCXJ003 、FCXJ010，為男裝。褶擺圓領袍實物參見SDKF015、SDKF018、FCXJ007，該種類型服裝在明代女性著裝圖像中曾有出現，但是否僅限于女性穿用，待考。

圖2：出擺型柿蒂窠織成圓領袍形制圖

圖3：褶擺型柿蒂窠織成圓領袍形制圖

2、柿蒂窠織成交領通裁式袍。這一類袍服還可分為如下兩型:出擺型（圖4）和無擺型（圖5）。其中，出擺型服裝實物參見JXYXW004、BJDL001。無擺型服裝實物參見山東孔府舊藏服裝SDKF011、SDKF035、SDKF058，這一形制的袍服在后身腰線以下加有插片，起到了增大衣身活動空間的作用。

圖4：出擺型柿蒂窠織成交領袍形制圖    

圖5：無擺型柿蒂窠織成交領袍形制圖

3、柿蒂窠織成交領斷腰式袍。這一類袍服見有兩種類型，第一種如圖6所示，實物參見BJNY001，其特征為袍身分為上衣與下裳，且下裳有出擺，腰部兩側各有一組褶，這種形制在明代稱曳撒（圖6）。第二種如圖7所示，實物參見SDLW001，為明代洪武年間形制，其特征為腰部有數條辮線裝飾，下裳均勻打有褶裥，這種形制稱為腰線貼里（圖7）。

圖6：柿蒂窠織成曳撒形制圖

   圖7：柿蒂窠織成腰線貼里形制圖

綜上所述，柿蒂窠織成袍的裝飾位置規律為：在袍服肩部織有柿蒂窠主題紋樣，自兩肩至袖口有肩袖通襕，膝蓋位置有長條狀膝襕。袍服形制既有交領式，也有圓領式；既有斷腰式（圖8），也有通裁式；既有出擺式，也有褶擺式（圖9）、無擺式。其樣本年代涉及洪武時期、正德時期、萬歷時期等，可以說貫穿有明一代始終。

圖8 ：《王瓊事跡圖》之經略三關（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圖9：婦人像（故宮博物院藏）

（二）柿蒂窠織成絲綢衣的形制

以領、襟的特征作為柿蒂窠織成絲綢衣形制的分類依據，可分為三類，即：交領右衽式、豎領對襟式、豎領大襟式。豎領，是明代極具特色的領型，其領豎立于領圈，并在頸部前正中閉合。

1、柿蒂窠織成交領衣。實物參見JXNJW006、JXNJW008、SDKF050，圖10是依據孔府舊藏SDKF050實物繪制，其特征為衣長較短，僅57.5cm，在兩側胸部位置有類似今日“省道”的捏褶，其功能改變了普通上衣“二維平面”的基礎造型，開始有趨于“適體”的設計意識。

圖10：柿蒂窠織成交領衣形制圖

2、柿蒂窠織成豎領對襟衣。實物參見BJNY009、BJNY011，為北京南苑葦子坑明墓出土，年代為正德。其形制特征為豎領、對襟，衣身兩側亦有捏褶（圖11）。

圖11：柿蒂窠織成豎領對襟衣形制圖

3、柿蒂窠織成豎領大襟衣。實物參見山東孔府舊藏SDKF017，報告中記載衣長為120cm，其長度幾乎齊及腳面，但因其與下裳呈上下配套裝束，故在本文分類計入上衣類。更確切地說，應稱其為豎領大袖衫更為貼切（圖12）。

圖12：柿蒂窠織成豎領大襟衣形制圖

綜上所述，柿蒂窠織成絲綢衣的裝飾位置規律為：在上衣肩部織有柿蒂窠主題紋樣，自兩肩至袖口有肩袖通襕。其形制既有交領式（圖13），也有豎領式；既有對襟式，也有大襟式；既有短身款，也有長身款。柿蒂窠織成衣樣本年代涉及弘治時期、正德時期等。

圖13：明憲宗元宵行樂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三、織成柿蒂窠的紋樣內容

柿蒂窠織成紋樣的位置，以頸部為中心，在袍或衣的前中、后背、左肩、右肩形成柿蒂外輪廓，窠內主體圖案的個數常見有：一個、二個或四個，內容有龍、蟒、飛魚、斗牛、四獸、鳳等。

1.龍、蟒。柿蒂窠龍紋見于定陵出土服裝，蟒紋見王公貴族之服，窠內龍、蟒的排列方式，有二盤與四盤之分。四盤龍（蟒）的裝飾位置以領口為圓心，分別在柿蒂的前胸、后背及兩肩四個位置分布（圖14）；二盤龍（蟒）一般是將龍（蟒）頭置于袍服的前胸和后背兩處，尾巴分別甩向后中與前中（圖15）。

圖14：四盤龍柿蒂窠（SDLW001）  

2.飛魚。明書《三才圖會》^?解釋飛魚之形為“騩山河中多飛魚，其狀如豚，赤文有角，佩之不畏雷霆，亦可御兵”。飛魚形象與蟒紋類似，典型特征是有魚鰭。作為賜服的一種，飛魚服在正德年間已用之頻繁，《萬歷野獲編》有：“正德初年橫賜，如武弁自參游以下，俱得飛魚服，此出劉瑾右武，已為濫恩。”^?飛魚服實物見于日本豐臣秀吉的賜服，其形制為柿蒂窠織成圓領袍，柿蒂窠前中紋樣似蟒，背部明顯可見魚鰭，是為飛魚服（圖16）。

3.斗牛。明書《三才圖會》解釋斗牛之形為“斗牛，龍類，甲似龍但其角彎，其爪三”。《天水冰山錄》中斗牛服的數量遠遠多于飛魚服，如大紅織金妝花斗牛緞圓領二十四件、青織金斗牛絨圓領三件，其絲綢品類涉及緞、絹、紗、羅等料，且并不限于男子袍服，如清單中還有宋錦斗牛女披風一件。織成柿蒂窠斗牛服見于日本豐臣秀吉賜服（圖17），彩織柿蒂窠內有“喜相逢”構圖形式斗牛兩只，首尾相應，其狀如蟒，其角彎曲。

4.麒麟。明書《三才圖會》解釋麒麟之形為“麒麟，色青，麋身，牛尾，馬足圓蹄”。《明會典》中明確記載麒麟是公、侯、伯、駙馬的服用花樣，但事實上，麒麟服也常作為賜服的品類。柿蒂窠麒麟服實物見于孔府舊藏（SDKF015，圖18）與日本豐臣秀吉賜服（FCXJ007，圖19），其花樣為四個窠瓣內圍繞頸部各有一只麒麟，呈回首之勢，地紋為海水江崖與祥云紋，其中孔府舊藏麒麟服的主體麒麟紋的旁邊，還繞以小獬豸、小麒麟、小虎、小獅四獸，明時稱這樣的圖案組合為“四獸朝麒麟”，《金瓶梅》第96回中有“春梅身穿大紅通袖四獸朝麒麟袍兒”的描述。

5.獅子。在豐臣秀吉賜服中還有一件獅子服，形制為出擺型圓領袍，為柿蒂窠肩袖通襴膝襕，柿蒂窠內以脖頸為中心，每窠瓣內有卷發坐獅一只（圖20）。

6.鳳。《說文解字》有：“鳳，神鳥也。鳳之象也，鴻前麐后，蛇頸魚尾，鸛顙鴛思，龍文虎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于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明代柿蒂窠織成袍或衣中均見有鳳紋，如樣本SDKF018圓領袍的柿蒂窠內（圖21）、SDKF050交領衣柿蒂窠內（圖22），每窠均有喜相逢鳳紋兩只。

四、本文結論

從已知柿蒂窠織成絲綢袍及織成絲綢衣實物來源看，分別見于山東魯荒王墓（SDLW,洪武）、北京南苑葦子坑夏儒夫婦墓（BJNY,正德）、江西寧靖王夫人吳氏墓（JXNJW,弘治）、江西益宣王朱翊鈏夫婦墓（JXYXW,萬歷）、日本豐臣秀吉賜服（FCXJ,萬歷）、北京定陵（BJDL,萬歷）、山東孔府舊藏(SDKF,不詳)。數量眾多的柿蒂窠織成絲綢服裝實物，不僅呈現出明代織成衣料應用之盛，也傳遞了另一個重要信息，即柿蒂窠織成服裝的穿用者身份尊貴，這些人的身份為皇帝、王、公、國戚，位于明代等級金字塔的最頂端。此外，從時間性來看，柿蒂窠織成服裝見于明代早、中、晚各時期；從地域性來看，并不受地域的限制。

注釋：

①陳娟娟著，《中國織繡服飾論文集》，紫禁城出版社，2005年6月第1版，第216頁。

②闕碧芬，《明代提花絲織物研究》，東華大學2005年博士論文，指導教師趙豐，第133頁。

③山東博物館，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魯荒王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11月第1版。

④北京市文物局 、《北京文物精粹大系》編委會編，《北京文物精粹大系·織繡卷》，北京出版社，2001。

⑤江西省博物館，南城縣博物館，新建縣博物館，南昌市博物館，《江西明代藩王墓》，文物出版社，2010。

⑥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定陵博物館，北京市文物工作隊，《定陵》，文物出版社，1990。

⑦河上繁樹，《豊臣秀吉の日本國王冊封に関する冠服について——妙法院伝來の明代官服》，載于京都國立博物館《學叢》，第20號，平成十年三月

⑧ 2012年8月8日至9月9日，《斯文在茲——孔府舊藏服飾》隨展圖冊。

⑨濟寧市文物局編，《濟寧文物珍品》，文物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

⑩北京市文物工作隊，《北京南苑葦子坑明代墓葬清理簡報》，載于《文物》，1964年11期，P.45-50。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南昌明代寧靖王夫人吳氏墓發掘簡報》，《文物》，2003年02期，P.19-34。

?（明）張自烈，《正字通》，卷九，清康熙二十四年清畏堂刻本。

?（明）王圻,王思義，《三才圖會》，《鳥獸六卷》。

?（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閣臣賜蟒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