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拓走了,今天頭七,他短暫的人生活出了太多人想要而沒有的精彩,我是俗人,窮此余生,也只能抱憾仰止。他的生命止于阿壩馬爾康縣,即將因為修水庫而被迫搬家的甲扎爾甲山洞窟壁畫,這是一個坐落在陡峭崖壁上的天然山洞,古人將其作為修行洞在其洞內繪制了佛教壁畫。要知道文物在原址與其產生的背景共生,意義才最大,何況已是國保單位還要搬家這種情況極少,搬家了就會失去重要的地理信息。就因為這種急迫,身為考古學者的劉拓才會著急去記錄,可惜歸途中墜崖遇難,頭七,寫一篇同樣尋訪艱辛的國保級古塔,以示紀念、懷念。 據明代《大同府志》中記載:“禪房寺在府城西南五十余里,唐天寶年間建”;清代《云中郡志》中記載:“禪房山城西南六十里,上有磚塔創自遼”;同樣是清代《大同縣志》中記載:“禪房山距城六十五里,山陽有禪房寺,圮廢。塔兒山在禪房山南,距城七十里,一名丈人峰,山勢崢嶸,上建七級浮圖”。不長的三句話挑出關鍵詞便可知,唐代有禪房寺清代就已毀,不遠處丈人峰頂有禪房寺塔建于遼代。 在遼西京大同,禪房寺塔的名氣遠遠被拋在華嚴寺與善化寺的高光下,和名氣正相反的,是它的尋訪難度,難在無論從哪個方向來都要爬山,這塔如今在礦區里,開礦已把野路搞的橫七豎八極易迷路,路況很差,山體不連貫。 我是從塔山礦區開始進山的,把大目標定為塔山礦區,應是無論從任何方向過來,最合理的落腳點。進礦區最初還有水泥路,里面有或大或小好幾十個煤礦,來之前從衛星地圖上查看,再加上斯飛坐標上榮兄的示意圖,我把炭窯峪煤礦定為登山的起始點,如今回頭來看,這里確實應是離塔最近的爬山點位。值得推薦的理由還有可以放車,礦區很大,這個煤礦正好在塔下南面。 上圖:炭窯峪煤礦——我的登山起點 來之前最讓我擔憂的是怕礦區有塌方,實地尋訪之后,難的是煤渣遍地腳底打滑,從炭窯峪煤礦上去,有兩小段因為開礦把路炸沒,需要鉆植被,我們兩次短暫走錯路浪費了些許時間,總共用時一小時爬到峰頂,其實找對路的話四五十分鐘就能上去。 需要提一點的是,尋訪歸來跟同好交流,雷神蔚嘉說,聽說信號塔那邊(北邊)也能過來,說的沒錯,信號塔方向確實可以到此塔,但前提是先爬上信號塔所在的山,由于信號塔山與古塔所在的山之間不連貫,需要先下到谷底再上山,而谷底是煤塊路,目測自駕的話,車極度不好開,且一下一上費體力,但這條路的優點是植被少,所以朋友們如果想尋訪,結合自己的情況再選擇路線。 上圖:從古塔所在峰頂遙望信號塔山 禪房寺塔為平面八角七級實心磚塔,須彌座用規整的長方條石砌筑,斗拱間有木榫。須彌座上雕有佛像、花卉和蓮花,八角各雕有力士,勇猛威武,華麗卓然。有同好前輩遼塔兄及古塔尋蹤師友指出,此塔的斗拱不符合《營造法式》的做法,對此塔朝代定位遼代很是質疑,推測此塔明清兩朝有過較大動靜的重修。古塔地上有很多后人到此一游的刻字,離現在最近的,也是十年以前,猜測是古塔深處礦區,開礦毀路,近些年的尋訪者并不多。 訪古最大的感觸就是,在一些偏遠而僻靜的地方,曾有那么一些人,為了信仰與心境,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讓我覺得俗世中虛名逐利的日子,顯得那么荒誕。 大同煤礦是中國儲量最大的礦區,也是國內的優質煤供應基地,歷史悠久,大秦鐵路是其主要外運通道。同在大同礦區還有另一處國保級別單位,這便是“大同煤礦萬人坑”,1937年日本侵華占領大同煤礦后,野蠻的推行“以人換煤”的血腥政策,殘忍的歷史是難以計數的死難礦工被埋在此處。 歷史有時就像一張巨大的篩子,把一些血肉鮮活的細節篩去,留下的只是一些粗線條的故事梗概。駿馬、牧歌和烈酒伴隨著這些民族的生生不息,在廣袤的大地上演繹出一幕幕金戈鐵馬的悲壯故事,從一個朝代走向另一個朝代。幾百多年的寒來暑往,這片土地上活躍過一個個保家衛國的將士,也活躍過一群群游牧健兒。 佛法無邊,利益眾生,可從古至今從未見過來自佛界的任何一位使者重返人間,現身說法,使天下生靈超度到彼岸。使人間少些爭斗,少些鐵馬金戈,平息烽火狼煙…… 古禪房寺已不見蹤跡,只好凝視著古塔,古塔也微笑看著我,對默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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