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輞川集》賞析于昨天全部做完,自“燈柱詩抄”后完成了又一樁大事。 從2019.7.18發出第一首《孟城坳》開始,到2020.4.19完成最后一首《椒園》結束,歷時9個月,時間長的令自己也大為吃驚,期間寫寫停停,好在未曾拋之腦后,能夠把一件喜歡的事善始善終,就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天空又飄來一句話,完成,優于完美。 《輞川集》代表了王維晚年山水田園詩歌創作的頂峰,由王、裴二人合著,共40首。我在此總結一下這個集子的創作背景、特點及我的讀后感: 中年以后,王維隱居輞川,過著亦官亦隱、嘯傲林泉、隱避消俗的山居生活,在這里,他創作了一幅畫《輞川圖》,還與友人裴迪賦詩唱和,為輞川二十景各寫了一首詩,共40篇,結成了《輞川集》。評價:這個集子的創新之處在于,開辟了組詩描繪一個景觀群落的先河。這種以即地命名、即景賦詩的方式有計劃地描繪一個風景區(景觀群落)的做法是前無古人的,可見王維很有首創精神。王裴二人用他們藝術家的靈巧手筆為后人創建了一條通往輞川的幽謐路徑,等待著有緣人去發現、去探尋。正所謂,你來,或不來,《輞川集》就在那里,不遠不近。我算是一個有緣人,有幸跟隨《輞川集》走進了輞川,來到了這個遠離塵囂的“桃花源”、“伊甸園”般的世界。順著他倆游止,我領略了輞川二十景,青松明月、白石清泉、古木衰柳、飛鳥夕嵐,每一處都美的動人心弦,腦海里徐徐鋪開一幅意繪的輞川圖:青翠蕩漾的斤竹嶺,煙波浩渺的欹湖,秋雨颯颯的欒家瀨,波光粼粼的金屑泉,明凈清澈的白石灘,月白風清的竹里館,木蘭花開的辛夷塢,椒桂飄香的椒園……
我相信每個讀罷《輞川集》的讀者都能夠在頭腦中繪出一幅自己的輞川圖,它給我們帶來極大的“美”的享受,這“美”甚至是使人賞之祛病的美。(參考:秦觀賞《輞川圖》的故事) 讀者若能從這一遭神游中感受到美,使干涸的心靈得以潤澤,已是足夠了,也足以體現此集子的美學價值。但若再深入領會,我們就不能單單停留在這畫面、音韻的美中。 王維的輞川詩中,有我們眼睛可見、耳朵可聽的“顯文本”(圖畫及音律),還有需要我們悉心體悟的“潛含義”(詩人的精神世界)。 他既撫摸自然山水,也撫摸自己內心,他的詩是自然與生命完美結合的空靈之歌。以《欒家瀨》、《南垞》、《辛夷塢》三首體現的最為鮮明: “跳波自相濺,白鷺驚復下。”寫白鷺驚動,內心震蕩。 “隔浦望人家,遙遙不相識。”寫水霧阻隔,內心阻隔。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寫辛夷自開自落,內心繁盛與凋零。 王維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佛教修養極大地提高了王維的文學境界。詩從王維這里,開啟了一種重視心靈與生命感覺的新境界。 尤其到晚期,完全沒有了宏大敘事,不試圖描摹時代的眉目,表現時代的皮相,他關注的是心靈深處的風景,他是寫給靈魂的,也引導人們看望日常隱匿的靈魂。 蘇軾盛贊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因為王維擅畫(開創了南宗山水畫派),精通畫理,能夠移植畫藝表現“瞬間畫面”,提高詩的表現力,使詩歌富有繪畫美。 他還精通音律,因此,詩讀起來音韻和諧,富有音樂美。繪畫美和音樂美讓王維詩歌如虎添翼。(可見知識的遷移能力多么重要,跨界的才能提高了王維詩歌上的造詣,在詩歌、音樂、繪畫三個領域能夠做到相得益彰的人只有王維一人。)讀了許多王維的詩,我覺得,如果用氣質類型概括王維詩的氣質,那就是貴族氣質。(杜甫詩是平民氣質,從高的層面講是圣人氣質,李白詩是暴發戶氣質,從高講是仙人氣質。李杜二人的詩才皆很高,唯獨欠缺一點藝術氣息。)為什么王維年少時就能與岐王李范等貴族人士交好,得玉真公主賞識,我想正是因為他身上自帶的貴族氣質:詩文才華橫溢(如早期的代表作《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桃源行》、《洛陽女兒行》等),再加上音樂繪畫書法等藝術特長的神助攻,便自然而然為他打開了進入貴族圈之門,受到上流社會歡迎。“名盛于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虛左以迎,寧、薛王待若師友。”——《新唐書·文藝傳中·王維》。其中岐王重視人才,尤喜音樂,與王維投緣。這里的貴族氣質是怎樣的氣質?我姑且定義為,精神上的清雅高潔,形式上的簡約素樸,學識上的才華過人,外加幾項文藝愛好傍身。王維的經歷并非一帆風順,剛登上政治舞臺就被貶濟州,后妻子去世(終不復娶),知遇之交張九齡、知音好友孟浩然相繼去世,唐王朝由盛轉衰,母親去世,身陷“安史之亂”……無論他此前經歷了怎樣的血雨腥風,我相信,在寫《輞川集》時,他內心的火焰和堅冰都在消失,內心的風暴漸漸平息,漸漸沒有了情緒的生消起伏。最后,《輞川集》組詩,從形式上講,文字簡練、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費盡心機的雕琢。從內容上講,不是情境的再現與刻畫,不是平仄技術的展示,也不是政治經濟的言說,而是精神的容器,言說他的世界觀和生活態度,通過他敏銳接收和“全息”表達的才分,去掉一切修飾,真實地向我們傳達。雖輞川山莊已不復存在,但透過他的語言,我又分明能感到輞川是那么的真實,如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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