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世紀的時候，有個英格蘭國王叫理查一世。因為長年在國外進行戰爭，理查一世被稱作“獅心王”。這位獅心王在攻打一處堡壘時，被弩箭射中肩部，箭頭斷入體內，幾天后不治身亡。相比于近1000年前的中國三國時代，獅心王的運氣比關羽要差得多。關羽遇到了名醫華佗，“刮骨療毒”成為中國民間膾炙人口的故事。由此引出了一個問題，引領中國社會不斷發展前進的動力中，必然包含著偉大的醫學文化。這個醫學文化，我們現在稱為“中醫”，而相對應的，則是“西醫”，西醫就是所謂的現代醫學。 從去年11月份到現在，我在同人老師的學習班里已經進行了將近8個月的中醫課程學習。雖然是利用每個周六上午學習，但收獲良多。學習了中醫，便對世間萬事萬物的思考多了一層“中醫因素”，這個中醫因素是一個哲學體系，不僅告訴人們如何健康地生活，還引導人們做一個善良的人。從這個角度說，中醫本身是一門自然哲學，一切取之自然，與自然融為一體。只要符合自然規律，就會健康成長，否則，就會有挫折，有艱難險阻。這個自然規律，可以成為中醫之道，也可以叫作健康生活法則。 我們的學習課程分為基礎班和中級班。基礎班十次課，結合《黃帝內經》講中醫的基礎理論陰陽五行。中級班二十次課，講張仲景的《傷寒論》。陰陽五行在很長時間內被視為封建迷信，難登大雅之堂。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中醫師在臨床實踐中對患者進行辨證施治。就在幾天前，有位內陸的朋友到醫院看中醫，醫生給開具了藥方，朋友之前聽我講了中醫陰陽五行的理論，就多了句嘴，問醫生這個藥方是否符合陰陽的規律，結果醫生立即大聲說道：“別跟我講那些封建迷信，我們中醫和西醫是一樣的，我們的湯藥和西藥也一樣有效果！”這個發生在身邊的小故事是現如今中醫發展狀況的一個縮影。 不管中藥還是西藥，對于患者而言，療效最重要。問題是，中西醫是由兩套不同的理論體系進行指導的，如果用西醫的思維指導中醫，會讓中醫師無法全面體察患者面臨的病癥，可能導致中藥方偏向于或陰或陽的極端，而不是陰陽平衡。我們平時講頭痛醫腳，意思是要求醫生全面看待問題，而不是只關注疼痛點，這是中西醫目前最顯著的區別之一。中醫不分科，西醫分為若干科室。牙科、皮膚科、內科、外科等等，哪里有問題去找哪個科室。譬如皮膚瘙癢，長紅斑，西醫認為是細菌所致，開具各類殺菌藥膏；中醫認為是太陽表系統體液循環不暢所導致。就像長江，在上面建了大型水壩，必然會影響到下游的生態環境，處于下游的鄱陽湖就會出現枯水季節。如果人體內的體液循環被阻斷或某個部位發生凝滯，就會影響到全身，典型病例如腳氣。體液循環是連續不斷的周流過程，如果發生梗阻，體液會按照人體重力和地心引力的規則向下走，走到腳部就沒有力量往上循環，如果不能及時有效的排出體內廢水，就會讓水液淤積在腳部，產生細菌，導致腳部水腫、潰爛。中醫的治療方法是讓體液在身體內重新循環起來，同時排出體內的廢水，如此則達到了治愈患者的目的。但是，用藥要講究陰陽平衡。如果用了很多利水的藥物，就要有保持水分固守中焦的藥物。否則，人體水分損失過多也會導致生病。在用藥的比例上，就要有所辨證。如真武湯，組方為茯苓、芍藥、生姜、白術、炮附子。茯苓、生姜的組合有很強的利水作用，但水是生命之源，人體不能失去過多水分，所以用芍藥、白術來固持水分，穩住中焦。這就是陰陽組合。茯苓、生姜利水，屬于往體外排泄功能，可視為陽；芍藥、白術固持體表，鎮守中焦，屬于內收功能，可視為陰。炮附子溫暖腎火，推進體內水液循環，陰陽兼具。在這個基礎上，陰陽搭配要合理。如治療腳氣，需要加強利水排水的功能，如果把組方中白術的用量大大增加至茯苓、生姜的兩倍以上，則會抑制組方中利水的效果，達不到治療腳氣的目的。所以，陰陽平衡是個相對概念，在不同的環境下，陰陽是可以相互轉換的。如果一個中醫師連陰陽平衡都不考慮，會很難取得治療效果。 我們說的現代醫學就是西醫學。現在世界上主要以西醫學為各國醫療事業的基礎。西醫學的發展也經過了曲折的道路。在遠古時代，中國、印度、埃及、兩河流域、古希臘、古羅馬都曾有過自己的傳統醫學。每個國家根據自己所處的地理位置和氣候特點發展出了符合自己國家人文特點的傳統醫學。這些傳統醫學都是自然醫學，都有用植物草藥治療病人的共同之處。人類醫學的發展，最開始都是經驗的總結。如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制定出“同姓不婚”的規則，這是因為人們發現，近親生育容易導致嬰兒畸形弱智，所以用“同姓不婚”限制近親生育。在遠古時代，人們認識世界的技術手段有限，這就有利于人類根據自然界的變化思考人自身所處的位置及人和自然的關系，并由此產生了最初的哲學系統。在這種哲學系統的指引下，人類慢慢地認識世界，認識天地，認識江海湖泊，認識高山深壑，認識森林猛獸。隨著生存經驗的積累，人類對自然帶給我們的各種動植物有了進一步了解，并由此梳理出各類植物對人體的不同作用與功效。當然，這個過程是漫長的，同時很難脫離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地理限制。隨著封建帝制的完善，戰爭與征服的大戲永不停歇地在人世間上演。這開闊了人們的眼界，很多外來物種開始進入不同的地域。例如，《神農本草經》的上經中有葡萄，而葡萄是漢武帝遣張騫通西域時引進的物種，由此可以判斷，《神農本草經》成書的時間不會早于西漢。比中國文明起源更早的古埃及也有著燦爛的醫學文化。古埃及人認為人體是由固體成分（土）與體液（水）組成，脈管相當于“溝渠”，體溫是火，呼吸是氣，體液與氣流注入脈管中；脈搏相當于河水漲落，血液則是人賴以生存的源泉；來自空氣中的靈氣賦予人活力，靈氣與血液流注的管道稱“氣動脈”，靈氣與血液失去平衡則發生疾病。這種靈氣與原始體液病理說，對以后的希臘醫學影響很大。古埃及的紙草文記錄了近1000種草藥，1000個左右的方劑，可見古埃及醫學之發達。古印度的《妙聞集》記載植物藥達760種，同時記載了很多外科手術的治療方法。如18世紀的英國人從印度傳統醫學中找到了鼻成形手術的方法。在古代猶太國家中，猶太男孩8歲時要行割禮，割除陰莖包皮。這在古代衛生條件較差的情況下有著積極意義。在男子行割禮的地區，男子陰莖癌發病率很低，女子宮頸癌和子宮癌的發病率也很低。 對于歐洲來說，傳統醫學的拐點是經過了黑暗的中世紀之后，迎來了文藝復興，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產生了工業革命，整個社會開始進入規模化的機器生產的潮流中。機械化的各項發明同時推動了醫療器械的發明，隨著顯微鏡和相關技術的不斷進步，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進入了以微觀視角觀察病原體的時代，發展到今天，就成了我們現在所說的“西醫學”。說白了，西醫學是工業化的產物，是人類技術進步的必然結果。相比于傳統醫學，西醫學在人體微觀的認知上前進了一大步，但是，西醫學過于注重微觀的病毒、細菌，往往會忽視人體與自然的整體性聯系。 我們拿大腦和心臟來進行試分析。在所有的傳統醫學中，都認為心臟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是人體的“中心器官”，若心臟出了問題，人就會處于危殆的境地。西醫學的研究把大腦提高到新的高度，甚至在法學領域提出“腦死亡”的概念作為死亡的法學標準。我本人的職業是一名律師。我曾經接觸過一個案件，有一名做無痛人流的婦女，由于醫院操作失誤，導致該名婦女永遠地昏迷在手術臺上。簡單說，就是醫院的操作失誤導致該名婦女腦部長時間缺氧，由此導致無意識狀態。但是，這名婦女的心臟還在跳動，在將近一年之后死在了ICU病房。醫院判斷死亡的標準是心臟停止跳動。一個人心臟停止了跳動，則動脈供血中斷，人體各器官迅速衰竭，最終導致人死亡的結果。而人腦失去意識，則不會影響到心臟的跳動，實踐中很多植物人生存了很多年還活著，但是他們對外界是毫無意識、毫無反應的。依據中醫學最新研究成果，心臟對大腦有反射波傳出，大腦對心臟則沒有回傳。所以，在我們接收外界信息時，是先進入大腦還是先進入心臟倒真是個問題！我們在接收一些極好或極壞的消息時，心臟會有明顯的喜悅或悲傷的感覺；在看到令人恐懼的場景時，心臟會感到收縮；在這些情形下，大腦卻沒有明顯的喜或悲或恐懼的反應。明代醫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第一次提到“腦為元神之府”的觀點。關于腦和心臟的關系，日后仍是醫學界研究的對象。以腦和心臟作為切入點，辯證分析西醫和中醫的理論差異，是可以引發人們深入思考的。 現在人們普遍認為中醫療效有限，遇到重大疾病都到西醫住院就診。我個人對中醫的發展十分樂觀。要知道，西醫是工業化的產物，而我們目前的生活質量幾乎都是工業化的結果，西醫作為主流醫學是必然的。即使如此，中醫不是依然有著廣闊的市場嗎！看看祖國大地，哪里沒有中醫，哪里沒有中藥。在國外，也有很多國家允許中醫師合法執業。難道中醫不是正在壯大發展嗎？人們所擔心的，無非中醫藥方的西醫化，中醫思維的西醫化，中醫的不良營銷手段等等。首先，世間仍有良醫，而且為數不少，能否遇到看個人機緣。其次，中醫學院的教育體制有問題，這個問題隨著中醫的繼續發展及中醫培訓事業的放開遲早會解決，解決了這個問題，就解決了中醫教育西醫化的問題，讓中醫師們學會用中醫的思維為患者看病。再次，中醫館及相關保健機構以各種名義營銷自己，以多買藥為營銷目的，本末倒置。在一個藥方中竟然有200多味中藥，每味中藥有幾百克之多，很多患者在吃了這樣的藥方湯劑后還活著，實屬幸運。這個問題要看到里面的關鍵所在，是市場環境導致的濫開藥方。西醫也存在這個問題，一臺手術要給主治醫生、麻醉師都準備紅包，且這臺手術是否有必要做都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因此，醫療事業的腐敗不是中醫或西醫的問題，而是環境問題。解決這個問題要從中醫普及教育的角度著手。作為中國人，無論男女老幼，都應該多少懂得自己祖國的醫學文化，對“經方”有一個基本的概念，在此基礎上，看到一個藥方開具了幾百味藥會自覺地認為有問題。就像我們到醫院找西醫看感冒，醫生看了后就說是嚴重胃炎要開刀，我想很多患者直接的反應是再找第二家醫院看看，或者干脆到藥店買點藥算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差呢？因為我們自小所受到的基礎教育告訴了我們一些關于西醫的基本知識，如感冒、闌尾炎、吃三角糖打掉肚子里的蛔蟲等等，我們自小還定期打預防疫苗，就是說，對于西醫，我們自小就有概念，有一定的判斷力。但對于中醫的知識，我們更多地是從父母親人朋友那里看到或聽到，判斷力有限，加上中醫理論的抽象性，讓人初接觸時較難理解，搞清楚陰陽都不容易。所以，中醫的推廣是個逐步的、漸進的過程，隨著體制建設的完善，目前存在的問題會得到糾正與規范。 我想說目前或許是中醫發展的最好階段。在古代社會，由于技術和交通的限制，信息的閉塞，要找到一名好郎中看病并不容易。所以古代人的平均壽命遠遠不及現代人。我國在1949年建國以來人口呈現幾何式增長，不到五十年的功夫人口增加了一倍多。這有賴于我國建立了比較完善的醫療體系，以及公共衛生在各方面的大幅度改善。總體而言，中西醫是不可偏廢的，二者都有優缺點，應該互補才能造福人類社會。 就目前西醫發展看，西醫的技術仍在進步，并且很可能在本世紀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如基因技術。利用基因技術，人類可以利用每個個體自己的基因再造已經缺損的器官，甚至復制個體，還可以創造出這個世界原本不存在的物種。當然，這些技術的發展已經觸犯人類倫理的底線。但是，我們都知道戰爭與掠奪是不好的，圣人的經典都強調人的修行、國家的和平，可是人類的歷史卻是一部戰爭史。就是說，世界的發展軌跡是我們所無法預料的。即使有了法律的禁止性規范，也無法預測我們明天的世界是否更美好。我說這些似乎已經離題萬里了，其實不然。這里面包含兩個意思。 一、西醫學的發展最終會走出“點”的制約，而全面思考人體健康問題，這是技術發展的必然結果。就像美國電影《超體》中的景象，女主人公的超能力使她能夠一眼看穿人體的整個循環經過，立即告訴朋友她的那些地方出了問題。西醫的技術一定會達到透視人體循環整個過程的地步，而且時間不會太久遠。想想20世紀初的醫療水平，再回想20世紀末的醫療技術就會明白這一點。況且目前技術的進步速度已經遠超20世紀。既然西醫學能夠發展到全面考慮人體問題，那么，中西醫就會在很多地方相互認同。 二、中醫學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但是，中醫學的理論核心還是《黃帝內經》和《傷寒雜病論》。就是說，1800年來，中醫學理論鮮有創新。這有多方面解釋。首先，中醫學已經十分完善，人體的疾病萬變不離其中，研究好傷寒論，基本可以應對人體健康問題。其次，中國沒有主動地發生過工業革命，因此沒有以工業技術創新中醫的理論支撐。而西醫隨著近代中國抵抗列強侵略戰爭的屢次失敗，堂而皇之地作為西方近代工業文明的標志性成果被引入國內。雖然西醫在中國的傳播也經歷曲折，但隨著中國作為弱國與戰敗者的形象被格式化，國人對傳統文化產生了自卑情緒，加上社會發展的實際需求，西醫自然地站在了中國醫療事業的主席臺的位置。此時的中醫只能吃老本，當配角。 我提出以上問題，主要是想說明中西醫最終會結合。而中醫的理論確實還停留在兩千年以前。如前所述，中醫的基礎理論是陰陽五行。五行者，木、火、土、金、水。順位相生，隔位相克。我理解這個五行更多的是種意識，五行是指五種狀態，而不能是具體物質。雖然木火土金水都是地球上的物質，但這是為了理解的需要而將其以物質名稱列出，讓人容易理解。如果我們用A/B/C/D/E來表示五行，則很難讓人有形象的理解。我們可以想象，木頭可以點燃火焰，火燃燒后的灰燼化為塵土，土里面埋藏著各種礦物質，這些礦物質包含了金，金經過淬煉化為水，水滋養土地生長出植物木。如此反復循環，讓人很容易理解五行的關系。但是，這個理論和現在的醫學理論有很大沖突，如何運用陰陽五行的知識，結合現代科技對世界的認識，對中醫進行重新解讀和分類排序，并將其與現代醫學所發現的疾病一一對應，這或許就是中醫的理論創新。 在同人老師新近由國家中醫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著作《四圣弘醫》中，已經做到了對古代經典進行適當的現代解讀，期待同人老師對《傷寒論》的解讀盡快出版。不過，我們也應看到，中醫的理論創新是一個系統性的大工程，需要列入國家工程進行大量的研究和編撰工作。如果這個理論創新的工作能夠實現，則會成為中醫與西醫接軌的粘合劑，從此雙劍合璧，無堅不摧！ 以上是我跟隨同人老師學習中醫以來的一點感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