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爾夫人要打探的人竟是他》 1982年9月,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來中國訪問,其目的就是來洽談關于香港的問題。此時的中國已樹起改革開放的大旗,經濟逐漸發展了,囯力逐漸增強了。中英經幾番周折,到1997年,香港終于回歸祖國的懷抱。 殊不知,撒切爾夫人訪華期間,還有一個小插曲,她曾向鄧小平同志打聽郭嵩燾的墓地在哪?并準備前往拜謁。只因郭嵩燾的墓址分別毀于大躍進和文革時期,撒切爾夫人不無遺憾,故拜謁之行未果。然而,經撒切爾夫人這么一問,一個蒙塵百年的歷史人物——郭嵩燾的名字隨之不脛而走,一時間,官方、業界開始有了些許有關郭嵩燾的報道和研討,近幾十年來,坊間對郭嵩燾的談論那更是臉炙人口。那么,郭嵩燾,何許人也?一個英國元首竟然對一個中國歷史人物如此青睞? 郭嵩燾(1818年—1891年),男,字筠仙,號云仙、筠軒,別號玉池老人,湖南湘陰人。晚清官員,湘軍創建者之一,中國駐外第一使臣。在晚清的對外關系史乃至中國發展的歷史軌跡,郭嵩燾,絕對是繞不開的人物。 筆者懷揣淺陋,就跟大家說說這一歷史人物二、三事。 一、不囿古今之學問 屈子祠,亦稱屈原廟,現辟為屈原紀念館,位于湖南省汨羅城西北玉笥山頂。始建于漢代,原址無考。祠中央立有屈原雕像,雕像基座刻有"天問壇"三個大字。進入屈子祠前廳,其廳立柱上有一撰聯: 騷可為經/ 卓然雅頌并傳/ 儼向尼山承筆削/ 風原闕楚/ 補以沅湘諸什/ 不勞太史采輶軒/ 該聯就是清道光進士郭嵩燾所撰寫。上聯意思是說,《離騷》等屈原的作品,完全可以列為重要經典,因為它繼承了詩經的傳統和孔子的筆法;下聯意思是說,《詩經》中的十五國風,原本缺少楚風,只要補上屈原在沅水、湘江一帶所寫的名篇佳什,省得太史公坐著輕車出去采風。 古今學者皆認為《國風》只有十五國風,即《周南》 、《召南 》、《邶風 》、《鄘風 》、《衛風》、 《王風》 、《鄭風》、 《齊風》、 《魏風》、 《唐風》 、《秦風》、 《陳風》、 《檜風 》、《曹風》、《 豳風》,而獨沒有“楚風"。 這一楹聯,實為汨羅屈子祠點睛之筆,意指《國風》里缺了一個《楚風》,按理應補上。由此可見,郭嵩燾對屈原文化歷史地位的較正和貢獻,亦足見郭嵩燾之學問不囿古今,志業宏多。 二、力勸曾國藩起兵 在曾國藩的家書卷四中《與牧云兄》(指的是歐陽牧云,字秉栓,曾國藩的大舅子)云:"前信寫就,正擬專人送至省城,請張撫臺*代為發折。十五夜知武昌失守,不勝駭嘆。郭筠先亦于十五夜來吾家,勸我到省幫辦。云 : ' 弟以湖北失守,關系甚大,又恐長沙人心惶懼,理宜出而保護桑梓' ,即于十七日由家起行,廿一日抵省。" 由此可見,曾國藩起兵實為郭筠先之勸,關系甚大,也只有作為金蘭之拜兼又親家的郭嵩燾才勸得動他。 再者,郭嵩燾于光緒十七年去逝后,他生平摯友李合肥奏呈朝廷,要為他請謚。在其《臚陳事實疏》有云: ……咸豐初,粵匪犯湖南,以守城功議敘,并命在籍幫辦團練。時故大學士曾國藩守制家居,奉命辦理湖南團練,遲回未出。該侍郎馳至其家,陳說大義。國藩感動,始起視師。方經費奇絀,該侍郎親行各州縣勸捐集餉,創議舉辦通省鹽厘捐局,手定章程。旋帶湘勇援前安微巡撫江忠源于南昌,解圍后,奉旨授職翰林編修。在江西守城日,為江忠源言:賊踞江路,宜制造戰船以備攻剿。忠源韙其議,屬為草奏,得旨允行,其后曾國藩等卒用水師,成肅清江面之功…… 從曾國藩家書和李鴻章奏疏中,我們可清晰看到曾國藩是怎樣起兵的,亦清晰可見一個陳說大義的郭嵩燾,有道是: 金田鬧太平/ 東南半壁失城門/ 長沙告急/ 巡撫無計可行/ 筠先雪夜造訪/ 給親家母親祭靈/ 力勸滌生/ 過了丁憂就請纓/ 沒錢我出資/ 不夠再籌措厘金/ 好個郭嵩燾/ 感動了親家父親/ 老子語重心長/ 兒子敢不從命/ 墨缞從戎/ 次日帶兵去省城/ 因此,成就了一代文正公,洪秀全的太平軍亦遇到了自己的克星——湘軍。 三、全力營救左宗棠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陰人。晚清政治家、軍事家、民族英雄,洋務派代表人物之一,與曾國藩等人并稱“晚清中興四大名臣”。當年左宗棠雖有雄才大略,但連續三次科舉都名落孫山,一同在岳麓書院讀書的同學如曾囯藩、胡林翼、羅澤南、劉蓉、江忠源、郭嵩燾等已是加官晉爵,他還是布衣一個。最后在郭嵩燾等人的推薦下無奈當了湖南巡撫張亮基、駱秉章的師爺。因為輔佐巡撫屢立大功又有實權,左宗棠在湖南威風得很,如同現在一些秘書長一樣威風,不料很快就因此差點翻船。當時任永州總兵的樊燮名聲很壞,貪污腐敗,放縱下屬,左宗棠聽聞后大怒,建議湖南巡撫駱秉章彈劾樊燮。駱秉章對左宗棠一向言聽計從,于是上奏彈劾樊燮。不料,樊燮也是有背景的人,和時任湖廣總督的官文關系良好,之前官文剛剛上奏要保薦樊燮衛湖南提督。一個要參,一個要薦,咸豐皇帝接到這兩份截然相反的奏折難免迷糊了,難免要問下牽涉其中的左宗棠何許人也。于是,他便詢問時任南書房行走的郭嵩燾,郭嵩燾回答道:“左宗棠才極大,料事明白,無不了之事,人品尤極端正。”后來,樊燮接受“雙規”去撫署請訓時,駱秉章讓他去左宗棠的左公館聽候發落。見了左宗棠后,樊燮只是作揖行禮并未下跪請安,左宗棠厲聲喝道:“武官見我,無論大小皆要請安,汝何不然?快請安!”樊燮回到說:“朝廷體制,未定武官見師爺請安之例。武官雖輕,我亦朝廷二品官也。”左宗棠惱羞成怒,大罵一句:“王八蛋,滾出去!”隨即左宗棠再次奏劾樊燮,樊燮一再受辱也咽不下這口氣了,再次向后臺官文求救。兩人商量后兵分兩路,樊燮同時向武漢督署、北京督察院訴冤,反控“左某以圖陷害”;官文則以左宗棠“劣幕”罪名上告朝廷,說他一官兩印,囂張跋扈。當時的左宗棠情形非常危急,朝廷諭旨批道:“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于是,左宗棠的好友胡林翼獻計,郭嵩燾具體執行營救計劃。郭嵩燾寫好保折,并送了三百兩銀票給時任南書房侍讀學士的潘祖蔭,請他將保折遞了上去,奏折曰"中國一日不可無湖南。湖南一日不可無左宗棠",贊譽至極,胡林翼、郭嵩燾等人還運動當時的顧命八大臣之首肅順替左宗棠進言于咸豐皇帝,結果到最后左宗棠因禍得福,從師爺搖身一變成了元帥,“左宗棠著以四品京堂候補,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 ,由一介布衣直至功成名就,賜謚文襄。 四、清廉方正嚴律己 搖搖欲墜的“大清天朝”,根本原因在于“顢頇”,即制度本身存在巨大缺陷,設置不合理,使各級官吏有機可乘,時時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潔身自好者甚少,因此,形成無官不貪的局面。而郭嵩燾向來清廉方正,嚴于律己,他當官時短,閑居時長,比較清醒地看出晚清吏治腐敗的真實情形。一次他與曾國藩就湖南致亂問題發生過爭執,曾國藩說湖南致亂的原因是“在貧人太多”,而郭嵩燾反對他的說法,指出“吏治腐敗”是導致天下不安的根本原因。1856(咸豐六年)他在日記中寫道:天下受敝之由,必官吏是失其職。冤苦之積,戾氣乖之,古今一轍也。天下之亂原于吏治,國家紀綱法度日馳,由有司之無識始。吏治不修,民生凋敝,天所控訴,吾不知所終極也。(見《郭嵩燾評傳》第218頁)郭嵩燾看到吏治不修,將最終導致清王朝的覆滅。郭嵩燾一生廉明清正,嚴于律己。他還在《玉池老人自敘》中說:其初仕宦,其自誓不以不義之財留給子孫。任巡撫及出使西洋,人視為利端,吾于照例開支之外,分毫不敢逾溢。在官視國家公款每重于私款,私款或供朋友私貸,公款無遷就也。(見《養知書屋刻本》34頁)這段話表明三個意思:一是從最初當官那天起,就發過誓,決不將不義之財留給其子孫;二是本人詔賞三品頂戴,做巡撫、出使西洋,照例開支,決不亂用國家一分錢;三是公私分明,雖然公款本人有支配權,但供朋友借貸等私人活動,決不動用公款。 郭嵩燾出生于商賈之家,但堅決反對為官有商賈之氣。為官期間,郭嵩燾從不花心思為自家產業謀事。依常人眼光,郭嵩燾所擔任的職務,不論是蘇松糧道、兩淮鹽運使,還是廣東巡撫,均是有豐厚“油水”的位置,尤其是任蘇松糧道和兩淮鹽運使時,經手的錢動輒上萬,但他除了分內的薪俸和養廉銀之外,分文不取。“出客公服,間有添補,居常衣服一襲。家居之舊,未嘗更制。日食上下一例,玩好什物,除置買書籍外,未嘗浪費一文。” 難怪清末著名學者、湘紳領袖王先謙曾評價他,“廉介不茍得”而"蘇世獨立,橫而不流。" 五、使西紀程講真活 如果說林則徐是晚清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那么郭嵩燾就是真正思考東西方之間的差距,并力主“實踐就是檢驗真理”的第一人。 1874年,英國駐北京使館的馬嘉理路過云南時,與當地民眾發生沖突,馬嘉理被殺。1876年,英國就此事要清政府派遣使團赴英國道歉,并作為中國的駐英大使。于是在公使任上,他十分留意英國教育和科學狀況,訪問了學校、博物館、圖書館、報社等,結識了眾多專家學者,以花甲之齡學習英語,出席各種社會活動,為了研究英國政治,甚至列席旁聽過下院的辯論。種種經歷和體會,編入其所撰寫的《使西紀程》,寄回清廷總理衙門。 因此,郭嵩燾拋出了一個觀點:中華不是世界的中心,西方也有自己的文明,主張廢棄中國傳統的夷狄論,從思想上平等地看待西方各國,學習西方先進的制度,樹立新的世界觀,使大清國走上富國強民的新道路。 他在《西使征程》里發表這樣的建議:西洋君德,視中國三代令主,無有能庶幾者。即伊、周之相業,亦未有聞焉。而國政一公之臣民,其君不以為私。其擇官治事,亦有階級、資格,而所用必皆賢能,一與其臣民苦之。朝臣之愛憎無所施,臣民一有不愜,即不得安其位。自始設議政院,即分同異二黨,使各竭其志意,推究辯駁,以定是非。而秉政者亦于其間迭起以爭勝。朝廷又一公其政于臣民,直言極論,無所忌諱,庶人上書,皆與酬答。其風俗之成,醞釀已久矣!(見《走向世界叢書》第27頁) 顯然,郭嵩燾已在描繪大清帝國政治改革的藍圖了。 沒想到,一部介紹西方文明的《使西紀程》,不但沒有讓夜郎自大的清朝士大夫開闊眼界,反而引起他們對郭嵩燾的口誅筆伐。郭嵩燾高舉向西方學習的旗幟和主張,恰恰開罪了黃昏帝國皇權的要害,恰哈擊中了這個既得利益集團靈魂深處的痛處,國人視為萬死難辭其咎,才是郭氏悲劇的根本所在。 正所謂: 最稀缺資源/ 安徒生童話/ 世間不乏識者/ 怎奈都裝傻/ 郭嵩燾的這一生仕途坎坷,脾氣的耿直讓他無法適應晚清的官場,繼而也無法造福一方百姓。在官場上碰得頭破血流的他,只能在自己有限的圈子里默默地舔著自己的傷口。郭嵩燾,宛若星辰一般,在歷史的天空劃了一道裂痕,可這道痕刻劃得是那樣的深,那樣的痛。中國必將走向世界,可這步履行進得太慢太慢,付出的代價也太大太大。正如近代史學家汪榮祖先生所言: "郭嵩燾是那個時代中最勇于挽瀾之人,他的認知、思想、勇氣和精神歷程,抵達了一個傳統士大夫所能抵達的極限。他的思想可以延伸到戊戌變法,甚至延續更遠上百年所有革命行動。郭嵩燾是晚清衰世一騎絕塵的先知智者,正因為他的很多思想行為在當時已經走得太遠,大大超出了社會所能承受的程度,所以當時的人們不但跟不上他的步伐,甚至望不到他的身影,于是他幾乎受到舉國士人的譏嘲和辱罵。自始至終他都成為時人攻擊的靶標,成為難容于世的異類。孤獨的先行者一生的結局是悲劇,這是郭嵩燾的悲哀,也是中國歷史的悲哀。" 難怪,撒切爾夫人要打探這個拖著辮子的中國歷史人物,只因他是開風氣之先的中國人。不僅是今天的中國人,即使是今天的英國人,郭嵩燾,也都無不令人尊敬。 正如郭嵩燾自己所預言: 流傳百代千齡后/ 定識人間有此人/ ~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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