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清醒記 | 《折回》

我是一瀛 2022-05-09 發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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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洗碗。洗每一只碗和盤子，手與它們接觸的每一寸都帶著一種敬重，細細地洗、沖水、晾干——把灶臺擦凈，每一樣廚房的物品擺放整齊，洗水池用堿擦拭——最后拖干凈整個地面。

洗碗之前，并未預想要怎樣洗，等真正站在池前，以一顆恭敬的心動手即好。做完離開廚房，忘記這件事。

整個過程中，明白了一件事——尊重來到身邊的每一件事——尊重有機會與之接觸的每一件物品。這一種發自真心，而不是應付，這是所觸從未有過的一種體驗。

做事要既不傷人，也不傷己。善護念，在小事中一件件練習、切磋打磨。

想起小時候在田地里插秧，弓著背，左手拿著秧，右手分出一小部分秧，然后用力放進泥土里，不能放得太淺，否則秧會漂起，折損秧苗的生命。整個弓背插秧的過程，那種恭敬就像一次次在禮敬天地。

坐在咖啡館讀書寫字。抬頭看見負責咖啡館的清掃工作的爺爺，他把垃圾清理出來，換上一個干凈的袋子，他半蹲著，單膝著地，不疾不徐，從容地給桶子穿新衣——最后，他用手去搗開袋子，確保不粘連——這是一個人處事的態度——不應事小而輕慢。閑暇時，他會花大量的時間看書。

整理《月亮的尾巴》，短詩已有三百五十三首。這是第二本詩集，第一本《春天的吻》在出版路上，速度快些，一個月內估計能到手中。那些短詩，寫在日常不同的生活間隙，不同的季節，就像大海里偶然的一朵朵浪花。若不記錄，它們就像從未出現。經由它們，再次看見自己的生活由一系列短暫而光澤的瞬間組成。

接下來將在中醫診所學習。一個星期有五天在診所。在診所的一年，大半時間會在藥房。了解每味藥的生平、走向和氣場，經方常用藥不到八十味，最常用的三十七味，了解每一味藥，就像一個將軍了解他的每一個兵。作戰，深知敵我兩軍，深知戰術，并能精準用好每個兵。還有半年，是學習分診，臨證。空閑時間，可以整理診所的大量醫案，可以記錄診所的小故事。學會古中醫的靈魂，是一件需要捫心自問，并深深需要反省與慎戒之事。

歲月通過各種途徑打磨我，卻并未磨損我——那一股力量在體內沖擊著礁石，浪濤般澎湃——怕它太洶涌，把它們切成一條條細細的小溪——有一天，它們仍能匯成一片大海。

左手食指有一個小地方結繭，曾茁壯生長，又自己結締脫落。觸摸有粗糙感，并不發疼。繭暫居食指一些時日，這些時日即是它的一生。

一日對公公婆婆說，“之前我有很多不懂事，做法欠妥，讓你們傷心難過，真心給你們兩老道歉”“一家人如今能住在一起，家庭和睦，特別感恩——家和萬事興，家和就是一個家最好的風水。”婆婆眼里含著淚花。我何嘗不是。

不再與自己的情緒較勁，也不再渴望一些外在的什么。不懼怕——心力緊隨其后——也是歲月給予的大禮啊。自從接受自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那些攪擾失去它繁復龐雜的抓力。曾在一個月夜禱告。過簡單生活，簡到最簡，把省下的力氣，攏起做最想干的事。

厭倦了聚會，厭倦了一切形式上的應酬，厭倦了機心——也就厭倦了外面的世界。

一股豪邁之氣，總從心底冒出——好像走在某種征途——這股豪邁之氣，經常得摁住它——怕一不小心，即成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