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禹王山前線女英雄劉守玟——禹王山抗日阻擊戰英雄譜之十三 | 張可春

文化佳園 2024-02-25 發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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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5月，這位抗日女兵犧牲在禹王山抗日阻擊戰戰場，可當時連個名字也沒留下，當了74年無名英雄。她犧牲時年僅18歲，還是一名中學生。直到2012年9月，經過媒體和各方努力，才得知這位女英雄叫劉守玟，湖南漢壽縣新興鄉人。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她瞞著家人參加抗日隊伍，在譚道源22軍50師當衛生員，參加淞滬戰役后，又奔赴臺兒莊東18里禹王山抗戰前線。在救護一名受傷連長時不幸中彈，壯烈犧牲，被譽為“最美抗日女英雄”。

為了一位抗戰女兵的傳奇故事，我們來到禹王山下。因為歲月太久，故事發生的準確地點很難找到。其實，找到抗戰女兵犧牲的準確位置已不很重要，因為英雄的精神已融入禹王山脈，與日月同輝。

1938年5月，一位年僅十八歲湖南女兵在一次抗日戰斗中，為搶救戰友，在臺兒莊東十八里邳縣禹王山下獻出了寶貴生命。臨終前，女兵托付當地一位老奶奶捎一封信送回故鄉。時隔66年，為完成女兵的遺愿，找到這位無名女兵的家人，徐州市銅山縣柳新鎮口上中學50多歲的陳開靈老師向媒體求助，尋找英雄故鄉的親人。

陳開靈老師告訴媒體記者，1967年4月，他剛14歲，一天，紅衛兵“破四舊”，將陳塘村亂墳崗推平了。那天中午散工后，奶奶見人們都走光了，便偷偷地在平過墳的地方又筑起一座小墳，并悄悄地向孫子陳開靈敘述了一件往事——

奶奶說，1938年，徐州淪陷前不久，保長突然通知她家，把東屋收拾出來接收傷兵。第二天中午，她家就住進了五六名傷兵，其中有一名模樣清秀的年輕女兵。抬擔架的民夫告訴奶奶，頭天晚上，日本鬼子和中國軍隊在臺兒莊東十八里處一個小山崗上遭遇，這名女兵是戰地救護員，她見連長倒在血泊中，便前去搶救。這時，突然沖出來一個日本軍官，揮舞軍刀將連長砍死。女兵見此情景，憤怒地舉起一塊石頭把日本軍官當場砸倒，接著又連砸數下，把鬼子的腦漿都砸出來了。不料，她剛站起身來，被一顆流彈突然擊中。

民工走后，這名女兵微微睜開眼睛，她攢了好一會兒勁，才吃力地從兜里掏出了一封信、兩塊大洋，還有一張她在學校時的照片，示意奶奶幫她寄回老家。奶奶接過三件東西后，不禁嚎啕大哭。當晚，這位女兵就犧牲了。兩個民工用擔架將她送到村東的亂葬崗，奶奶也跟著擔架來到墓地，親眼看著將女兵下葬……

后來，奶奶通過打聽，知道這個女兵只有十八歲，是當時的湖南長沙一女子中學的一名中學生，為抗日救亡，她千里迢迢來到徐州戰場。奶奶說，信還沒來得及寄，她就逃難去了。臨走時，她把信藏在箱子底下，等逃難回來時，奶奶發現信皮、信紙因受潮全漚爛了，字跡已無法看清，那張照片和兩塊大洋還完好無損。因為曾經看過信，奶奶還記得信的大致意思：“女兒離家參軍沒有告訴父母，現在有可能身死他鄉，望父母不要悲傷。現將身邊的兩塊銀元和在校時的一張照片寄回，留作紀念。” “作為堂堂中華一青年，女兒自有自己無法逃避的責任，我愿'生在湖南，死在山東！’臺兒莊一戰之慘烈，實在驚天地、泣鬼神，現在女兒隨時都有可能死在他鄉，望父母大人不要悲傷。現將身邊的兩塊銀元和在校時的一張照片寄回留作紀念……”

由于想不起詳細地址，奶奶一直未能完成女兵的遺愿。

聽了奶奶的敘述后，當天下午，陳開靈偷偷地跑到奶奶筑好的小墳前，插了一根柳條，然后又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陳開靈老師說，從1967年到1983年，在這16年的歲月里，每年他都和奶奶偷偷地到女兵的墳上燒把紙。后來，他插的柳條都已長成參天大樹，奶奶也走不動了，她便叮囑孫子每年去上墳。1995年，85歲的奶奶去世，去世前，她還反復囑咐孫子千萬別忘了給那位無名女兵去上墳。

2012年5月初，為完成奶奶的遺愿，陳開靈老師來到徐州都市晨報社，請求報社幫忙尋找無名女兵的家人。5月24日，《成都晨報》報道了這一感人故事，隨后，一些網站先后轉載了這一報道，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

許多人看了這一報道，心靈受到震撼，有的讀者給報社打電話哽咽不能自語，還有的讀者在網上留言，稱：“看了這個故事，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淚刷刷地流了出來……”網友們希望有更多的熱心人能伸出援手，幫助這位抗日巾幗英魂早歸故里。

沒有女英雄的名字，沒有女英雄生前就讀學校的確切名稱，僅憑幾條簡單的線索，記者開始了漫漫尋訪之路。

幾經尋訪后初步得知，1938年犧牲在徐州的湖南無名女英雄，很可能來自當時的湖南私立周南女子中學，也就是現在的長沙周南中學。

周南中學位于長沙市通秦街附近，校門口旁邊是一棟建于上世紀三十年代初的青磚老樓。據了解，革命教育家朱劍凡于1905年創辦了這所學校，當時命名為“湖南私立周南女子中學”，這也是湖南省最早的一所女子中學。記者還了解到，向靖宇、楊開慧、蔡暢、丁玲等革命女杰，都曾在這里求過學。

據這所學校的兩位老師介紹，早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就有共產黨地下工作者在這里開展工作，當時，學生是從事革命活動最活躍的。上世紀三十年代，很多學生在老師鼓勵下，悄悄地離開學校，奔赴陜北革命根據地，投身革命事業。這位無名英雄很有可能正是這批學生中間的一位，從陜北到徐州戰場參加救護工作。由于日本轟炸，學校搬遷，記錄遺失，難以找到當年學生的去向。

“你找一下李士璜女士吧，她從上世紀三十年代初到1944年都在這個學校。”一位叫符笑汀的老師說。隨后，記者找到了家住省婦幼保健院宿舍的李士璜女士。

李女士回憶說，1937年抗戰開始不久，學校就派出四名女學生參加戰地救護團。“當時我還在念初一，那四名學生都是初三的，這四名學生先是去了上海，接著又奔赴徐州戰場。”

這四名學生與無名女英雄的經歷有很多吻合的地方，記者心中不禁一喜。“我知道有一個女生叫肖喜英，不過已經過世了。”李女士當即撥通1937年在該校念高中的王靜宜女士的電話，但王女士對其他三名女生沒有印象。通過校友錄，記者查到1937年確實有一個叫“喜英”的初三女生，不過叫張喜英。

又幾經尋訪，翻閱資料得知，當年湖南的女學生積極投身抗戰，紛紛報名參加隨軍衛生隊。據資料記載，唯一參加徐州會戰的湘軍是當時的國民黨第22軍軍部和第22軍50師。軍長是譚道源，隨軍衛生隊隊員大部分由在校女中學生組成。

據譚道源的孫子譚正介紹，1937年抗戰開始以后，22軍18師和46師率先開赴上海參加淞滬戰役，由女學生組成的衛生隊隨軍到了上海。在淞滬戰役中，18師和46師損失慘重，回到湖南后，部分軍人被整編到50師，部分衛生隊員也轉到50師。1938年5月，譚道源親率22軍軍部和軍50師抵達前線，加入下邳（邳縣）禹王山至臺兒莊防線，其活動范圍與徐州銅山縣非常接近。在徐州淪陷前不久，22軍主要負責掩護大部隊突圍。

譚正回憶當時他奶奶的述說，無名女英雄犧牲的時間和地點與22軍戰斗的時間、地點大致相同。根據譚正描述，22軍軍部衛生隊隊員在徐州會戰中全部壯烈犧牲，無名女英雄也許就是其中的一位。

記者根據掌握的線索，繼續順藤摸瓜，先后輾轉徐州銅山縣柳新鎮英雄犧牲的地方、山東省臺兒莊大戰紀念館、江蘇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等地。最后，記者終于在浩如煙海的史料中找到了《陸軍二十二軍五十師官兵病故傷亡撫恤名單》，其中明確記載著該師當年參加臺兒莊大戰時的具體戰斗方位，所有陣亡將士死亡地點都是江蘇邳縣。這說明，當年這支隊伍具體作戰方位在邳縣一帶。

邳縣現為邳州市，屬徐州管轄，靠近臺兒莊及徐州銅山縣。檔案館工作人員根據其地理位置分析，這支隊伍的受傷人員極有可能被送往銅山縣柳新鎮，因為柳新鎮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屬后方。

找到了50師的具體戰斗方位后，尋找湖南女兵的范圍也就大大縮小。

又經過幾番周折，幾番尋找，到了2012年9月的一天，稻田中學校友會的譚映天收到了一個名為王杏華老校友的來信，說從報紙上看見女兵故事和女兵照片，使得老人想起了當時同班的一名叫劉守玟的同學。同時，一位名叫黃蘊的老校友的子女也找到譚映天，稱自己母親看了報紙后，也認出她即為同學劉守玟。當天，譚映天找到了黃蘊，病榻上的黃蘊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她看著女兵照片，在紙上準確寫出了“劉守玟”三個字......

2012年10月12日，根據兩位老校友提供的線索，譚映天與中央電視臺的記者一起專程趕到漢壽縣新興鄉一個姓劉的大戶人家，終于找到了女兵的家。至此，女英雄劉守玟的革命歷程清晰地浮出水面——

1935年考取湖南省立長沙女子中學。1937年參加隨譚道源22軍丁玲所帶領的女學生衛生隊赴上海淞滬戰役。因傷亡慘重，所部回湖南整編到50師衛生隊。

1938年春天，中日雙方激戰于山東南部臺兒莊地區，展開了以臺兒莊大戰和禹王山抗日阻擊戰為標志的徐州會戰。當時，譚道源率部參加魯南兵團孫連仲部，歸湯恩伯指揮，到前線后加入禹王山下邳之線。

5月10日進入陣地后，即發生激烈戰斗，譚部裝備屬低劣的輕武器，而日軍倚仗武器好，火力強，并有空軍配合，發動一次又一次的進攻。雙方反復拼殺，直殺得尸橫遍野。譚自進入陣地后，五天五夜沒合過眼。這一場阻擊戰，阻延日軍磯谷師團南下合圍，掩護其主力得以跳出包圍圈。

劉守玟所在連隊在臺兒莊東18里處邳縣禹王山附近遭遇日軍襲擊，戰斗激烈，連長倒在血泊中。還沒來的及搶救，連長被沖上來的一個日本軍官揮刀砍死。劉守玟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向日軍軍官，日軍軍官當場倒地身亡，腦漿滿地。劉守玟還沒站穩，一顆子彈從背后擊中，當場昏迷，被民工救走。送到離臺兒莊不遠的銅山縣陳塘村傷兵所。劉守玟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劉守玟吃力地從兜里掏出一封信、兩塊大洋和一張照片,請求陳開靈的祖母幫她轉寄回家。當晚，劉守玟犧牲了，時年18歲，后安放在陳塘村東的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