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虹生口述父親張聞天: 在無錫的最后歲月(八)】 從1972年起,父親曾多次給中央寫信,要求回北京治病。 1974年12月他又給中央寫信,要求回家鄉上海養老,但同樣得不到批準。 1975年4月28日,他再次寫信要求遷往離上海近一點的蘇州或無錫居住。這個要求雖然獲準了,但當他到達無錫時,他的生命已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 遷居無錫是我的意見。我回去探親,父親征求我的意見,問我無錫好還是蘇州好。因為他對外面的情況不是很了解。 我覺得蘇州不好,無錫要好點,我還聽說無錫自然環境比較好,在太湖邊上。我就告訴父親,選擇無錫。 1975年5月,父親經中央同意遷居無錫。父親寫信要我回去幫助搬 家,我特地請事假由新疆趕到廣東肇慶。 一到家,父親就興奮地對我說:“你回來太好了,組織上同意我到江南定居、養病。” 1975年8月25日深夜,父親身著灰色衣褲,腳穿圓口布鞋,戴一副深度淡邊近視眼鏡,拄一根木制拐杖,走下火車,與前來迎接的省市地方干部和工作人員一一握手。 他仍然和過去一樣謙遜和藹,連聲對他們說:“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 我這次親手扶著父親從肇慶,經廣州到上海,再轉汽車到無錫。我把他一直送到無錫,在那待了不到一個月,等他安家好了,我才走。 無錫市一個辦公室主任負責接待,因為房子還沒弄好,父親起先住在太湖飯店小山2號房,一個星期后搬到湯山巷45號,這是無錫市中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 他經常對人說:“我加入無錫籍了,我現在是無錫人了。” 這時候的父親已經解除了監護,恢復了工資,可以看發至縣委的文件。 父親是個閑不住的人,一到無錫稍事休息,便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當中。父親當時一只眼睛的視力只有0.2,基本上是看不見了。 他有做卡片的習慣,在廣東肇慶沒有卡片時就用臺歷和養女小倩舊的練習簿,他裁成一個一個小塊、做卡片。 做卡片一是為了存資料,看經典著作時哪段對他啟發大,他就記錄下來;二是有什么想法,他馬上做成卡片,等到要寫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把卡片找出來。 他說,人的腦子再聰明,記憶力也是有限的,有一些觀點你過后就忘了。他每天或者埋頭書稿研習政治理論,閱讀古籍報刊,常常忘了吃飯、睡覺、服藥,或者走訪居民家庭,調查研究。 1975年,我幫父親搬家到無錫后,父親對我說現在要是有一個文字秘書就好了,他說自己有很多東西想寫,但是身體已經不行了,一用腦子,血壓就升到二百,所以他在無錫沒寫什么,主要是把“肇慶文稿”修改了一下。 一個月后,我要帶著小女兒回新疆了,臨行前父親拉著小孫女的手 一再說:“真舍不得你走啊?!钡牵赣H想留下孫女也沒辦法。 他在給外孫馬文奇的信中,提出自己的看法:“關于《水滸》的評論,現在很多,我看的很少。從歷史眼光,即從唯物史觀的眼光,評論《水滸》的,似乎還不夠多。但《水滸》終究是小說,不是歷史?!彼J為,評《水滸》運動是荒謬的。 1976年1月9日早晨,父親在聽“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時,突然聽見收音機里傳出哀樂,周總理去世的消息傳了出來。 父親當時在刷牙,他站在那里愣住了,眼睛已經濕潤。這天,他要工作人員都戴上黑紗,“沒有周總理,我們這些老干部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工作人員為他戴上黑紗,他也吃不下飯,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他說:“周總理是少有的人才,沒有周總理,我們這些老干部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工作人員為了不讓他傷心過度,請他不要看電視,但他堅持要看。 (未完待續)(摘自周海濱著《失落的巔峰》一文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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