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選自John P. L. Roberts, ed., The Art of Glenn Gould: Reflections of a Musical Genius ) 正文: 我一直認為在音樂表演界有這么兩類演奏者:一種是將手中樂器發揮到極至的演奏者,另一種是與其相反的。 如果我們可以相信歷史記載的話,我們看到李斯特、帕格尼尼,還有近現代很多技巧卓絕的演奏家都是屬于第一類的。這類演奏者致力于向觀眾展示自己與手中樂器的關系,并讓這種關系成為所有注意力的焦點。 而另一類演奏者則會完全越過演奏技巧這個層面,創造出一個將他們自己與樂譜直接聯系起來的幻覺,這種幻覺給了聽者一種置身其中的感覺,如同自己投入參與到音樂當中而不是演奏中。在我們的時代,第二類演奏者中恐怕沒有比S.里赫特更好的例子了。 我剛說過這類演奏者創造出來的是一個幻覺 – 確實如此,因為任何演奏者若要忽視樂器技巧上的千變萬化是不可能的。 但可能的是,他可以達到一個與樂器完美的聯姻,這種聯姻使一切技術細節都變得不重要了 – 所有手段都服務于音樂結構,這時演奏者還有聽眾就會完全忽視那些花哨膚淺的眩技,而將精力集中到音樂內在的靈魂與氣質上。 從另一個方面看,演奏者是不可能以貝多芬的方式演奏貝多芬,莫扎特的方式演奏莫扎特的,如果能夠完美再現這一過程的話,音樂生活將會變得枯燥;因為這意味著只需要一種終極的權威的詮釋,剩下要做的只是將這個詮釋不斷的重復。 S.里赫特可以將自己巨大的個人性格注入到作曲家和聽眾之間,這樣使我們每次聆聽時都會從一種全新的角度看待作品,如同發現一部新作品一樣。 我第一次聽里赫特演奏是1957年5月,在莫斯科音樂學院,當時的曲目是舒伯特的降B大調奏鳴曲,他最后的奏鳴曲 – 也是最長的一首。 里赫特的演奏是我聽過最慢的,將本身已經很長的曲子變得更長。 說到這里應該坦白兩件事。第一,也許聽起來比較另類,我對舒伯特的音樂并不感冒,我很不適應曲子中運用的重復的音樂結構,而且在聽舒伯特的長曲子時總是感到局促不安。 第二,我幾乎不出席現場音樂會,寧愿在家里聽錄音,這樣可以不受外界或視覺上的干擾。 我提這些是因為當里赫特以極慢的速度彈奏這首極長的曲子時,我告訴自己,后面一小時夠我受的。 但實際發生的是,在之后的一個小時里,我被帶進了一種催眠狀態。 所有關于舒伯特音樂的成見全都拋之腦后,那些我認為次要的音樂細節全都變成了有機的組織,很多細節我到今天還都印象深刻。 在我眼前發生的就像是兩個看上去對立的性質融為一體 – 高度理性的結構剖析通過近乎于即興演奏的方式呈現出來。 這一刻我意識到,我面對的是我們這個時代所出現的最強有力的溝通者,詮釋者。 (翻譯:Lifesucks) Roberts, John P. L., ed. “Sviatoslav Richter”. The Art of Glenn Gould: Reflections of a Musical Genius ,Toronto: Malcolm Lester Books, 1999, Pg.50 – 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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