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6年正月,唐憲宗改元記年,大赦天下。當然,那些剛剛被貶謫的革新派官員不在大赦之列。 不過,大量官員被貶謫,朝堂缺額嚴重,當然要提拔一些官員補充,借此機會,之前一些因為各種原因被貶謫出去的官員,得以被召回朝廷。韓愈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返回長安的。 文學史上,韓愈的地位要遠高于好友柳宗元、劉禹錫、白居易等人,被譽為“一代文宗”,“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 從唐代將“先圣”專門定為孔子后,孔廟的叢祀配享制度確立,陪孔子接受祭祀的除了他的優秀弟子之外,又增加了歷代的大儒、名哲。這份配享名單從唐太宗開始,不斷增刪,到清末形成了包括孟子等四配、閔子等十二哲以及148位先賢、先儒的規模宏大的隊伍。在這148位“以明道修德”為主的先賢和“以傳經授業”為主的先儒中,唐人僅有陸贄與韓愈。陸贄以其多年輔相之賢著稱,而韓愈則因“五《原》”等文章入選。 所謂五《原》,即《原道》、《原性》、《原毀》、《原人》及《原鬼》五篇文章,其中《原道》為“五《原》”之首,是韓愈文章中的代表作,問世以來一直被奉為經典。 ![]() 韓愈的仕途之路,非常坎坷,從少年、青年,直到接近中年,一直奔波,屢次應試不第,多次給權臣、名士寫信,希冀得到他們的舉薦,也是無果。為了生活,韓愈先后進入宣武軍節度使董晉和徐泗濠節度使張建封麾下擔任推官。好在無論是董晉還是張建封,都是節度使中難得的忠正賢良之臣,韓愈在這兩處也都得到信重。韓愈當然也是恪盡職守,生活得還算不錯。可惜,二人相繼去世后,韓愈生活再次失去了著落。 801年春,韓愈終于通過吏部銓選,被任命為國子監四門博士,正式步入仕途。 四門學是國子監的一個學科,主要教授五經,學生主要為官宦子弟,也有少量杰出的平民子弟。四門博士即是教授四門學的老師。 韓愈眾多身份中,一個廣泛受人尊重、敬仰的,就是他老師的身份。韓愈屬于師中之最賢者,認真為師,又善于為師。韓愈在《師說》一文中闡述自己對“師”這個概念的理解,“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也就是說,作為一個老師,首要的責任,是傳授給學生做人的道理,其次是教授知識,再次是解答疑惑。 這個順序是按照重要程度排列的,不可顛倒混淆。也只有同時做到了這三點,才算是一個合格的老師,才配的上“師”這個稱呼。 當然,這里道的解釋,是按照現代人的理解說的,韓愈的本意,是指儒家之道,即儒家的核心原則與道德規范,如仁義禮智信之類。 ![]() 可惜的是,自古至今,很多老師只知“授業解惑”,甚至“授業解惑”都做不到,只能算是“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學生更是“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最終只能“小學而大遺”,讓人感慨無語。 在《師說》一文中,韓愈還提出“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的開明觀點,強調師生互相學習,共同成長。 自己淋過雨,所以希望給別人撐把傘,韓愈早年的經歷,使他深深明白久考不中的痛楚和干謁無門的艱難,因而,識才、愛才的韓愈,對于自己教導過的優秀學生,甚至沒教導過但非常有才華的士子,只要有機會,都會積極舉薦。 如此優秀又替學生前途考慮的老師,當然非常受學生歡迎,因而,韓愈身邊很快聚集起一批“韓門弟子”。這些人有些是他在國子監的學生,有些是慕名前來投奔求教的,有些是常年住在他家門館中就學的,還有些雖然沒有接受過韓愈的教導,但受到過韓愈認可、推薦的,林林總總,有名有姓者,就多達三十六人。 也正是在擔任國子監四門博士期間,韓愈發起并領導了古文運動。 ![]() 當時,韓愈的弟子之一李翊,向老師請教寫文章的技巧,韓愈于是寫了《答李翊書》一文作答。文中,韓愈闡明了自己的文學觀點,提出文章創作要復古,并要結合儒學復古的觀點,從而正式開啟了他此后幾十年的提倡古文、反對駢文的文體改革運動。 這里韓愈提出的古文,是相對于當時流行的駢文而言的,指的是先秦和漢朝時期的散文。先秦和漢朝散文,寫作時質樸自由,以散行單句為主,不受格式拘束,有利于表達思想,結合實際,反應現實內容。而所謂駢文,是指六朝以來,盛行一時的,著重講究聲律、辭藻、排偶、典故的文體。 所謂六朝,一般是泛指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更具體一點的話,是指三國時期的吳國、東晉加上南北朝時期南朝的宋、齊、梁、陳這六個定都建康的朝代。 駢文中當然也有非常優秀的文章,但大部分屬于辭藻華麗,但內容空洞,華而不實的文章。到了隋唐時期,駢文早已成為了文學發展的障礙。 正因如此,韓愈提出“文以載道,文道合一”的理念,提倡古文,在文體上突破駢文的限制,推行古道,復興儒學。 古文運動影響深遠,意義重大,唐宋八大家(唐代的韓愈、柳宗元,宋代的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曾鞏、王安石)皆為古文運動的倡導者和實踐者,共同清掃綺靡晦澀的文風,寫出了大量平易自然、有血有肉有神的文章,千古傳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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