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柯達轉型時刻: 一張從未沖洗的照片 1975年8月的一個清晨,美國羅切斯特市柯達實驗室里,工程師史蒂夫·薩松按下了手中黑色方盒的快門。隨著電流的嗡鳴聲,世界上第一張數碼照片在磁帶儲存器上顯影——沒有銀鹽顆粒的閃爍,沒有暗房藥水的浸泡,只有一串冰冷的二進制代碼。當這位發明者激動地將原型機交給管理層時,一位高管盯著顯示屏皺眉道:“這東西很有趣,但對我們的膠卷意味著什么,還是等等再說吧”。 于是,這個被鎖進保險柜的發明,成了柯達命運的分水嶺。彼時的柯達正如日中天:黃色包裝的柯達膠卷占據全球2/3的市場,曼哈頓總部大廳懸掛著阿波羅11號用柯達相機拍攝的月球照片,創始人伊士曼那句“你只需按下快門”的承諾,就像iPhone當初承諾你只需要一個Home鍵就能搞定一切那般。與此同時,在日本富士山下,另一家后起之秀的相機工程師們正研究被柯達鎖進保險箱的這項發明。 歷史總在重演。2004年,柯達展廳里陳列著全球首款百萬像素數碼相機,但柜臺最醒目的位置依然堆滿超薄金膠卷。這一年,柯達膠片銷量暴跌40%。直到2012年1月19日,柯達提交了破產保護申請。此時,人們翻開柯達的遺產清單,才突然發現其所擁有的4000多項數碼專利——包括后來智能手機攝像頭的核心基礎技術。諷刺的是,這些專利最終成就了智能手機時代的蘋果、谷歌(安卓),而柯達總部墻上伊士曼的黑白肖像,依然保持著19世紀發明干版成相法時的微笑。 柯達的轉型故事更像一部現代版希臘悲劇:它親手點燃了顛覆自己的火種,卻在星火燎原時試圖用膠片澆滅它;它用百年時間筑起技術高墻,卻在轉型時像無頭蒼蠅般撞向制藥、加密貨幣等陌生領域。對當下正處于川普全球關稅大戰、地緣政治高度不確定、內卷與焦慮齊飛的時刻,每個企業更應該警惕自己的“柯達時刻”——不要被自己過往的成功所綁架。 02 還原真相: 為什么柯達會被過往的成功所綁架 柯達的隕落并非偶然,而是被一套精密運轉的成功系統逐漸腐化的必然結果。要解剖這只"商業恐龍",需要從三個層面揭開其被成功綁架的真相。 真相一:創新者的困境——膠片帝國的詛咒 柯達并非對數碼技術視而不見,而是深陷"創新者困境"的泥潭。1975年發明數碼相機時,柯達膠卷業務的毛利率高達68%,相當于每賣出一卷膠卷就有0.85美元凈利潤。這種"現金奶牛"形成的既得利益網絡,使得任何可能沖擊膠片銷售的創新都會遭遇系統性抵抗。研發部門曾提交報告指出數碼技術將在2000年前后成熟,但管理層始終以"數碼相機需要計算機配合使用"為由延緩推進——當時美國家庭計算機普及率不足15%。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柯達在1990年代投入20億美元研發數碼技術,卻始終將其定位為"膠片的補充"。其推出的Photo CD系統要求用戶先將膠片沖印成光盤,這種"既要數碼化又要保護膠片"的騎墻策略,最終導致其數碼產品既不如傳統相機便捷,又不如新興品牌專業。 真相二:組織心智固化——黃色巨人的認知牢籠 柯達的組織結構是典型的技術型官僚體系。晉升通道被化學工程師主導,連市場部高管都必須具備感光材料專業背景。這種"膠片原教旨主義"導致公司形成集體認知偏差:后來的研究資料顯示,當時多達8成以上的中層管理者認為"消費者更享受沖印照片的儀式感"。 更致命的是其KPI體系:部門獎金與膠片銷量直接掛鉤。當數碼部門提出"以虧本價銷售相機,通過云存儲服務盈利"的互聯網模式時,財務部門用膠片業務的ROE(凈資產收益率)標準否決提案:"數碼部門的資產周轉率只有膠片業務的1/3,這是對股東價值的不敬。" 真相三:戰略短視癥候群——被成功公式反噬 柯達曾用"剃須刀-刀片"模式統治市場:低價賣相機,高價賣膠卷。這套1900年發明的商業模式,在數碼時代成了致命枷鎖。2003年新任CEO彭安東試圖轉型,但提出的"數碼相機+在線沖印"戰略仍建立在原有價值鏈上。此時智能手機攝像頭像素已突破200萬,而柯達仍執著于讓消費者打印照片。 對比日本富士的轉型更具啟示性:富士將膠片技術轉化為抗衰老化妝品(Astalift)、液晶屏偏光膜,甚至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而柯達在2012年破產前嘗試的轉型方向包括:制藥(利用銀鹽抗菌)、區塊鏈(柯達幣)、智能手機,每個項目都與其核心能力無關。 再進一步,柯達衰亡的深層原因,是其未能理解技術革命的生態屬性。數碼攝影不是單純的技術替代,而是重塑了"拍攝-存儲-分享-增值"的完整生態鏈。當蘋果在2007年推出iPhone時,柯達工程師還在研究如何讓數碼相機畫質接近膠片。這家擁有4000多項數碼專利的企業,始終將自己定位為"影像硬件制造商",而非"視覺信息服務商"。 2010年Instagram上線時,柯達的云存儲服務Kodak Gallery僅支持5GB容量,且必須通過沃爾瑪門店才能上傳照片。這種用工業時代思維解決數字時代需求的錯位,最終使其被自己發明的未來拋棄。 03 柯達啟示錄: 企業如何避免被過往的成功所綁架 (6步法) 第一步:建立“未來實驗室”機制
富士實踐: 富士設立“技術轉化研究所”,將膠片領域的核心技術(如膠原蛋白提取、納米涂層)拆解成“技術模塊”,允許團隊自由組合創新(例如:將膠片防褪色技術轉化為化妝品抗氧化成分,將膠片涂層工藝轉化為液晶屏幕偏光膜,占據全球70%市場份額)。 第二步:構建“雙元組織”架構
富士實踐: 富士醫療事業部最初藏身于相機工廠三樓,使用獨立品牌“Fujifilm”(而非母公司Fuji Photo)。當數碼浪潮來襲時,該部門迅速將醫用膠片技術轉化為X光診斷系統,現已成為全球第三大醫療影像廠商。 第三步:實施“自我顛覆”沙盤推演
富士實踐: 2000年富士組建“2030年膠片歸零委員會”,模擬出三種顛覆路徑:手機攝像頭消滅消費級膠片(真實發生)、云計算取代專業影像存儲(部分發生)、基因編輯技術淘汰醫療膠片(未發生)。據此,提前布局數碼相機、醫療IT、化妝品三大賽道。 第四步:重塑“領導力基因”
富士實踐: 富士在2003年啟動“鷹眼計劃”,要求所有課長級以上干部必須通過三項測試:用智能手機完成全流程攝影作品、在電商平臺銷售創新產品(如把老式膠片機賣給Z世代)、72小時內為新技術找到三個應用場景等。 第五步:建立“生態預警雷達”
富士實踐: 富士建立“全球顛覆性技術雷達圖”,每周更新200項技術動態。2016年監測到“深度學習大幅提升圖像識別精度”后,立即將AI團隊從30人擴至300人,現已成為醫療AI診斷領域頭部玩家。 第六步:設計“優雅撤退”通道
富士實踐: 富士在2000-2010年間逐步關閉7家膠片廠,但保留關鍵設備。2020年利用原有涂布技術生產疫苗冷鏈包裝膜,僅此一項業務年收入達12億美元。 04 轉型自測題: 避免陷入柯達式困境的Q10自測題
附:評分標準
參考文獻: 1、《柯達興衰啟示錄》,張志前,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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