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三個女人一臺戲，四個太后幾臺戲？漢哀帝創(chuàng)造了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記錄，他當(dāng)皇帝時，后宮太后最多的記錄。 亂到什么程度呢？兩個太皇太后，兩個皇太后。這太亂了，大臣們應(yīng)付這么多的女人都忙得腳跟朝天，大家就想辦法減少一個，趙飛燕身上事多，后臺也不硬，皇帝先是把趙家?guī)讉€侯給撤了，結(jié)果傅太后這么強勢的女人，竟然也知道感恩，覺得趙飛燕在幫助劉欣獲得太子這事上出力頗多，傅家一力保趙飛燕，大臣沒有辦法，只得作罷。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xiàn)在后宮有四個太后，戲還能少得了？ 法家大成者韓非子專門寫過一個文章，叫“備內(nèi)”。 顧名思義即“防備內(nèi)部”，特指君主需警惕親屬（妻兒、近臣）的威脅。“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則制于人。”（君主的禍患在于信任他人，信任就會被人控制。） 君臣無骨肉之親：臣子侍奉君主，本質(zhì)是“迫于權(quán)勢”，而非忠誠。君主若傲慢懈怠，臣子便會“窺君意圖”，甚至滋生弒君之心。若是說王鳳對漢成帝還有一點舅舅和外甥的關(guān)系，到了王莽當(dāng)政，這點就完全成為利益對立的關(guān)系。而現(xiàn)在王家和劉欣是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所以劉欣對王家就只能是障礙了，王政君的角度，這個皇帝對她造成了威脅。 站在傅太后的角度呢？這個孫子目前還有用。那么趙飛燕呢？趙太后和劉欣沒有任何骨肉之親，所以劉欣和趙飛燕的關(guān)系非常微妙。 按韓非子的觀點親屬都不可信：即使妻子、兒子等至親，也可能因利益背叛，即使兒子不背叛，君主若過度信任兒子，也會有奸臣利用太子謀私。歷史上這樣的案例太多了，如李兌餓死趙武靈王；趙武靈王廢長子趙章，改立幼子趙何，退位后自稱“主父”。趙章叛亂失敗后逃入主父宮中，權(quán)臣李兌為自保，圍宮三月，主父最終餓死沙丘宮。 “無論是萬乘之主，還是千乘之國，妻子和后妃、夫人、世子為太子者，都有想要其君早點死的念頭。”這是人性，和國家大小無關(guān)，正妻與太子盼君主早死的底層邏輯是什么呢？韓非說，男人哪怕到了50歲都喜歡30歲以下的女人，而女人到了30歲以上就會色衰，這個時候色衰則愛弛，愛弛則太子地位動搖。后妃為保兒子儲位，唯一“穩(wěn)妥”的選擇是：盼君主早死，讓兒子繼位，自己成為太后，自己就會“令無不行，禁無不止”。找?guī)讉€命首，也沒有人敢反對。 識別后妃、太子、權(quán)臣中“盼君死以獲利”的群體，“遠聽近觀，考察朋黨”，防止被蒙蔽。這種群體有一個特征，就是后宮與朝臣勾搭！只要有這個苗頭馬上殺人。漢景帝的太子劉榮的母親，就死在這事上，一個大行上書推薦讓這個粟姬當(dāng)皇后，漢景帝立刻下令殺了這個大行，同時廢了太子劉榮。 權(quán)臣的威脅怎么體現(xiàn)呢？只要看到“徭役多而百姓困”，則一定有權(quán)臣會借百姓困而權(quán)，這是歷史規(guī)律，所以看看哪些權(quán)臣在搞事，讓老百姓窮困的就要注意。 公元前6年，傅喜被封為大司馬，這時朝中有人就發(fā)現(xiàn)，王家的人開始失勢了，傅家開始掌權(quán)，于是就主動上書搞事件，搞的是什么事呢？這年九月，天降隕石。郎中令泠褒、黃門郎段猶等人就上書提議：“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fù)引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車馬、衣服宜皆稱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職；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 皇帝劉欣對此很高興，把這奏章拿出來讓大家討論，群臣大多順指就說：“母以子貴，宜立尊號以厚孝道。” 但是這時有三個重要人物提出反對意見，他們是丞相孔光、大司馬傅喜、大司空師丹。 師丹說：“圣王制禮，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謚已前定，義不得復(fù)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后者為之子，故為所后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統(tǒng)也。孝成皇帝圣恩深遠，故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毀，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可復(fù)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于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dāng)毀。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dāng)毀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孔光是孔家人，也是漢成帝提拔的，所以他要維護漢成帝，傅喜是傅家極少數(shù)頭腦清醒的人，所以他對傅家太高調(diào)一直很憂心，所以他提出了反對意見，核心是想給傅家留一條后路。 唯有這個師丹說了一大通反對意見，傅家上下和皇帝都不太高興。 這時還有人上書說：“古者以龜、貝為貨，今以錢易之，民以故貧，宜可改幣。” 皇帝劉欣就拿這事詢問師丹，師丹給出的建議是可改龜貝。建議下到有司討論，皆以為行錢以來以久，難卒變易。量師丹老人，忘其前語，于是錢沒有改成。 師丹安排底下官吏上書提出異議，官吏私自寫其草稿。丁、傅子弟聽聞后，命人上書告“師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書。” 劉欣就因這件事問將軍、中朝臣，皆對說：“忠臣不顯諫。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懲治。” 這事一到廷尉那里，馬上就變味了，劾師丹大不敬，事未決，給事中、博士申咸、炔欽上書言：“師丹經(jīng)行無比，自近世大臣能若師丹者極少。發(fā)憤懣，奏封事，不及深思遠慮，使主簿書，漏泄之過不在師丹，以此貶黜，恐不厭眾心。” 劉欣本來想干掉師丹的，一看還有這么多人支持他，就貶申咸、炔欽官奉各二等。于是策免了師丹的官職：“朕惟君位尊任重，懷諼迷國，進退違命，反覆異言，甚為君恥之！以君嘗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樂侯印綬，罷歸！” 尚書令唐林上疏說：“竊見免大司空丹策書，泰深痛切！君子作文，為賢者諱。丹，經(jīng)為世儒宗，德為國黃耇，親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內(nèi)未見其大過。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師識者咸以為宜復(fù)丹爵邑，使奉朝請。唯陛下裁覽眾心，有以尉復(fù)師傅之臣！”皇帝想了想，這師丹門生故吏多，就給他留個面子吧，聽從唐林建議，下詔，賜師丹爵關(guān)內(nèi)侯。 傅喜這個人不太合群，丁家和傅家這群人都驕奢，大家覺得傅喜這裝樣子，很不順眼，就全力找傅太后說傅喜的壞話，傅太后也不喜歡傅喜，要求皇帝把傅喜給免職了。為僅如此還想辦法把孔光給免職，這樣朝中就出現(xiàn)三個大位空著，給了誰呢？ 丞相任命給了朱博，趙家的趙玄當(dāng)了御史大夫，任命當(dāng)天，有大聲如鐘鳴，殿中的郎、吏陛者皆聽得很清楚。皇帝因為這件事問黃門侍郎蜀郡揚雄以及李尋。 李尋對答說：“此《洪范》里說的鼓妖。師法，以為人君不聰，為眾人所迷惑，空名得進，則有聲無形，不知所從生。其《傳》說：'歲、月、日之中，則正卿受之。'今以四月日加辰、巳有異，是為中焉。正卿，謂執(zhí)政大臣也。宜退丞相、御史，以應(yīng)天變。即使皇帝不退他，不出今年，其人自蒙其咎。” 揚雄亦認為：“鼓妖，聽失之象也。朱博為人強毅，多權(quán)謀，宜將不宜相，恐有兇惡亟疾之怒。”皇帝不太好辦，就不采納。 朱博是個短命的丞相，李尋說了他過不了今年，于是他當(dāng)然想辦法報答傅家，皇帝于是下詔說：“定陶共皇之號，不宜復(fù)稱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稱永信宮；共皇后曰帝太后，稱中安宮；為共皇立寢廟于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 于是四個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稱尊號。特別放肆，與太皇太后王政君說話，直稱其為“嫗”。這時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為公卿列侯者特別多。但是皇帝不敢真給他們實權(quán)，遠不如王氏在成帝時那么強大。 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趙玄要把搞事進行到底，上奏說：“前高昌侯宏，首建尊號之議，而為關(guān)內(nèi)侯師丹所劾奏，免為庶人。時天下衰粗，委政于師丹，師丹不深惟褒廣尊號之義，而妄稱說，抑貶尊號，虧損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圣，昭然定尊號，宏以忠孝復(fù)封高昌侯；師丹惡逆暴著，雖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請免為庶人。” 朱博這人做事懂得痛打落水狗，皇帝當(dāng)然同意。 朱博馬上又上奏：“新都侯王莽前為大司馬，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dāng)伏顯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請免為庶人。” 皇帝這時有些猶豫了說：“以王莽與太皇太后的家庭，勿免，遣就國。”等平阿侯王仁臧匿趙昭儀親屬，皆遣就國。 王家這時也愿意束手啊。諫大夫楊宣上秘奏說：“孝成皇帝深惟宗廟之重，稱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圣策深遠，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豈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東宮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數(shù)更憂傷，敕令親屬引領(lǐng)以避丁、傅，行道之人為之隕涕，況于陛下！時登高遠望，獨不慚于延陵！” 皇帝深感其言，復(fù)封成都侯王商中子王邑為成都侯。 劉欣這個人真的看不清形勢，自己已上王家必殺名單了，和王家屬于你死我亡的局面了，他竟然打蛇不死。 朱博本來是王氏的扶持的勢力，但王氏有權(quán)的時候，沒有能保住他的官位，他投靠傅家，投靠之后，朱博知道必須要把王氏給徹底打倒，從師丹開始，皇帝不下死手，就是給自己留后患。班固寫這里加了一句說“天下多冤王氏”，天下人就變得這么快，王氏在位時驕奢，天下人恨他們，現(xiàn)在被打壓，天下人又開始覺得王家可憐。 朱博呢，并不停止：“漢家故事，置部刺史，秩卑而賞厚，咸勸功樂進。前罷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補；其中材則茍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軌不禁。臣請罷州牧，置刺史如故。”皇帝聽從。 傅太后心里怨恨傅喜，就讓孔鄉(xiāng)侯傅晏放風(fēng)給丞相朱博，讓朱博去上奏免傅喜的侯爵。朱博與御史大夫趙玄商議，趙玄頭腦還有點清醒，覺得這事不能做，說：“事已前決，得無不宜？” 朱博說：“已同意孔鄉(xiāng)侯了。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況至尊！朱博唯有死耳！”趙玄沒辦法只好同意。 朱博覺得上奏斥傅喜一個人太明顯，就把前任大司空汜鄉(xiāng)侯何武也拉上，何武的事與傅喜相似，于是一并彈奏：“傅喜、何武前在位，皆無益于治，雖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當(dāng)也。皆請免為庶人。” 皇帝一看有些緊張了，我們前面說了后宮一旦與丞相勾結(jié)，皇帝是特別危險的，劉欣知道傅太后一向怨恨傅喜，懷疑朱博、趙玄是幫傅太后辦事，立即召趙玄到尚書問情況，趙玄是個老實人，一問就全說出來了。皇帝大驚，下令：“左將軍彭宣與中朝者雜問”。 彭宣等奏劾“朱博、趙玄、傅晏皆不道，不敬，請召詣廷尉詔獄”。皇帝劉欣減趙玄死罪三等；削傅晏戶四分之一；假謁者節(jié)召丞相詣廷尉，朱博自殺，國除。當(dāng)了幾個月的丞相，在四個太后的圈子里混有多難，可想而知。 皇帝劉欣現(xiàn)在特別害怕，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相信誰，大臣換了幾批了，傅太后那邊呢也說不清，但自己經(jīng)常病得起不來，找李尋他們搞改年號，啥都試過了，身體還是經(jīng)常不好。 于是皇帝再次任用王家的人，他怕了，因為不知道王政君在皇宮里有多少眼線，自己就在人家眼皮底下，可以說性命相關(guān)，王家重新當(dāng)上丞相，御史大夫，等這些高位。 每次一任命，就從死亡邊緣回來。 這些太后就是這樣靠著各自的小手段維持著簡單的平衡。而皇帝劉欣呢，就是他們彼此斗爭的工具，都覺得有用，又都覺得要把他弄死，所以劉欣就一直在快死不死之間被折騰來折騰去。 |
|
|
